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三十三)

2022-05-30 10:48列夫.托尔斯泰
语数外学习·高中版下旬 2022年10期
关键词:基尼朵夫艾米丽

列夫.托尔斯泰

《复活》是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作者通过讲述玛丝洛娃的苦难遭遇和聂赫留朵夫的上诉经过,无情而深刻地抨击了法庭、监狱、官僚机关的腐败与黑暗,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骄奢淫逸的生活和反动官吏的残暴昏庸,撕下了官办教会的伪善面纱,描绘出已经走到崩溃边缘的农奴制统治下的俄国的社会图景。

将炉子生好,房间里就暖和起来了。茶烧开了,倒在玻璃杯和带把的杯子里,加上牛奶,变成白色。面包圈、精白粉面包、普通面包、鸡蛋、牛奶、牛头、牛蹄都被摆了出来。艾米丽雅坐在木箱上,给大家倒茶。其余的人都围着她,只有克雷里卓夫不在。他脫掉湿漉漉的皮袄,用烤干的毛毯裹着身子,躺在铺上跟聂赫留朵夫谈话。

经历了一天又冷又湿的长途跋涉,他们发现这地方又脏又乱,就不辞辛劳地把它收拾整齐。如今吃了些好东西,喝了热茶,大家都觉得精神焕发,心情愉快。

隔墙传来刑事犯跺脚、叫嚷和咒骂的声音,提醒他们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样,待在屋里就感到格外舒适。他们仿佛处在孤岛上,不会受到周围屈辱和痛苦浪潮的侵袭,因此情绪昂扬,兴高采烈。他们无所不谈,但对他们的处境和前途则避而不谈。除此以外,他们也像一般的青年男女那样,朝夕相处,自然产生了错综复杂的爱情,有情投意合的,也有勉强结合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谈恋爱。诺伏德伏罗夫迷恋长得漂亮而又总是笑脸相迎的格拉别茨。格拉别茨原是个高等女校的学生,年纪很轻,思想单纯,对革命漠不关心。但她也受到时代潮流的冲击,卷入某个案件,被判处流放。在入狱以前,她的主要兴趣就是博得男人的欢心。后来在受审期间,在监狱里,在被流放的途中,她的这种兴趣始终保持不变。如今,由于诺伏德伏罗夫迷恋她,她感到安慰,同时也爱上了他。薇拉是个多情的女人,但引不起人家对她的爱情。不过,她一会儿爱上纳巴托夫,一会儿爱上诺伏德伏罗夫,总是指望对方也能对她产生感情。克雷里卓夫对谢基尼娜的态度近似恋爱。他像一般的男人爱女人那样爱她,但他知道她的恋爱观,就用友谊和感激来掩盖自己的真情,而他之所以感激她,是因为她对他照顾得特别周到。纳巴托夫和艾米丽雅之间的爱情关系十分微妙。就像谢基尼娜是个十分贞洁的处女那样,艾米丽雅是个对丈夫十分忠贞的妻子。

艾米丽雅十六岁念中学的时候就爱上彼得堡大学的学生兰采夫;十九岁那年就同他结婚当时他还在大学念书。她丈夫四年级的时候,卷进学潮,被驱逐出彼得堡,从此成了革命者。她就放弃医学院的课程,跟丈夫一起出走,也成了革命者。如果她的丈夫在她心目中不是天下最优秀、最聪明的人,她也不会爱上他;如果她没有爱上他,自然也就不会嫁给他了。既然她爱上她所认为的天下最优秀、最聪明的人,同他结了婚,她自然就按天下最优秀最聪明的那个人的看法来理解生活和生活的目的。他起初认为生活就是读书,她也就这样看待生活。后来他成了革命者,她也就成了革命者。她能有力证明,现行制度不合理,人人有责任反对它,并建立一种新的政治和经济制度,在那种制度下,个性可以获得自由发展。她自以为确实这样想,这样感觉,其实只是把丈夫的想法看作绝对的真理。她所追求的,无非就是在精神上同丈夫和谐一致,水乳交融。只有这样,她在精神上才感到满足。

她同丈夫离别,同她的孩子离别。但分手时她坚强而镇定,因为知道她忍受这种痛苦是为了丈夫,为了事业。那个事业无疑是正义的,因为她丈夫在为它奋斗。她在精神上永远同丈夫在一起。她以前没有爱过任何人,如今除了丈夫,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然而纳巴托夫对她的一片诚意和纯洁的爱.却打动了她的心,使她不能平静。他为人正直而坚强,又是她丈夫的朋友,竭力像对待姐妹那样对待她,可是他对她的感情却超过了兄妹间的情谊。这使他们两人都感到不安,但却使他们目前艰苦的生活变得好些。

因此,在这个小集体里,同恋爱完全不沾边的只有谢基尼娜和玛尔凯两人.

