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起炉子蒸起馍！她用这场烟火抚慰留守老人

俞佳铖

“慢慢吃，大家吃得那么快，我烧菜都跟不上了。”

“小田田，你看，这盘土豆丝全被这个小老头吃完了。”

2022年8月初的一天早晨，陕西省咸阳市旬邑县肖咀村，田宁娜给这里的老人们做了一顿安心早餐。火辣辣的天气，就像她对待老人们的心，一如既往地热忱。

2022年3月至今，田宁娜已去了旬邑县的90多个自然村，给400多名老人送去爱心餐。她用柴米油盐，堆积起一场场人间烟火，抚慰着农村留守老人的心。

小田田来了！架起炉子蒸起馍

30岁出头的田宁娜，有一个萌萌的昵称“小田田”，她已经不记得是哪个“老顽童”给自己取的了，总之，她喜欢听，爷爷奶奶们也喜欢叫。

田宁娜的老家在陕西彬州市，后来嫁到了旬邑县。她做过超市收银员，也开过店，有了孩子之后，她就当起了一名全职妈妈。

虽然回归了家庭，但田宁娜有着自己的想法，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公公婆婆也能搭把手照料，她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便参加了当地政府组织的职业农民电商培训，萌生出做自媒体的想法。

田宁娜的父亲是一名摄影爱好者，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爱上了摄影，技术还不赖，无形之中为她接触自媒体这一行提供了便利。

对于家乡，田宁娜有着别样的情感，家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她想带着相机走遍家乡的山山水水，让网友们也能领略到旬邑淳朴的风土人情。

走村串户之间，田宁娜感触颇深，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们，他们或独居或带着年幼的孙辈生活。

老人们生活艰苦，七八十岁了还要下地干活，可他们从不抱怨生活，累了就在田间地头啃个馍馍，渴了就喝点小溪水，互相聊上几句，就又精力充沛地干活去了。

田宁娜被这种积极向上的精神所感动，琢磨着要为老人们做些什么。无意中，她和哥哥王长军说起这件事，王长军多年来从事养殖业，对妹妹的想法非常支持，兄妹俩一商量，哥哥出钱，妹妹出力，去给70岁以上的老人做些可口的饭菜，让他们感受到关爱。

说干就干，经过一番准备，2022年3月13日早晨6点多，田宁娜开着车，载着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来到当地一个叫陈家川的地方，和村委会打过招呼后，选了一块比较空旷的场地，架起火炉，摆上桌椅，煮上一锅热腾腾的大杂烩，还蒸起了香喷喷的馍馍。

“妭，来吃早饭了，把家里的老头子叫上，赶紧的。”田宁娜边煮边喊。“妭”是当地对老奶奶的一种称呼，老奶奶们听了格外亲切，奔走相告，一起来吃饭。

那一顿早饭，吸引了二三十名老人，大家坐在一起，聊着吃着，特别开心。其中有一名老奶奶吃完饭，坚持要付钱，被田宁娜婉拒了。老奶奶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我活了77岁，还没见过给人烧饭，一分钱不要的。”

吃完饭，收拾完，田宁娜邀请老人们与她合影，她站在中间，喊了一句：“今天的饭做得咋样？”  老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嘹咋咧（陕西方言，好得很、美极了的意思）！”

照片定格了那一刻的欢乐与美好，回到家，田宁娜看着照片，情不自禁地笑着，和丈夫一起分享这份快乐。丈夫很支持她，也很理解她，他知道，看似平常的一顿饭，背后的意义却不仅仅是简单地为了解决温饱问题。

   待杏子熟了，我给你装上一些

凡事开头难，田宁娜难免遇到不理解她的老人，认为她是骗子。有一次，她邀请一位叫秀英的老奶奶吃饭，对方却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问题：“你是做给我一个人吃？还是做给所有的老人吃？是天天都做给我吃，还是只做这一顿？”

田宁娜一时语塞，过了好几分钟才回答：“我是给老人送关爱……”怎料，秀英奶奶激动地站起身说：“我没钱，就一条命，你没东西可骗。”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往外赶。

田宁娜与老人们的合影

后来田宁娜才知道，秀英奶奶独居多年，老伴早年去山里干活时意外身亡，留下她和女儿相依为命，怎料女儿后来遭遇骗局，被骗走很多钱，一时想不通，精神失常，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么多年，她每天都活得郁郁寡欢，也非常排外。

田宁娜十分同情秀英奶奶的遭遇，那一天，她默默地把一碗豆腐脑和两个花子馍放在秀英奶奶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屋子里有响动，就赶紧离开了。田宁娜知道，老人的情绪容易起伏，她最需要的是清静，有时候，不打扰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关怀方式。

让田宁娜没想到的是，半个多月后，她再次给这个村子里的老人做饭，秀英奶奶居然主动来了，还拿着一个小板凳。田宁娜的眼睛一下湿润了，原来上次过来，她把小板凳忘在了村子里，谁知秀英奶奶帮她收了起来，还擦得特别干净。

“妭，謝谢你，坐下吃一口吧，今天做了梅干菜扣肉。”秀英奶奶摆摆手，转身走了。田宁娜知道，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又像前一次那样，给她留了一份饭菜，悄悄送到秀英奶奶家门口。

