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深[组诗]

离原

水的路

显然河流很高兴分成若干枝杈

看见那一条条路

它们就亮闪闪奔过去

奔向大鸭群

奔向旋涡

奔向芦苇荡

有些反复朝坡上爬

那上面众花怒放

蛐蛐在合唱

虫们都变成美蝴蝶

那上面有水的旅店

可以住下 夜里看月亮

可以等后面的水

三点以后风会来

四点鸟们晨唱

草木深 我在岸上

流过目光的水 凉凉流过我

欧 李

翻过后院墙

沙枣树下

朋友正在等

山坡上的小道又窄又陡

我们采花 也唱歌

歪脖子杏树下 我们右拐

那是狼走的路

但我们已经十岁 善于奔跑

我们奔跑到松林的边缘

看见朵朵白云下

又有几粒欧李泛红

我们吃着酸甜的浆果

并把核带回家

埋进土里 多么高兴

那年欧李成熟时

我没去摘 朋友去了黑龙江

她到现在也没回来

那些高大的树

我在树林里

就能望见家门口

那是安全的距离

鸟们早已放开歌喉

植物们释出好闻的气息

风以风的方式吹拂

阳光以阳光的样子照耀

河流以惯常的腔调唱着叫着

我捧本书

有时走 有时停

有时默背 有时念出声

有时像地上的小野菊

静静伫立 想入非非

如今那些高大的树

都去哪儿了

集 邮

哥哥要送我一些邮票

留作纪念 他说

再去他家时

我看到茶几上

那个沉甸甸的纸兜

装着四个厚本

都是崭新的

我慢慢翻开其中一本

一枚邮票忽悠悠掉出来

我弯身捞起

不要那样对它们 他说

他從来都戴着手套

拿镊子夹

用放大镜

一点点地看

我笑说知道了

心里开始流泪

这些邮票 代表我们逝去的生活

在未来 代表逝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