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渤：观察生活，从拍照开始

王丹

窗外。黄渤 摄

1982年在你的人生中有没有印象深刻的事情？

黄渤：回想起1982年，最清晰的印象是觉得那年好像特别长，当小孩子盼望长大的时候都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那时候我刚上小学，在学校里画飞机、画立交桥、画宇宙飞船……对未来充满了想象。

据说你出生在机关大院，成长在知识分子家庭，但却对唱歌跳舞疯狂迷恋，中学毕业就开始在酒吧驻唱，组建了一个组合。能否讲述一下这段经历？以及这对你的人生来说有着怎样的影响？

黄渤：早年父母去西北支边，所以我小时候在甘肃生活过一段时间，可能算不上机关大院，等我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才回到青岛。上学的时候，我比较调皮捣蛋，喜欢参与各种文艺活动，但我的父母希望我能安安稳稳、好好学习，并立志考清华、北大。

初中时，因为一次机会，我参加了青岛市的歌唱比赛，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也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可能是因为唱歌获得了认可，我就更加热爱，更加想义无反顾地投入进去。那时候，天南海北地四处跑，演出场所有需要，就去唱，几乎走遍了全国。慢慢地，我希望能够签约一个唱片公司，就去了当时的流行音乐重地广东深圳。在那里，我才发现唱得好的人太多了，真是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我也曾唏嘘感叹，回老家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总觉得心中还有“一团火”，还想再试试。

经历那样的青春我觉得很有意义，幸亏那时候没有那么顺利，幸亏见识了那么多人和事，这对我后面的人生帮助很大。

镜像。黄渤 摄

时光。黄渤 摄

你拍的第一部电影和电视剧都是与管虎导演合作的，能否讲述一下这当中发生的让你印象深刻的故事，以及你参演这些影视作品获得的收获？

黄渤：我与管虎合作的第一部戏是电影《上车，走吧》。当时，管虎导演在筹拍这部戏时，男主角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有位朋友推荐了我，结果管虎一看照片就说“这人没法用”。因为当时送去的是我精心准备的演出海报，而角色人物是刚进城土里土气的农村青年，两者外形差距太大。推荐我的朋友就在一旁“打包票”说：“本人绝对没这么帅！”没想到就这样有了第一次合作。

《上车，走吧》的拍摄资金极度有限，拍摄周期也只有11天，拍摄设备是模拟录像机。拍摄过程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热，一个是炎炎的夏日，一个是无比充盈的热情。在拍302路小巴车上的戏时，因为地方有限，管虎只能通过一根甩出来的线，在小巴车外接上监视器抱着看。我们在车上一条又一条的反复演。回头一看，管虎和工作人员跟在小巴车后面，猫着腰、抱着监视器边跑边看。那时候也没有条件配备跟拍车。

现在回想起302路小巴，感觉又梦幻又真实。正是因为跟这样一群真正优秀的创作者在一起摸爬滚打，我学习到很多创作的标准和态度，他们帮我树立了一些正确的表演与电影的观念。这些经验对于当时刚踏入表演行业的“小白”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黄渤

演员、导演、歌手。

边境小屋。黄渤 摄

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去考北京电影学院？能否详细讲述一下这段经历？

黄渤：拍《上车，走吧》时，我其实不会演戏，闹出了很多笑话。在演戏过程中，只要自己感觉不好就会突然喊“停”！这个举动被导演严厉地告知：“只有我能喊‘停，你不能喊！”甚至有时候，我演着演着就跑到了镜头后面去了，摄影师都急得拿脚拦我。

在拍完《上车，走吧》之后，我才开始真正了解这个行业，发现自己对于表演是完全无知的。《上车，走吧》获得了金鸡奖、百合奖等奖项的肯定。我也获得了很多鼓励。没想到唱歌多年，却因为演戏一下子被认可。但我自知在表演上和对电影的认知上欠缺很多。一次机会，我被北京电影学院徐燕老师的一堂试讲课吸引，后来得知徐燕老师要带一个表演配音班，我认为自己的台词真的需要花很多功夫去提高，于是就去报考北京电影学院，并被录取了。

