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涛
长夜无梦,此刻只有
这一声长嗥——飞沙走石
土台上,我干燥的喊声
止于眼前的高阙,并随风倒流
根本不能穿过那些山谷
山口处冰河的响动构成连绵
我不是可汗,连山脚下
几户零散人家的小可汗
都不是。马背上
一个蒙古人的梦
不能再波浪向前
腹中的呼嗥也力度锐减
甚至比不上一股来去自由的风
也比不了一场大酒的义气豪情
可是我今天真的就梦见了
铁木真,脸对着脸,肩挨着肩
四只马镫左右摇荡
我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复制品
尽管我的身高体态,骨架、脸型
以及五官表情和嗓音
几乎就是他的再造或高仿
而我混沌不清的语言,对他
就是一大把难解的天书——
我沉迷于手机里的一个影像
百度上的他,站在瓢泼大雨中
大汗淋漓
早就远离了我们,祖父
的照片,模糊有一道道划痕
一片青铜被锤打拼接
雕像诞生,成为一个人的传说
随手敲击,它的回声
和诞生之初一样,没有杂音
严寒飘雪从它上面滑过
它会渐渐发亮
急剧冰冻,也使它
发出咯咯的声响
骨骼在伸缩
一段苦难故事的影像
幻想一样真实
——那些贵族军官瞬间沦为苦役犯
极寒天气下,在靠近北极
高加索,杭爱山,或某个群岛
与大陆隔开
青铜雕像已不是诗人
一个人,站在荒野上
远方坡顶上,有什么在飞翔
翅膀卷起的白雪像雾也像风
茫茫苍蒼的阴山
连着远处的乌拉尔山
女人们爽快的嗓音阵阵传来
——包头市达茂草原南部,一座
《一代神弓》的雕塑赫然在立
一张大弓架在天空
天,真的很蓝
弓后面,不见弓箭手
知情者说,他
就隐身于这一地带
并几次登上高台
使出全身蛮力
那弓弦却如一截铁条
纹丝不动
于是他仓皇逃回了故乡
招兵买马,当了小可汗
拉起一杆子人马,一统四方
日久之后,他成了藩王
早就把当年拉弓射箭的事情
忘得一干二净
这大弓,就这样
被架在空旷高天
天,蓝得孤独
站在这命名未久的
英雄草原——
弓与弦之间,往事风寒
隐隐的回声刚刚到达了
我的脊背,那拉动长弓的人
早已远离了此刻的人间
高处站立着,大弓
神秘的传说,被时间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