聂赫留朵夫通常总是在喝过茶、吃完饭以后同玛丝洛娃单独谈话。这会儿,他坐在克雷里卓夫的旁边,同他聊天。聂赫留朵夫顺便告诉他玛卡尔向他提出的要求,还讲了玛卡尔犯罪的经过。克雷里卓夫目光炯炯地盯着聂赫留朵夫的脸,用心地听他讲。

“是啊,”克雷里卓夫忽然说,“我常常这样想:我们同他们一起赶路,肩并肩地一起赶路。‘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我们不辞辛劳长途跋涉,就是为了他们。不过,我们并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他们。他们呢,更糟糕,他们还恨我们,把我们看作敌人。瞧,这有多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诺伏德伏罗夫一直听着他们谈话,这时插嘴道,“群众总是只崇拜权力。”

“政府掌权,他们崇拜政府,仇恨我们。一旦我们掌了权,他们就会崇拜我们了……”

这时隔墙突然传来一阵咒骂声、撞墙声、锁链的哐啷声、尖叫声和呐喊声。有人在挨打,有人在叫喊:“救命啊!”

“您瞧,他们这帮野兽!我们怎么能同他们交朋友呢?”诺伏德伏罗夫平静地说。

“你说他们是野兽。可是你听听,刚才聂赫留朵夫讲给我们听的那件事吧。”克雷里卓夫怒气冲冲地说,接着就讲了玛卡尔怎样冒着生命危险营救同乡。“这非但不是野兽干得出来的事,简直是侠义行为。”

“你也真是太多情了!”诺伏德伏罗夫挖苦道,“我们很难理解他们的情绪和他们的动机。你以为这是他心肠好,说不定他是在嫉妒那个苦役犯呢。”

“你怎么总是不愿看到人家身上一点好的地方呢!”谢基尼娜突然激动地说。

“不存在的东西是无法看到的。”

“人家不惜冒横死的危险,怎么还说不存在呢?”

“我想,”诺伏德伏罗夫说,“我们要是想干我们的事业。”玛尔凯本来在灯下看书,这时放下书,也留神地听他的老师说话。

“那么,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胡思乱想,而应该面对现实。应该尽全力为群众工作,但不要指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群众是我们工作的对象,但只要他们一天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他们就一天不能成为我们的同志,”他像发表演说似地讲道,“就因为这个缘故,在我们还没有帮助他们完成发展过程以前,要指望他们来帮助我们,那纯粹是幻想。”

“什么发展过程?”克雷里卓夫脸涨得通红,说,“我们常说,我们反对飞扬跋扈和骄横霸道,难道这不就是最可怕的霸道吗?”

“根本不是什么霸道,”诺伏德伏罗夫冷静地回答,“我只是说,我知道人民应该走哪条路,并且能向他们指出这条路。”

“可是你凭什么相信你指出的道路是正确的?难道这不就是产生过宗教裁判所和大革命屠杀的那种霸道吗?他们当年也认为那是符合科学的唯一正确道路呢。”

“他们迷失方向,并不能证明我也迷失方向。再说,思想家的空想同经济学的数字是两回事。”

诺伏德伏罗夫的声音震动了整个牢房。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其余的人都不作声。

“老是争论个没完没了的。”诺伏德伏罗夫停了停,谢基尼娜就说。

“那么您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呢?”聂赫留朵夫问谢基尼娜。

“我认为克雷里卓夫说得对,不该把我们的观点强加到人民的头上。”

“那么您呢,卡秋莎?”聂赫留朵夫笑眯眯地问,等玛丝洛娃回答,但又担心她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我认为老百姓总是受欺负,”她脸涨得通红,说,“老百姓太受欺负了。”

“说得对,玛丝洛娃,说得对。”纳巴托夫叫道,“老百姓尽受欺负。可不能再让他们受欺负了。我们的全部工作就是为了这个目标。”

“这可把革命任务想得太奇怪了,”诺伏德伏罗夫说,接着不再作声,只气冲冲地吸着烟。

“跟他真是谈不拢。”克雷里卓夫低声说,接着也不再作声。

“最好还是别谈。”聂赫留朵夫说。

尽管诺伏德伏罗夫很受所有革命者的尊敬,尽管他很有学问,并被认为很聪明,聂赫留朵夫却认为他这种革命者的品德远不如一般人。

这个人在精神上同西蒙松正好截然相反。西蒙松具有男子汉的气质,他们这类人的行动总是由自己的思想所指导,由自己的思想所决定。诺伏德伏罗夫却具有女性的气质,他这一类人所考虑的,是怎样达到目标,以及怎样证明由行动是正确的。

