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屏中选

2022-05-29 10:44夏岚
青年作家 2022年6期
关键词:果儿姐姐

夏岚

“窦姓起源古老,远祖始于夏朝”,如果水云村的人知道这个知识,一定会异口同声地说:古老约等于蛮荒。他们不会绝对肯定地说“等于蛮荒”,约等于,算是给自己留退路,也是给别人留条底裤,不是留给村子最西边的窦上仁一家,而是这地球上不被水云村人认识的其他窦姓。

窦上仁干瘪瘦削,甚至牙齿也黑如碳,他们一家人真的太脏了。说上仁脏的时候,大家归结为他老婆是个瞎眼妇人,这说法明显太牵强,难不成一个老得半截身子入土的大老爷们儿,还得老婆给他洗澡?他的儿女们脏,偏偏无人推搪到瞎眼妈妈身上。

那个孩儿出生前,风言风语止于智者或者非智者,有些话,别说是光天化日之下谈论,仅想想都膈应。胡晏不同,他没见过女人生小孩的过程,更没见过鼻子扁平、两颊不对称的娃娃。所以他端午节那天只看了落地后的孩儿一眼,便直接冲进窦上仁家,把正在吃早饭的窦禄摁在地上狂揍,捡一块地上摔碎的土陶碗渣滓,高喊着要扎死他。窦上仁跑到跟前,仓皇不定,尖声喊:

“胡晏,放开你大舅倌,闹哪样?不问青红皂白打上门,你还是个人吗?”

“窦上仁,你个老杂种,亏得你叫上仁,缺德!你有什么资格论我是人不是?你问问你家畜生,干了啥!他妈的,他都干了啥!打死你个畜生——”胡晏骑住窦禄,又是一顿乱拳,气愤使他双眼血红,额头青筋暴突。

“晏杂种,放不放?一二三不松手,老子就一锄头把你解决在这里!”上仁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啥,他将家里头最完整的那柄锄头高高举起,随时都有砸向胡晏的可能。女婿揍儿子,铁定不能放任不管。

“畜生,你们一家都是畜生,啊——我他妈上辈子缺了啥徳,摊上这么大的孽障!”胡晏瞬间松开被揍瘫的窦禄,猛地一起身,扑倒窦上仁,扯着他枯燥灰白又稀疏的头发,喊:

“你去看看你的好女儿,给老子生了个什么怪胎,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近亲生畸形,我他妈懂!老杂种,这是你儿子干的!哦!不!甚至可能是你个老杂毛的种!”

“姐夫,你别污蔑姐姐,她怀的娃就是你的!”说话的是窦果儿,上仁最小的女儿,十七岁。

胡晏上过小学,识得几个字,日常消遣爱读一些盗版小说。小姨子这个角色,在书中多多少少有点暧昧,听她唤一声“姐夫”,心扑噔软了一点。他稍稍收拾一下情绪,缓缓站起身。窦果儿站在他正前方了,刚站稳的他,又差点一屁股坐倒。很久没见面,他怎么也没料到再见时能看到这么醒目的大肚子。真巧,上年他在牛棚里搂着小姨子扁平的腹部,也是端午日。当时他跟窦英儿结婚已有小半年,人生第一次到老丈人家送节。窦英儿坐月子,没能随行。不过那不是产下的真正意义上的孩儿,未足月,浑身绀紫,五官模糊一团。老鼠一般大小,没有呼吸。

“你——”胡晏指着她的鼻子,愤而忘词,叉着腰紧皱眉头,侧过脸憋一大口气从鼻子里呼出,不顾躺在地上呻吟的岳丈和内兄,拽着窦果儿快步走到牛栏边,指着她的大肚子问:

“窦禄真他妈的干出这事儿?”

“关他屁事!公牛操的。怎地,不服气?你去宰了它不成?”窦果儿对这种蔓延村里的粗鄙野蛮的对话艺术,炉火纯青。

“你同老子好好说话!我她妈的没兴趣替舅子养龟儿子!”胡晏抓着果儿的肩,低吼。

“放你娘的屁,你婆娘肚子里的就是你的种,不信你去闻,跟你一样的骚臭味儿。”窦果儿站直使劲推他一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开。

胡晏准备拉住她再理论几句,看见窦家父子扛着锄头和钉耙往跟前奔来。窦上仁垂垂老矣,不过庄稼人只要还能走动,总归有一把子傻力气。窦禄五大三粗,先前胜在他没有防备,这次回过神来,胡晏不是他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跑。