关怀总在点滴间，田宁娜对待老人耐心、细致、周到，在当地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2022年5月，田宁娜到当地一个叫下墙的村子里做爱心早餐，老人们都吃得差不多了，73岁的荷花奶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说：“我老早就听说‘小田田了，今天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这个好心的姑娘长啥样。”

田宁娜赶紧迎上前搀扶，说道：“妭，没啥吃的了，还可以做一个肉夹馍，只是肉剩的不多了，这边还有点凉拌黄瓜……”荷花奶奶摆摆手，坐下后，她拉着田宁娜的手，捋捋她的头发，笑容慈祥。闲聊中，田宁娜才知道，荷花奶奶的一生过得并不容易，27岁的时候去干水利活，有一次，她在打孔的时候掉到沟里，腿摔断了，留下了后遗症。

田宁娜在为老人蒸馍馍

当一个人能笑着诉说过往的痛苦时，说明真正释然了，荷花奶奶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饱受病痛折磨，却依然热爱着生活。

之后，田宁娜把荷花奶奶搀扶回家。这虽然是一间破旧的屋子，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口有一棵老杏树，花已落，正结果，看着青涩的小杏子，田宁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旺盛的生命力正如荷花奶奶的那股令人羡慕的精气神。“等杏子熟了，你来吃，我给你装上一些。”

这是荷花奶奶与她分别时一直念叨的话，田宁娜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时候，与其说是自己给老人送温暖，不如说是老人用别样的方式温暖着自己，年过古稀的荷花奶奶尚且这么努力地活着，作为年轻人，还有什么理由偷懒呢？

      路边小花，乡村老人独有的“浪漫”

这一路走来，田宁娜遇见了很多老人，其中一些人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

“爷爷，你记得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吗？”

“记不得了，我家掌柜的说我是端午的。”

孙爷爷咯咯笑着，露出两排已被磨得发亮的牙龈，他嘴里的“掌柜的”，是他的老伴。两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有村民说，这对老人都已经90多岁了。

田宁娜给孙爷爷端上一碗豆腐脑，老人嚷着要倒上小半碗醋，还要洒点辣椒面。

田宁娜欲言又止，想劝孙爷爷吃得清淡些，孙爷爷又是一阵笑：“用力吃饭，才能卖力干活。”原来，吃完早饭，孙爷爷还要去地里挖蒲公英等各种草药，一年能卖近2000元。

孙爷爷说，这是他和老伴活得久的秘诀。生命在于运动，在田间地头忙活一阵，血脉就活络了，如果一直守在屋里，啥事不做，会生病的。

吃完饭，收拾好，田宁娜陪着孙爷爷一起去田里。一路上，两人亲昵得如爷孙俩。

“爷爷，你饭量咋样？”

“昨晚吃得多，半个苹果半个馍。”

“你牙口真好，能咬动苹果。”

“下牙能咬，上牙不行，前些年拉着牛车去磨面，缰绳断了，牛进了沟里，我也摔了，磕掉好几颗大牙。”

孙爷爷说着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爽朗的笑声在田间回荡。

回来路上，路边开着一茬茬不知名的小花，红的、黄的、紫的，孙爷爷突然停下来，专心致志地采摘着，不一会儿手里就捧了一大束。孙爷爷说，这束花他要拿回去送给老伴。

也许，这就是乡村老人独有的浪漫吧，朴实中带着一丝甜蜜。

考虑到夏天天气炎热，田宁娜一般只做早饭，等天气凉快些，再继续给老人送爱心午饭或晚饭。一般情况下，她会在家里把菜洗干净、切好，到了现场只要加工一下就行了，为了确保食材新鲜安全，她送爱心餐的车程往往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田寧娜把自己送爱心餐的视频放到网上，引来很多网友的关注和点赞。如果条件允许，她会边做爱心餐边直播，很多顽皮的老人会怼着镜头，和网友打招呼。

2022年6月，哥哥王长军订婚了。之后，田宁娜有了自己的打算，哥哥结婚后要养一个家，不容易，她不能再让哥哥资助，必须自食其力，于是决定做直播卖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如蜂蜜、芝麻、小米、凉皮等等，赚来的钱全部给老人们买菜买肉。她打算2022年至少要走遍旬邑县的170多个村庄。

而这些土特产中，最吸引网友眼球的要数纯手工绣花千层底布鞋了，这些是当地很多老奶奶的拿手活，缜密的走线、喜气的图案，颇具地方特色。田宁娜看到后，萌生出帮老奶奶们卖货的念头，而这些手工艺品上架后，也深受网友欢迎。

2022年7月5日，田宁娜来到侯家村，这是她送爱心餐的第90个村子。原本阳光明媚的清晨，突然大雨滂沱，让田宁娜没想到的是，老人们并不急着躲雨，而是帮她把食物搬到屋檐下，还有一个老奶奶，硬是要帮田宁娜撑伞，自己却淋湿了整个脊背。

田宁娜回家后，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她精心剪辑了这天的视频，选了一首最喜欢歌曲《星空下的老房子》，道出对老人、对故乡那深沉的爱恋：风儿轻轻吹，叶子轻轻摇，时光挂在老树梢。红砖、灰瓦、矮小的房梁，故事结满篱笆墙……

责编/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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