韩成元
我生于1954年12月1日,今年六十八虚岁,家住东梁外盐店乡盐店村根成壕社。我在农村长大,经历了农村的贫穷与发展变化。我于今年3月8日做了脑膜瘤手术,挖出43MM大的肉瘤子(良性,一级),目前在家休养恢复。手术很成功,但恢复仍需时间。休养期间,我想写点东西,一来打发时间,赶走孤独与寂寞,二来为写自传积累资料,给后人留点东西。说起来,我也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了,今天就先从我的童年说起吧。
我属马,天生好动,在我仅有十个月的时候就会走路了,赶到十二个月过生日时,就穿烂了一对小虎头鞋。过生日那天,大人们给我在桌子上放了四样东西让我挑选,皮鞭子(象征长大放牛羊当农民)、碳(象征长大当挖煤工人)、书本(象征爱念书)、钢笔(象征当干部),我当时毫不犹豫地拿了钢笔。大人们一致喝彩,连连称赞这小子长大是要当干部呀!凭着这支笔,我很快读完了初中,参加了工作,成为了一名旗级放映员,之后转正、转干、入党、调动,由一个农村娃娃成长为了一名党员干部,从放映员、放管宣传,再到影院经理;之后在旗委宣传部工作两年半,任新闻宣传组组长;在组织部工作七年半,任干部科科长;在耳字壕任乡镇长五年、党委书记六年半;回来在旗城建局任书记一年半。五十周岁坐下,六十周岁到龄退休。凭着这支笔,我自学成才,先后拿到四个大学专科文凭,最后从中央党校党政管理专业毕业。我的一个选择,决定了我的一生,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立志与努力的作用吧。
我五虛岁的时候,母亲由于生了二弟,又怀着三弟,加上还要做饭、劳动,无暇照顾我。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便跟着爷爷奶奶,去了离我家五里多路的马二格卜队房大集体食堂。奶奶是妇女队长,带领着几个妇女为食堂做饭。爷爷是生产队长,领着社员劳动。那时候每人每天供应一两米,三个人三两米,每天早上给我做一碗酸粥。我每天早上起来要干七件事。爷爷奶奶太阳不露头就为我做好酸粥下地劳动了。我起床后要赶紧穿衣服、叠被子、洗脸,吃了酸粥、洗了锅碗后,便锁了门,把钥匙挂在脖子上,顺着田野的小路,从比我高的枳蒺滩走过,去队房找奶奶。社员们白天下地劳动一天,晚上经常加班夜战,一天也休息不了几个小时,但人们的热情高涨,积极性很强,好似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记得那年秋天,社员们白天割地,晚上夜战背庄稼上场。有两辆二饼子牛车,由四个有力气的年轻人赶着拉运,其他人都是人背上场。食堂为大伙炖了羊肉,那时候大集体放养的羊廋小,十大几斤重,再放上两筐土豆在一起炖,等炖熟了,一碗土豆上面放两三块肉,岂不美哉。好多人还舍不得吃,拿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吃。每天晚上,奶奶都搂着我讲故事,在故事中慢慢进入梦乡。讲得最多的就是一顿糕不容易的故事。农民伯伯春种、夏锄、秋收、打场、加米、储运、淘米、捣米面、蒸糕、包糕、炸糕,一顿油糕要经过多少人的辛勤劳动,才能吃上。我也因此从小就懂得了“锄禾日当午,粒粒兼辛苦”的道理。这也许就是上学后课本中“千人糕”的雏形吧。
那时农村过年虽然穷,但也挺有意思的。既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美味,也能学到好多习俗与禁忌。农村人老早就准备上了,大年前就打扫了室内外的卫生,糊窗户、刷家、洗衣服、洗被褥、做新衣服、蒸糕蒸馒头、做豆腐,还有的人家做席面。过年当天一大早,母亲就起床,做好粉汤泡米饭,全家老少围坐一起吃接年捞饭。饭前必须放一个麻雷炮,洗净手才吃饭。吃了饭便开始贴对子(春联)、绑灯杆、挂灯笼、垒旺火,工作量大的时候要下午才能干完。中午一般吃猪骨头烩酸菜,蒸油糕和馒头,也要饭前放炮洗手。到了晚上,先要挂出擦净的灯笼,然后点燃旺火、放炮、洗手,准备吃饭。晚饭也叫吃年夜饭,一般是坐席,长辈在上中坐定,其他人按年龄大小依次落座。有凉菜,还有硬四盘(红烧肉,苏鸡,肉炒粉,肉丸子),有条件的人家会外加一个炖鱼,还有油糕、馒头、细杂烩菜合后手(有的人家生活困难不做席面,但细杂烩菜是必须的)。