窦果儿看着胡晏仓皇逃开的身影,端着肚子哈哈大笑。她觉得他像条好斗的野狗,疯狂而狼狈。

窦家是外来户,逃荒到水云村开荒安了家。在那个你穷我穷大家穷的年月,他们家穷得最彻底,没能力没人品没友邻,日子过得糊涂。果儿自记事以来就和哥哥姐姐“分配”在同一个房间,夏天她和姐姐睡床,哥哥搭门板睡屋檐下。冬天,有限的被褥和无边的寒冷迫使他们兄妹三人不得不挤进同一个被窝。

果儿记得,有件事发生在三年前的春天。那天兄妹三人牵着家里最值钱的那头老牛去垭口另一边的绿草地放牧,大片大片茂盛的矛叶荩草是老牛的最爱。很巧,王布和王灯兄弟也牵着猪出来遛弯。他们俩均已成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原本也是牵着牛上山,一年前因为偷卖队长家的牛犊被发现,赔上了,放牛就成了放猪。王布说:

“窦禄,听说你老头子想用窦英儿给你换个媳妇儿?”

莽莽撞撞早婚早嫁,一代人重复上一代人的生活,是乡村中一种古老的秩序。英儿十三岁,刚好比灶肩高出一个头,窦上仁便开始大肆宣扬“换亲”。意思就是英儿嫁去对方家,对方的女儿许给窦禄。遗憾的是,方圆十里,人能达到的眼界之内,再也找不到比窦家更破落的主儿,话放出去一两年,没激起丝毫浪花。

“关你屁事,你又没妹妹换给老子。”窦禄没好气地怼了他。

“啧,说话咋这么难听?依我看,你一个妹妹不够,干脆拿两妹妹换。”王布说。

“现成的妹妹,不换也罢,留一个自己做媳妇儿,少费那些劲。”王灯嘴里叼根狗尾巴草,口气邪恶。

“哎,好兄弟,你怕是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处吧?啧啧啧,可惜了这身板儿!”王布吊儿郎当拍着窦禄肩膀,眼角余光瞥向英儿和果儿姐妹俩。

王灯在一旁嬉皮笑脸地附和:“回去给你爹好好儿说道说道,果儿养胖些,我们兄弟俩得了你俩妹妹算了,我们负责为舅子窦禄养老送终。”

果儿眯缝着眼看了看王灯,他老鼠眼吊梢眉,鹰钩鼻子凸瓢嘴,削肩细腰瘪屁股,还一头枯黄的卷毛,真让人丧气。她没见过长得很好看的人,但王灯似乎丑得尤其突出,连声音里都透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生涩和嘶哑,乍一听令人骨寒毛竖。

“王灯,你别指望我长胖,瞅瞅你自己那瘦猴儿样!呸!”果儿叉着腰站上一块大青石大声抗议,然后别过脸看向远处。她很清楚自己与姐姐不同,姐姐背负“换亲”任务,选择的余地有限。果儿不同,她甚至可以偷偷诅咒全村最有文化的周老师跟那个女人早早闹掰,她不介意补缺。

周老师戴着金丝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衣洁白,长裤笔直,白皙斯文,见谁都笑嘻嘻。果儿跟窦上仁提过好几次想去上学,她想做周老师的学生,看他说话,看他写字,听他讲城市里的故事。窦上仁说:“女娃上学做甚?迟早嫁出去给别人洗衣做饭生孩子。”她看着青草和风中的蝴蝶飞舞,心潮起伏,此生的梦想,就是期待自己的名字与周老师相关。

“瘦是瘦,有肌肉。” 王灯趁着果儿走神,偷跑到她身边贴在她耳旁这么喊一句。

“滚滚滚,鸭肉狗肉驴子肉,王八蛋。”最美好的想象被打断,果儿怒不可遏,拔出一株蒿草带出大把泥,扔了王灯满头满脸都是,气得他骂出一连串不中听的话。王布更是趁英儿从他面前经过时往人屁股上着着实实摸了一把,唱道:

“大姑娘腚上摸一把,来年生个胖娃娃,你是妈来我是爸,欢欢喜喜做一家!”

窦英儿低着头小声骂了一句“狗杂种”,满脸绯红。王布死皮赖脸凑上前继续挑逗她,窦英儿慌里慌张躲闪,越是躲,他越是得寸进尺,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居然拉拉扯扯嘻嘻哈哈,颇有些意味。

窦禄看着冒出一股子怒火,拽着牛绳犟着头喊:

“走,回去!”

王布和王灯看着他们的背影吹口哨。

晚上的青菜玉米糊,窦禄吃了往日两倍量,好在窦英儿几乎没怎么吃,不然瞎眼妈妈怕是要挨饿。窦上仁说:

“窦禄你饿死鬼投胎来的?眼瞅着粮食接应不上,你还往死里吃!”

