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的“动物战术”

关夫子

刘伯承说话写文章没有书卷气，更无八股味。他熟悉很多四川民间的俚语方言，讲述军政之道时常常加以引用。他说过：“五个手指按五个跳蚤，一个也抓不着。”还说：“猴子掰玉茭（玉米），最后只能得到一个。”这些话都被用来说明为什么要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

狼咬人

四川成都有一条坡路，一只狼经常悄悄地趴在路旁等待猎物。它的猎物是推车人，每当有推平板车的人将车推到半坡时，狼就会冷不防地蹿上去，照准人的大腿咬去。因为是在坡路上，推车人如果一撒把，平板车就会滑下坡，满车的东西便会摔毁，于是他只好自认倒霉，轻则让狼扯去一块肉，重则被狼吃掉。

这是刘伯承多次给部属讲过的一个民间故事。他说，狼为什么能成功地袭击推车人？就是因为善于捕捉战机和找准人的弱点，然后下口既猛又狠。他一再告诫部属，认真揣摩和学习狼的战术，一定会受益匪浅。

1946年8月陇海战役后，蒋介石从南线抽调大量兵力投入冀鲁豫战场，整三师即是其中之一。整三师在中原作战中伤亡较大，又是刚从追击中原野战军的途中被调来，部队很疲惫。同时国民党中有杂牌和嫡系的矛盾，整三师是来犯之敌中唯一的中央军嫡系部队，如果它遭到打击，其他部队不会积极增援。

整三师就是刘伯承眼中的“推车人”。为了引诱该敌“推车上坡”，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动放弃了一些城镇，大踏步向后撤退，沿途仅以小股部队阻击，以迷惑对方。

整三师以为晋冀鲁豫野战军无力抵挡，一味孤军深入，当追至定陶附近的大小杨湖时，已与后面的部队完全分离。见“推车人”开始“上坡”，刘伯承一声令下，各部对整三师发起猛攻。

战斗打了近两天，由于敌人的火力太强，部署严密，双方形成了对峙状态，攻击部队暂时无法形成突破。刘伯承见状迅速调整了作战部署，决定先集中兵力攻打大杨湖村。

驻守大杨湖的是整三师主力五十九团，在整三师里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而且是敌人整个防线的中心以及师部的门户。若用狼的战术来形容，五十九团属于大腿上的那块肉，只要扯下来，全歼整三师即胜利在望。

当天深夜，刘伯承下令发起全线总攻击。如所预计的那样，敌五十九团抵抗时十分顽强，各种武器所射出的子弹形成了一道道严密火网，阻挡着攻击部队进入大杨湖。战斗非常残酷和艰苦，担任主攻的第六纵队有的连打得只剩下十余人。

战前的干部动员会上，刘伯承说：“狼在找准敌人的弱点和捕捉到最佳战机后，下口会既猛又狠，现在也到了我们出猛招、下狠手的时候了。”

依照他的指示，六纵不顾伤亡，连续发起攻击，失利一次，再攻一次，战况最紧张的时候，连旅团的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都投入了战斗。

第二天上午，六纵终于攻进大杨湖，全歼守敌。敌五十九团代团长吴耀东被俘后感慨地说：“我们已经够不要命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们更不要命的，我从未见到过这么英勇顽强的部队。”

五十九团覆灭不久，整三师就彻底完了。1946年9月8日，定陶战役结束，除整三师全部就歼外，其他两个前来增援的师也各被消灭了一个旅。这是刘伯承率部在内线打的第一仗。

他直言，如果这一仗打不好，部隊在冀鲁豫平原将难以立足，大家都只能背起包袱灰溜溜地回太行山。结果是旗开得胜，国民党军对解放区的这一轮进攻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马踢脚

陇海、定陶两战使国民党军对晋冀鲁豫野战军重视起来，他们在进攻部署上做了调整，开始以位列国民党五大主力的第五军和整编第十一师打头阵。为钳制敌人的进攻，10月3日，刘伯承发起巨野战役。由于对阵的是国民党中央军的王牌部队，所以这一战的激烈程度大大超过了前一次战役，而战果相对也小得多，仅打掉整十一师的一个团。

仗是胜仗，但刘伯承不太满意，认为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他总结说，作战有三种战术，一是“牛抵角”，二是“马踢脚”，三是“狼咬人”。“狼咬人”即定陶战役中采用的狼的战术，“马踢脚”是马的战术，“牛抵角”是牛的战术，也是三者之中最不宜采用的战法。

在刘伯承看来，巨野战役之所以打得不理想，就是因为用了牛的战术，使部队与敌人陷入了“牛犄角僵持的笨拙状态”。

巨野战役后，敌人判断晋冀鲁豫野战军久战已疲，便计划继续集结重兵逼迫刘伯承与之连续作战。10月中旬，王敬久集团、刘汝明集团、孙震集团分别向冀鲁豫地区发动进攻，第五军和整十一师都包含在王敬久集团之中，可见其动用兵力之雄厚。

吸取巨野战役“牛抵角”的教训，刘伯承下令部队大踏步秘密后撤，避开实力相对较强的王敬久集团，盯住较弱的刘汝明集团和孙震集团。10月28日，部队在后撤过程中突然接到侦察报告，刘汝明集团一部向-城伸出。

刘伯承判断这股敌人是企图与整十一师合攻-城，他决定使用马的战术，集中兵力一口将其吃掉。

对于牛、马、狼三种战术，刘伯承有一个基本比较：“‘牛抵角的战术是非常糟糕的，马的战术比牛的战术高明，狼的战术又比马的战术高明。”狼的战术最高明，但限于条件，很多时候不一定能用得上，那么退而求其次，就可以考虑马的战术了。

马的战术是“用后蹄踢”。接到刘伯承的命令，野战军主力立即挥师向南，以绝对优势兵力将伸向-城之敌灭了个干干净净。此为-城战役，除毙、伤、俘敌九千余人外，还缴获了包括榴弹炮、山炮在内的大批武器弹药。

战前一些指挥员对后撤不理解，埋怨为什么不能跟敌人明刀明枪地干。经过-城大捷，众人无不折服于刘伯承的巧妙指挥，说：“刘司令员真是神机妙算，这个回马枪杀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