席间老少互敬美酒,畅谈一年来的收获,好不热闹。有的还猜拳行令,有的欢歌笑语,预祝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晚饭毕了,玩耍开始。大家用自己制作的扑克打牌,有六个人玩的游戏叫出溜炸,有四个人玩的游戏叫打对家,还有不分人多少的玩法叫赶毛驴、争上游。在这中间,要有人经常定时出去放炮,给灯笼填油,看看火垄的燃烧情况。一晚上不得大声说话,干活也需要小心翼翼,不能发出大的响动。一直玩到十一点半,准备接喜神(迎春接福)、放炮、依火垄烤肚子及全身,哪疼烤哪,据说能驱除病魔,来年一年免灾没病。等接完喜神,已十二点多了,这时,热腾腾的水饺上来了。饭后,熬年开始了,大家又开始玩牌,这时,老年人开始为每个家打醋炭,即一手端着个盛醋的碗,一手拿火剪夹块过火炭往醋碗里一咂,放出一股烟气,一方面有提神作用,另一方面能驱除妖孽,寓意来年风调雨顺!这样,一直熬到大天明才睡一会儿。天亮了,各自换上洗过的或新做的衣服,吃过饭,拜年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我六岁那年,回到了家里。由于父亲患了肺结核病,去包头治疗一段后,在家疗养恢复,不能下地劳动,这个只上过两个冬书的老父亲给我当起了老师,教我念书。当时家里只有一本《百家姓》,还是父亲上冬书时用过的。我每天的任务是一早吃了早饭,出去挖一萝头野菜喂猪,然后由父亲考我。我趴在炕上,炕头迎北脚迎南,从北边紧靠铺盖处写起,一直向南,等到曲起腿才终于写完。后来就能背写《百家姓》了,这无疑为我上学及以后打好了基础。上了学,领到新书一看,语文大部分认得。所以,我七虚岁秋天便报名上了一年级。有了这个功底,直到毕业,我的语文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记得刚上一年级那年冬天,家里杀猪,我与两个同村的同学相跟着,走在上学的路上,由于担心猪尿泡落入二弟之手被弄坏,而选择了撒谎逃学。三个人在半路上,吃完了干粮,冻的实在不行了,便跑回来家里,给大人们撒谎说学校上了两节课,这一节是劳动课,老师让回来找萝头捡粪了,每人需捡一萝头,第二天让早上带去。谎撒得天衣无缝,大人们信以为真。这时猪才刚吊起来,时间还早着呢。那时候玩具少且买不起。接下来就是如愿以偿拼命地玩猪尿泡,使劲地吃猪槽头肉和杀猪菜。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逃学。
我们当地一年一度的文化物资交流会在七八月份举办,地点在乡政府所在地盐店村。一般七天左右。上午,我们穿上新衣服,吃了饭,带上母亲烙好的烙饼出发了(为了省钱,一般不在会上买饭吃)。为了赶上中午的戏还得快走,看完午戏,下午逛集市,大人们购买布草及用品,有土产、特产、日杂、百货等,任你挑选。还有马戏、杂技、桥头(牲口市场)。晚上还有戏和电影,老年人爱看戏的多,老早就占地方坐下了,年轻人大部分看电影。我第一次看电影,演完不解地问放映员,刚才的人和武器车辆等都哪去了?放映员风趣地说他收起来放在袋子里了,明天还要看。我当时信以为真。等长大当了放映员后,我才知道了电影的原理。但当时的那种好奇心,驱使我立志成为了一名电影放映员。
——选自《鄂尔多斯文苑》微信公众平台
我的老母亲名叫史玉英,1936年8月13日生,现年87岁,身体很硬朗,除多少有点耳背外,只是血压有点高,每天一大早起来,吃一顿降压药。她从来没输过液,更没住过医院,偶尔去过数见的几次门诊。5年前,父亲去世后,我们姊妹6个,轮流去服侍陪住,从未间断过,尽享天伦之乐,她的晚景很好。她的生活完全能够自理,自己能做饭,洗衣服。正像人们常说的:老人的身体健康,才是儿女的福啊。她含辛茹苦拉扯我们长大成人,我们为她安度晚年养老送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起老母亲,她的一生,默默无闻,只是个家庭妇女,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但却是奋斗的一生,也是奉献的一生,从而也是伟大的一生。