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了,精酿啤酒的铺子外
又一次排起了长队
孩子们手持气球
孩子们更容易挨打、孩子们
准备好响亮地哭
夏天了,街上行走着老去已久的女人
在加大号的儿童车上
她缓缓推着自己的母亲
一切都变得很暖,手凉的人因此安心
他终于能明目张胆地
在掌心里窝藏北极
我对自己说,“这天气怎么这样闷热”
便等着曹禺先生从剧本里站起来
接我的话,说恐怕大雷雨
就要来了
可是亲爱的曹禺先生,我从来
不喜欢带伞,也从来
不害怕被淋湿。又是夏天了
夜晚要露出她的手臂
肝要吐出它噎住的箭头
亲爱的先生们,这个夏天还是同样闷热
陌生的面孔滚动,大地在温柔地漏电——
所有我亲爱的人啊
那声音多么小,但竟能彻夜不息
积在步行街顶棚斜面上的雪
是洁白的。是平整和松软的。不稳固
但看起来十分美味。斜面上的雪
轻巧地盖住斜面下那些
寻常如昨的事情。小小的事情们
固然仍难消化,却在雪日里显得
不妨一尝。饮食和休憩
牵着的手或错开的脚步
大的秘密和小的心思都在滋长
即便你毫不关注天气,那些在锐角中
交错的眼神和手指,还是会发出
“吱嘎”的响声:听吧,这六瓣形的
干爽伴奏。在铁铲闯入叙事以先
一片积雪总归是美好的。鞋底
用不可告人的黑暗拓出斑纹洁白的脸
而双腿在犹疑中蹒跚起来,仿佛
我们一夜就回到了童年——那时我们
还未谙熟于行走,那时我們
还不肯承认明天板冻住的泥泞
都曾是我们的雪。然而无妨。即便是
终将失败的事物,也有其
用以宽慰的方式:哪怕仅作一时
下雪,仍使活着显出更清甜的一面
就像被爱,毕竟使我们成为了更好的人
李壮,1989年生于山东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