“不是说好让果儿去潘家帮忙看护小娃娃,干嘛还留在自家浪费粮食?”窦禄抬起埋在碗里的头,瞅了瞅妹妹单薄的身板,说话带刺。

英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茬,她不喜欢自家哥哥这种性子,他像某种不通人性的低等动物,自私自利又暴脾气,全家人都得替他盘算生计。爹爹只护着哥哥是不对的,可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她有时也会认为自己被欺负了,转念又想,自家人不会欺负自家人。

“我去潘家,让妹妹在家陪着妈妈,我比妹妹力气大。”英儿为护着妹妹,也向往离开家的日子。

“你去镇子上丢人现眼,害你哥打一辈子光棍不成?”窦上仁的家长地位在这样的时候得到非凡展现,他决定第二天一早就送走果儿。

暮色降临,姐妹俩打桶冷水洗脚,相互挠痒痒踩脚板,珍惜在一起的亲昵时光。许久,闹得累了,迷迷糊糊靠着椅背打盹儿。

夜更深时,青蛙、雀鸟睡了,布谷鸟在峡谷外的山头,叫声稀薄,瞎眼妈妈时而咳嗽,时而喘息,爹爹窦上仁时而吁气,时而鼾声密集。窦禄突然起身把英儿拽进屋子,摁在床板上恶狠狠地说:

“你还做梦想去替别人带娃娃,巴望着离了家害老子娶不上女人?妈的,自家的女子别人摸得,老子就动不得?”

当晚,果儿没有跨进那道门,屋子里一刻也没有宁静。

村子里的时光晃晃悠悠捱着过。

天边的云彩红了黄了散了,枝头的花蕾开了谢了果子成熟了,猫儿狗儿和愚笨的猪,自在奔跑,自由交配,从一只两只到一群又一群。

窦英儿洗米、掺水、生火,每个时令往大铁锅里烩不同的植物,或根茎,或叶片,甚至花朵,清汤寡水。对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她从不表达情绪,她甚至不关心在外当小保姆的果儿什么时候回家。终日与王布厮混,甜蜜羞怯又充实。破晓时兴致勃勃出门,至黄昏归家时,乱蓬蓬的头发上插满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窦禄常常故意靠着门框等她慢慢走近,斜眉歪眼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将口中的渣唾出,说:

“懒货,去煮饭。”

他说这句的时候,像极了水库边的大个子苏耕吼媳妇。

“我可告诉你,王布娘没生出女儿嫁给你哥,他也没资格跟你搭伙。”瞎忙活着的窦上仁每次都这么冲她叫嚷。

窦英儿沉默地洗米、掺水、生火、理红薯叶子。她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比如王布和哥哥窦禄都跟自己睡了觉,那自己到底算谁的媳妇?估计只能算是王布的,她根本没见过村里哪个妇人的丈夫是本家哥哥。

冬天,王布跟一伙人到了很远的地方,撬掉很多人家的门锁,在其中一家翻箱倒柜时,被老人家发现,他们下狠手将烧炭灌进老人家的喉咙,然后逃回村子。当警察上门带走王布时,他跟英儿说:

“我不会回来了,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吧,别老跟窦禄那个畜生睡在一起。”

村子里的人都说王布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一辈子出不来。英儿便白天一阵阵地发愣,晚上依然同窦禄睡在一起,却始终觉得缺了些什么,或者说有种难以言状的不适,如同一粒苍蝇屎卡在嗓子眼儿里。很多个红日初升的时刻,她想起了王布,他总是趁早出现在山边的木槿丛中学猫叫。有时她去得迟了,他就会说:

“可别拖拖拉拉的,你知道吗?叫春的猫能急得把自己挠死。”她觉得他说话挺有意思,至少不像窦禄,说啥都恨不得一闷棍把人砸进土里。再一个春天,英儿正想起王布将鸢尾花插满她发辫的样子时吃吃发笑,突然感觉一股莫名的气流从胃里一跃而起,通过胸腔、喉咙,自口鼻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全部倒进污秽的田沟。瞎眼妈妈拿着竹篙在门框上重重地敲,她感觉鸡群正在偷吃簸箕里的豆子,边敲边骂:

“冤孽,扁毛畜生,挨雷劈。”

事实上,鸡群在远处的草垛边刨土、啄食和滚沙坑,倒是把墙边懒洋洋晒太阳的猫吓得腾地而起,窜出几十米。

第二天一大早,英儿跌跌跌撞撞跑到镇上,抱住果儿大哭一场:

“我不想跟哥睡,也不想给他换媳妇儿,我想嫁个识字儿的。识字人家不会让儿子和女儿睡在同一间屋子,犯忌讳。”