我回到学校时，已经在社会上磨练了很多年，年龄又比其他人大，所以很珍惜这样系统学习的机会。不仅自己的专业课一节不落，连别的系的课，我都会去蹭着听，任何学习的机会都不会错过。

《疯狂的石头》可以说是你的成名作，能谈一下是如何获得这次出演机会，以及在拍攝当中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水天一色。黄渤 摄

黄渤：我之前演过一个叫《生存之民工》的电视剧。《疯狂的石头》的导演宁浩看到了我在这部戏里的角色，就辗转找到了我。我当时觉得《疯狂的石头》剧本跟以往见到的不太一样，很有意思。其实对于我来说能有一个表演机会就已经很好了，面对《疯狂的石头》这样的剧本，还能有不一样的尝试，就更好了。当时，因为拍摄资金很少，时间又紧，拍得很辛苦。宁浩对我开玩笑地说：“拍完这个戏就不拍了，以后你再拍戏，我来给你当剧照。”

当时，剧组里都是一群年轻人，大家混在一起熟悉了，迅速地投入到创作里。比如，我很早就跟刘桦、岳小军几人吃穿住行、生活在一起，很快形成了默契。《疯狂的石头》给黑皮这个角色的任务比较简单，其实是一个“男配配配角”。对于主演来说，表演需要张弛有度，但对于黑皮这种“点状”人物来说，只能做到每个点都丰满。所以，我希望尽可能在各种有限的空间里多创作，哪怕是进门买票的细节，也要加一个手势，等等。

《斗牛》是你与管虎导演合作的又一篇力作，并让你获得了第46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奖。与成名前相比，再度与管虎导演合作有什么不同，让你最难忘的一段表演是哪段？

黄渤：《斗牛》的拍摄经费依然很紧张，而且要跟动物一起拍摄。我其实很后悔说服导演不使用胶片拍摄，结果造成在拍的过程中，一个镜头拍三五十遍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没有胶片成本。最多的一个镜头拍了138 遍，脚上穿的棉布鞋都磨破了好多双。跟牛一起演戏确实很累，因为你演好了没用，得等牛也演好了。拍摄《斗牛》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很苦，但也让我收获了很多，也很庆幸能有这样的经历。

你塑造了很多人物角色，你最喜欢哪一个人物？

黄渤：或许是下一个，演员都希望不断尝试新的角色，这样才会有动力。

痕迹。黄渤 摄

你曾经拍摄过一个短片，在短片中你穿越回到1994年，遇见了20岁的自己。回望这几十年的经历，从曾经的默默无闻，到名声大噪，到获得影帝。你觉得人生的这种转变为你带来的感受是什么？成名之后你的生活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黄渤：其实最初，我对自己并没有抱着某种奢望。或者说，对自己在表演这方面的期许并没有那么高。包括现在也是一直埋头于自己的工作，忙着一个戏接一个戏地拍，就这样时间飞快的过去，前半生的人生样貌几乎已经绘制了出来。有时候，突然回想一下，发现老天爷很眷顾我，让我获得了很多，比如荣誉感、满足感、收益等。但同时我也付出了时间，以及成名以后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这是相辅相成的。对于这种转变和目前的状态我更多的是去接受它。

作为名人，经常会被粉丝要求合影，有时候合影也成为了一种工作。在经历多了这种工作式的“被合影”之后，你在生活中还喜欢和家人、亲朋好友们合影吗？

黄渤：与家人、朋友正常的合影当然是没问题的。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和这么多陌生人合影，也从来没想过我会化这么多次妆。拍戏和做活动都需要化妆，但这些都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其实，合影拍照并不可怕，但現在很多人用手机的美颜功能来拍，拍完了发现我有了红嘴唇和红脸蛋，我觉得这个有点恐怖。