她一共生了七个子女,其中过继出一个女儿,老七,后来认开了,我们三男四女,姊妹七个,相处得很好,节假日,时风八节,周末大都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其乐融融,好不热闹。一来可以互相了解,互相沟通,取长补短,通报情况;二来是去看望看望老母亲,拉拉家常。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老母亲患上了妇科疾病,我父亲领她去包头看病,那是她第一次坐汽车。那时候,包头至准旗一天通一次班车,所谓班车,是一辆高马槽敞篷汽车,能挤百十来号人,说是坐车,其实都站着,就那有时还挤不上。我们家离公路4里远,我们和奶奶送他们上了车才回来。母亲吃了几十副中草药,赶走了病魔。
父亲由于年轻时得过肺结核病,不能干重活儿,农业社照顾他让放羊,一家人吃水全靠母亲从一里外的沟底井里担水。后来慢慢养成习惯,担水就成了母亲义不容辞的职责了,直到我们子女逐步长大,担水才交给我们,母亲才得以解放。
那时候,每当夏天,父亲放羊中午回来歇晌,母亲和我们就在树阴凉地看住羊群,让羊休息。起晌了,父亲又放羊去了,母親便下地和社员们劳动去了,天天如此,一下就过了20多年。人们休息下了,母亲开始挖猪菜,赶到晚上回家的时候,一大筐的野菜挖好了,猪子也有了吃的了。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从来闲不住的人。晚上回来,她又要给一家老少烧火做饭,还要喂猪,忙得不可开交,我们也忙着写作业。就这么忙这么累,母亲从未有过任何怨言,默默无闻地辛劳着,奉献着,每当看到孩子们成长,她都乐呵呵的,脸上充满了阳光和希望。她由于父母早逝,母亲在她11个月大就过世了,她还是后娘,哥嫂,姐姐拉扯大的,父亲也在她5岁时走了,她从小没有念书,不认识字,所以,她要我们姊妹几个认真读书,好好学习,长大争做人上之人。
每年冬天,利用晚上夜长时间多,每天为我们缝新补烂,纳底做鞋,由于家大人多,针线活儿也多,一坐坐到12点多,喝一碗酸菜泡开水,才能休息。我是家里的老大,一般买东西都是我的任务,我记得,母亲让买的最多的要数顶针子和针线了。
我们姊妹6个都上过学,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点上灯做饭,每人一碗酸粥,上面放好红腌菜和胡麻盐,再逐个叫醒我们,我们吃了饭,背着书包步行8里路,到了学校还不误上课。下午待放了学,我们丢下书包,就去参加农业社集体劳动,还要挣三分半的工分,为大人们减轻负担,晚上才去写作业。
算起来,我和父母亲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3岁开始,便跟着爷爷奶奶住,5岁6岁跟着爷爷奶奶吃大集体食堂饭,7岁上学,9岁10岁在大姨家住下念书,12岁13岁在盐店住校上学,17岁在盐店粮站打临工,18岁参加工作上班走了。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里,生活比较好,吃的也比家大人多要好。但母亲的辛劳和付出,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令我感激万分,永生难忘。她手上磨出厚厚的老茧子,变裂子的手经常流血,令我钻心地疼痛,我经常为母亲用胶布包裹伤口,这一幕,几十年后还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
后来我参加工作走了,三弟也参军走了,我和二弟也都成家了,三个妹妹也逐步出嫁了,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们谁回去,也要把三个大水缸担满。母亲58岁那年,就为了解决她的担水问题,我们放弃了旧住处的好地和房子,居家搬来了树林召,在旗大医院附近买了房子,开始过起了城市人的生活,用上了自来水,彻底告别了担水吃的日子。这样,二老住了二十几年之后,到了2016年,为了解决二位老人上厕所方便的问题,我们又在中凯雅园给买了个28平米的底商,这是个没有楼梯,水电暖,卫生间,厨房齐全的很适合老年人居住的房间。可惜,没住了多久,老父亲84岁那年春天,患了脑出血,在医院抢救了半个多月,成了植物人,我们姊妹几个轮流服侍了半年,没说一句话走了,我们子女们也没有了遗憾。父亲去世之后,老母亲的养老问题就摆上了议事日程,老母亲谁家也不愿意去,我们姊妹6家,便轮流每家陪一周,陪吃陪住,形成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常换常新的好态势。
