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良
出了地铁站口,我匆匆往家里赶。出差五天了,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准备了米面和蔬菜。每天看着通报的疫情数据,不免有所忧虑。
一阵冷风吹来,身子不觉一颤。我拉了拉夹克外套的拉链,扶了扶松动的眼镜和口罩,继续往前走。正应了“清明寒”的俗话,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逼得大家又把藏在柜子里的羽绒服找出来套在身上。路上就有不少年轻人也穿着臃肿的冬装呢。
向右转过一个拐角,梧桐树下的人行道忽地暗了许多。还是下午五点多钟吧,阴沉沉的天空就像个小丑,急不可耐地扯下夜的幕布。
“老板,我这里还有二十斤红薯干,便宜卖给你,好吗?天马上就黑了,我还要回乡下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急忙停下脚步,看了眼人行道旁的老人:瘦削,驼背,眼里透着无助和期待。
我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出小时候挑着箩筐,天不亮就起来步行二十里山路去买红薯干的景象。母亲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紧跟着。每走到一个村口,看到有人家,母亲总要停下来,打听村里哪家有红薯干卖。和气的人,瞧瞧我们母子俩,还会指指方向,让母亲去问问;遇到脾气不好的人,往往是拉着脸,来句“我们自己都没吃的”打发我们。那天,不知道翻过几座小山,也记不清走过几个小村庄,反正是在快日落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大爷,不顾家里大娘的反对,卖给了我们二十斤红薯干。
回到家里,村里的人家十有八九都熄灯了。月光静静地流淌在树梢上、瓦屋上、泥土小路上。小狗偶尔有气无力地轻吠一声,它们的肚子也该像我一样,瘪瘪的吧?萤火虫倒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它们是夜里出来寻找食物的吗?
二十斤红薯干,母亲用来熬红薯稀饭,有时也捣碎掺杂在米饭里一起蒸。我们兄妹几个放学回来,跑进家门就能闻到饭甑里散发的红薯米饭的香味。那些年,这股红薯米饭的香味,简直让人垂涎欲滴。要知道,一些小伙伴家里连红薯干都难见着呢!
“老板,你买吗?你随便给点钱就行。”老人见我愣怔,又催问我。我如梦初醒,忙说:“给我吧!”说着,我赶忙从夹克外套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到老人手上:“你拿着,再不回去,家里人要等急了。”说完,我连忙提起老人面前装着红薯干的蛇皮袋,迈开脚步吃力地朝小区走去。在呼呼的风声中,我似乎听到:“还没找你钱呢……谢谢你这个好心人呀!”
当天晚上12点,小区物业群里就紧急通知住户,小区发现确诊病例,立即紧急封闭。一早起来,妻子一看群里通知,顿时六神无主,方寸大乱。“知道你要回来,我就只准备了一些蔬菜、水果,计划今天让你去买米的。家里的米也就够吃几天,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妻子跺着脚,声嘶力竭。
“哈哈,看把你急的。昨天我还不好意思说呢,我回来路上买了二十斤红薯干!想不到,一念好心,就有好报。我们和孩子可以好好品味品味家乡的味道了!”我从柜子里拉出装有二十斤红薯干的蛇皮袋,笑着对妻子说。
(作者单位:江西省上饶市广丰区教育体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