尽管诺伏德伏罗夫能把他的全部革命活动讲得头头是道,令人信服,聂赫留朵夫却认为他只是出于虚荣心,无非想出人头地罢了。起初,凭着他善于领会别人的思想并加以准确表达的能力,他在高度重视这种能力的教师和学生中间(在中学、大学和硕士学位进修班)真的名列前茅,出人头地,他感到很得意。可是等他领到文凭,离开学校后,就无法再出人头地了。后来,正如不喜欢诺伏德伏罗夫的克雷里卓夫对聂赫留朵夫说的,为了在新的环境里再出人头地,他就突然改变观点,以一个渐进的自由派,摇身一变而成为红色的民意党人。他很快就在革命者的圈子里获得党的领导人的地位,这样他的虚荣心也就得到了满足。他一旦选定方向,就不再怀疑,不再踌躇,因此相信自己绝不会犯错误。他认为一切事情都十分简单明了,从来没有什么疑问。由于他的观点狭隘、片面,一切事情确实显得简单明了。照他的话说,人只要有头脑就行。他的自信心实在太强,因此人家对他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唯命是从。他的活动是在年轻人中间开展的,他们往往把他的极度自信当作深谋远虑和真知灼见。这样,大多数人都听从他的指挥,他在革命者的圈子里也就获得了很高的威信。他的活动就是准备暴动,通过暴动取得政权,然后召开重要的会议,并在会上通过由他拟定的纲领。他充分相信这个纲领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因此必须执行。

同志们因为他大胆果断而尊敬他,但并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任何人,把一切杰出的人物都看成是自己的对手,并且总是想用老猴对待小猴那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他恨不得剥夺人家的一切智慧和一切才能,免得他们妨碍他表现才能。只有对那些崇拜他的人,他才好意相待。现在在流放的途中,他对待接受他宣传的工人玛尔凯,对待倾心于他的薇拉和相貌美丽的格拉别茨就是这样。他虽然口头上也主张解决妇女问题,但心底里却认为女人都是愚蠢的,除了他所热恋的女人之外,譬如他现在所爱的格拉别茨。只有那个女人才不同凡响,她的优点也只有他一人能够发现。

他认为男女关系也像其他一切问题那样简单明了,只要承认恋爱自由,就算彻底解决问题。

他有过一个非正式的妻子,还有过一个正式的妻子,但后来同正式的妻子脱离了关系,认为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爱情。现在他又打算同格拉别茨缔结婚。 诺伏德伏罗夫瞧不起聂赫留朵夫,认为他在对待玛丝洛娃的问题上“装腔作势”,特别是在看待现行制度的缺点上,竟敢跟他诺伏德伏罗夫不一样,甚至敢于有他自己的想法,公爵老爷的想法,愚蠢的想法。聂赫留朵夫尽管一路上心情很好,但知道诺伏德伏罗夫对他抱这样的态度,也无可奈何,只得采取以眼还眼的态度,怎么也无法克制对他的极度反感。

隔壁牢房里传来长官的说话声。大家都安静下来,接着队长带着两名押解兵走进房间。这是来点名的。队长指着每一个人,计算着人数。他指到聂赫留朵夫时,就和颜悦色地赔笑道:“公爵,现在点过名可不能再待着了。您得走了。”

聂赫留朵夫懂得这话的意思,走到他跟前,把事先准备好的三卢布钞票塞到他的手里。

“嘿,拿您有什么办法呢!您就再坐一会儿吧。”

隊长刚要出去,另外有个军士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犯。那男犯留着一把稀疏的胡子,一只眼睛底下有伤。

“我是来看我那个小丫头的,”那个男犯说。

“啊,爸爸来了。”忽然响起了孩子响亮的声音,接着就有一个浅黄头发的小脑袋从艾米丽雅身后探出来。艾米丽雅正在跟谢基尼娜和玛丝洛娃一起用艾米丽雅捐出来的一条裙子给小女孩做新衣。

“是我,孩子,是我。”布卓夫金亲切地说。

“她在这儿挺好,”谢基尼娜说,同情地瞧着布卓夫金那张被打伤的脸,“把她留在我们这儿吧。”

“太太她们在给我做新衣裳呢,。”女孩指给父亲看艾米丽雅手里的针线活,说,“可好看啦,真漂亮。”

“你愿意在我们这儿过夜吗?”艾米丽雅看着女孩说。

“愿意。爸爸也留下来。”

艾米丽雅脸上泛起笑容。

“爸爸可不行,”她说,“那么就把她留在这儿吧。”

“好,那就留下吧。”站在门口的队长说,说完就跟军士一起走了出去。

等押解人员一出去,纳巴托夫就走到布卓夫金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喂,老兄,你们那里的卡尔玛诺夫真的要同别人调包吗?”