记得父亲病重的时候,不少邻居来探视过,其中一位蒙古族姑娘口口声声叫“老爷老娘”的人最引人注目。她怎么有了个蒙古族外甥呢?说起这个事情,还得从父母亲刚搬上来说起。那时她们没啥事干,母亲就给邻居照料孩子,一连看了两三个,这个孩子,是母亲从小到大一直看的,一共看了七八年。她的父母亲都是医院的职工,蒙古族,她跟随外甥一起叫老爷老娘,长大了也叫习惯了。她上大学了,每到假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老爷老娘,成为了蒙汉一家亲的典范。
在旗医院家属房居住期间,每个礼拜天都有子女要去父母亲那儿,母亲老早就做好饭等孩子们去吃。姊妹弟兄们喝酒喝到一定程度,都是老母亲收了酒瓶子,方才作罢。在她住的院子里,种了一苗123品种的果树,每年要给子女们分果子。直到现在,子女们一有空就往那儿跑,是聚会,接头,议事的好地方,这个做法,被邻居们传为佳话,交口称赞。
每天晚上,老母亲都要看电视新闻联播,关注台海,俄乌局势,白天和老姊妹们叨拉得头头是道,8台和内蒙台的连续剧是她的首选,9点半以后才休息。她的睡眠很好,7点准时起床,作息很规律。
她还经常叮嘱我们,要认认真真做人,老老实实做事,要团团结结待人,踏实肯干,实在工作,样样争先,处处留心,要勇于吃亏,不要爱占便宜,吃亏是福。
她和三个媳妇相处的很好,从来没脸红过,更没闹过意见,有的都是理解、包容、忍让,像女儿一样对待。由于她表率的作用做得好,媳妇们也互相学习,朝夕相处的很好。事实充分证实了那句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她一生没和任何人生过气,更没闹过意见,住村和村,住邻和邻,包容,和谐,友善,团结是她的座右铭,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赞扬声。她是一生中唯一没有一个计较过的人,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无私奉献的人。
她有个姑舅姊妹家住巴盟,经常来看望她,给她拿来好多葵花籽,除给自己留一部分外,每次她都用小包分开,均匀地分给子女们,让我们拿回去炒的吃,分享她的胜利果实。
她还经常去大门口的超市买东西,起先,他不敢去买,怕被骗,后来,我们就领着她去买,让她学会花钱,从而,也能锻炼脑筋,并說,超市的姑娘不会骗人的。如今,一遇喜欢的好吃的和好菜,她便买回来了,成了超市的常客。
每年正月初三和母亲过生日这天,是两个法定的日子,雷打不动。正月初三,是我们家的团拜日,四世同堂,欢欢乐乐,40多个人,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聚在一起热闹一番,每人都给老母亲压岁钱,她乐得合不拢嘴,背着个小书包收款,就像当年捡谷穗一样。八月十三,是她的生日,我们每年都给过,子女儿孙外甥们拿钱在食堂撮一顿,逗得她像小孩子一样快乐开心。
她的孙子辈对她也很好,记得我的儿子文博大学毕业后,工作在北京,成家后在北京有了住房时,正好赶上奥运会结束,我和我爱人陪同四位老人,去北京旅游一周,由孙子亲自开车,转了天安门,天坛,地坛,颐和园,故宫,北海,民族村,植物园,亚运村等名胜古迹,还瞻仰了毛主席遗容,去水立方,体育馆吃了肯德基。末了,孙子还洗了相册,留下了历史的永久记忆。孙女(我的女儿)雯燕过满月时,还请四老去乌审旗转了转,看了看。其他几个孙子外甥成家后,达旗,东胜,康巴什,康城,树林召周边她都去过,孩子们开着车陪她到处转悠,对她都非常地孝顺。
现在,老母亲生活得很幸福,她的身心很健康。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光,又生下了这么多好儿女。我们准备老母亲90岁隆重庆祝一下,向着百岁冲刺,愉快地安度她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