在你的人生中，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照片？

黄渤：让我最有印象的照片是小时候家里的几张合影。我和父亲有一张黑白合影照片。我父亲身穿白衬衣、蓝裤子，脸晒得黝黑黝黑的，我穿着一件小海魂衫，拿着一把小玩具枪站在他身边。还有一张我爷爷的照片。他头戴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穿着中式的长衫，拄着拐棍，是标准的我们想象当中那一辈的“老人家”。

现在回看这些照片，有一种不真实感。不敢想象在我爷爷、父亲这两代人身上，会出现与现在的人完全不同的样貌。

窗外。黄渤 摄

我们这一代，虽然从小经历的是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智能手机、5G、云计算等技术的问世，让我们很难相信之前经历过的计算机486和586的年代。我们这一代人仿佛翻越了几千年。这些都让我觉得记录对于时代来说尤为重要，它让我们看到了时代的变迁和人的变化，也帮助我们理解代际之间的差异。

你是怎么对摄影产生兴趣的？还记得你的第一台相机是什么型号吗？

黄渤：在我印象中的第一台相机就是家里的那台老海鸥相机，需要手动对焦，每按一次快门都要拨一下的那种纯手动相机。那时候，对我来说最困难的就是对焦。我其实完全不知道如何合焦，所以每次拍完一卷胶卷就像“押宝”一样，等胶卷冲洗出来才知道有哪些拍实了，哪些拍废了。这个过程很有趣，跟我们早期用胶片拍电影的方式很像。那时，拍电影没有监视器可以看，就是导演看完摄影机的取景器后，直接看演员表演，等到电影胶片冲洗出来才知道拍得怎么样。

现在你用什么设备来拍照？你都会拍摄哪些类型的照片？

黄渤：其实对我来说，用得最多的还是手机，因为手机相对方便。近20 年，我的工作其实非常繁忙，但我又有一些便利条件能去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每当看到那些迤逦的美景、市井的气息，我都喜欢用手机拍摄下来。大漠孤烟、苍松翠柏、重庆巷子里炒的红红的辣椒……这些都会是我拍摄的对象。

慢慢的，我开始对自己有一些要求，试图寻找一些新颖的构图，或者在色彩上尝试做一些变化，甚至有的时候会单独拍一些黑白系列的照片，或者找一些强对比度的主题去尝试拍摄。有一段时间，我痴迷于拍摄昆虫，有时候为了追拍一只蛾子，追着追着就走进水里去了，但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我还喜欢拍摄演员，演员天生表现力好，非常容易拍出好照片，怎么拍都漂亮。在拍戏的间隙，我经常会将一起合作的演员拉来拍照。我现在已经养成了随手记录、拍照的习惯，我的手机里有1 万多张照片。

如果让你来拍摄你的家乡青岛，你会拍哪里？如何拍摄？

黄渤：拍哪里我没有想到，但我首先想到的是不能去拍红瓦绿树、碧海蓝天。我从小看到大的旅游观光片都是这些内容。其实，我觉得青島有很多奇特的角度值得记录，比如那些具有异域风情的历史建筑。有一次，我在德国汉堡的街头，叫了一杯啤酒喝，环顾了周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青岛。太像了！很难想象这些德式风格的建筑出现在了那座东方的城市里，它与青岛已经产生了必然的黏合。

你觉得摄影对于你的意义是什么？喜欢摄影为你带来了什么？

黄渤：大家都已经意识到手机摄影功能越来越强大，包括后期几乎都可以在手机上完成。以前摄影是有极高专业知识的一门技术，但现在的摄影已经成为生活中常见的事情，甚至是不可分割的事情。人们用手机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论是美食美景，还是人物心情；在社交网络上上传自己的摄影作品，用这些凝固的瞬间来与他人分享。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摄影是我的兴趣爱好。有时希望能用它排解工作上的焦虑，有时仅仅利用它消遣一下当下的闲余时光。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乐在其中。

杨子珊。黄渤 摄

王真儿。黄渤 摄

徐静蕾。黄渤 摄

舒淇。黄渤 摄

段奕宏。黄渤 摄

夏雨。黄渤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