布卓夫金和蔼可亲的面容突然变得很忧郁。

“我们没听说。大概不会吧。”他说

“这事他全知道,他们果然调包了,”纳巴托夫说,“那您现在怎么办呢?”

“我到城里去告诉长官。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我都认得。”聂赫留朵夫说。大家都不作声,显然担心再发生争吵。

西蒙松一直默默地躺在角落里的板铺上,这会儿突然坐起来,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绕过坐着的人们,走到聂赫留朵夫的跟前。

“现在您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当然可以。”聂赫留朵夫说着站起来,想跟他出去。

卡秋莎瞟了一眼聂赫留朵夫,眼睛同他的目光相遇,他顿时涨红了脸,仿佛摸不着头脑似地摇摇头。

“我有这样一件事要跟您谈谈。”聂赫留朵夫跟着西蒙松来到过道里,西蒙松开口说。在过道里,刑事犯那边的喧嚣和说话声很大。聂赫留朵夫皱起眉头,西蒙松却毫不在意。“我知道您跟玛丝洛娃的关系。”他用他那双善良的眼睛盯着聂赫留朵夫的脸。他说到这里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牢房门口有两个声音同时叫起来:

“我对你说,笨蛋,这不是我的!”一个声音嚷道。

“巴不得呛死你这魔鬼。”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这时候,谢基尼娜来到过道里。

“这里怎么能谈话呢?”她说,“你们到那间屋子里去吧,那儿只有薇拉一个人。”她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把他们带到隔壁一个很小的牢房里。薇拉躺在板铺上,头蒙在被子里。

“她害偏头痛,睡着了,听不见的,我走了!”谢基尼娜说。

“不,你别走!”西蒙松说,“我没有什么秘密要瞒着别人,更不要说瞒着你了。”

“嗯,好吧。”谢基尼娜说,像孩子一般扭动整个身子,准备听他们谈话。她用那双羔羊般的美丽眼睛瞧着远处。

“我有这样一件事,”西蒙松重又说,“我知道您跟玛丝洛娃的关系,所以我认为有责任向您说明我对她的态度。”

“究竟是什么事啊?”聂赫留朵夫问,很欣赏西蒙松跟他说话的那种坦率诚恳的态度。

“就是我想跟玛丝洛娃结婚……”

“真没想到!”谢基尼娜盯着西蒙松,说。

“我决定要求她做我的妻子。”西蒙松继续说。

“我能帮什么忙呢?这事得由她自己作主。”聂赫留朵夫说。

“是的,不过这事她不得到您的同意是不能决定的。”

“为什么?”

“因为在您跟她的關系没有完全明确以前,她是不能作出什么选择的。”

“从我这方面说,事情早就明确了。我愿意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同时减轻她的苦难,但我不希望使她受到什么约束。”

“对,可是她不愿接受您的牺牲。”

“根本谈不上牺牲。”

“不过我知道她是不会动摇的。”

“哦,那么有什么必要找我谈这件事呢?”聂赫留朵夫说。

“她要您也同意这一点。”

“可是,我怎么能同意不做我应该做的事呢?我只能说一句:我是不自由的,可她享有自由。”

西蒙松沉思起来,不作声。

“好的,我就这样对她说。您别以为我迷上她了,”西蒙松继续说,“我爱她,因为她是个少见的好人,却受尽了折磨。我对她一无所求,但我真想帮助她,减轻她的痛苦……”

聂赫留朵夫听见西蒙松的声音在抖,感到很惊讶。

“减轻她的痛苦,”西蒙松继续说,“要是她不愿接受您的帮助,那就让她接受我的帮助吧。只要她同意,我就要求把我调到她那里去。四年又不是一辈子。我愿意待在她身边,这样也许可以减轻些她的痛苦……”他又激动得说不下去。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聂赫留朵夫说,“她能找到像您这样的保护人,我很高兴……”

“喏,这就是我所要知道的,”西蒙松继续说,“我想知道,既然您爱她,愿她幸福,您认为她跟我结婚会幸福吗?”

“一定会的。”聂赫留朵夫斩钉截铁地说。

“这事全得由她作主,我只希望这个受尽苦难的心灵能得到喘息。”西蒙松说,用孩子般天真的神情瞧着聂赫留朵夫。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个平时脸色阴沉的人的脸上,是很不同。

西蒙松站起来,抓住聂赫留朵夫的一只手,把脸凑到他的跟前,羞怯地微笑着,吻了吻他。

“那我就这样去告诉她。”西蒙松说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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