果儿绞着衣角埋头不说话。她想,姐姐该嫁人了,立即。

好酒好色的胡晏记得自己跟果儿在林子里斗酒,晕晕乎乎就睡过去了,醒来时,窦英儿敞着上衣坐在一旁。

半月后,果儿追上门说:

“胡哥,你娶我姐姐,她怀娃了。”

“我家没有背时姑娘换给你哥。”胡晏嘴里衔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

“我回家替我姐姐换。”果儿说。

“窦禄这杂种命好,底牌压得大。不过,娶你姐可以,你得给亲姐夫好好当回小姨子!”看着果儿,胡晏一脸的不正经。

“你一穷二白,名声也坏,能娶我姐姐你赚得挺大。”果儿口气老辣,咄咄逼人。

胡晏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家徒四壁又负债累累。算命的说他只要娶上女人,就能发横财,所以他不介意女子什么来头。果儿胆大心细,她合计过姐姐嫁给这人不亏,因为胡晏念过中学,有文化。

胡晏孀居的老娘农忙季节没少麻烦窦上仁,所以婚事非常顺利。娶亲敬酒时,窦禄对新姑爷没给好脸色,但也没过于为难,他只是盯着果儿骂了一句:

“下贱坯子,胳膊肘往外拐。”

胡晏低眉顺眼地给他奉上一整条过滤嘴香烟,姐姐妹妹无一个,顺顺利利娶上媳妇,委屈一下不算个啥。何况赌桌上赢来的烟,散出去也不心疼。

窦英儿用王布送她的那条红手绢扎头发,跨出家门的时候她还在想,如果娶自己进门的是王布,境况会不会不同?她崇敬胡晏,因为他会认字,有见识,能言善辩,可是他的眼神让窦英儿感到不适,她觉得他像一头饥饿贪婪又凶残的豹子。

胡晏婚后的端午节再见果儿,偷偷把她拉进牛栏问:

“你是不是做局害了老子?你姐生下个死孩子,十分蹊跷。”

“你这话说得没理,我一个小姑娘家,能怎么害你?你要是个人,就对我姐姐好些,别他娘的不知足。你看看这一片一片大山和你们这一个一个浑身尸臭的王八蛋,少把脸面搁这儿指指点点。别以为你跟你小舅娘那些破事儿我不知道,我姐姐傻,我可不傻。撕破脸谁也不好看。”

“小母狗,伶牙俐齿,欠收拾。”他上前抱住果儿。人欲邪恶,当一些龌龊的事情被当面戳穿,偏偏又是另一种刺激,胡晏便是这样的人。享受不可言的污秽,能使他获得灵魂出窍一般的快感。一番拉扯纠缠,伸手摸到沥沥经血,他这才悻悻作罢。

牛栏里一幕, 被窦禄看得一清二楚,当晚,他邪恶地将果儿逼到墙角,说:“立牌坊的是你,不要脸的还是你。”

果儿没有哭泣,没有喊叫,她知道窦禄畏惧什么,压低嗓子说:“窦禄,你若动我半分并允许我活着,那我一定让你死,不管是菜刀还是镰刀,刀刀要你命。”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窦家三兄妹同屋睡觉的事情,谁也不会露骨地描述某种场景,提及窦家,所有人的反应一致:“呸,脏。”啐一口痰。

胡晏当然知道“呸,脏”。所以第一个孩子夭折让他很满意,如同瘌痢头掉了痂,光面了些许。第二个孩子落地,皮肤耷拉,五官不正,将他的愤怒激发到极点。一定是头年秋收时,窦禄趁着上门帮忙打场的工夫干了苟且之事,胡晏很坚定,近亲才生畸形。

姑爷怀疑女儿不是亲生,上门捶打娘舅的事儿,很快传开。“英儿与王布,果儿睡鳏夫,窦家女儿人皆可夫”,一时间成为村子里人人爱磕的“香瓜子”,茶余饭后,田间地头,离不得。他们造谣的鳏夫是指果儿的雇主潘春阳。

满月酒,英儿头上包着印花枕巾,有气无力斜靠在床上,垫满稻草的竹筐里放着一个红布包裹的娃娃,看过的人们惊呼:“哦哟,小丫头真俊!”

胡晏也想不通,生下来嘴不是嘴眼不是眼的孩儿,见风就变了模样:额头饱满,鼻头娇俏,粉嘟嘟的脸蛋儿水汪汪的眼睛。不哭不闹,极致乖巧,看着甚是惹人喜爱。他第一次拥抱小家伙,心里居然腾起一丝怜悯和柔软,不过碍于情面,他固执又随意地给她取了个名字“柴丫”,小木散柴,不作期待的意思。还勉为其难地给柴丫举办了满月宴,如果不是为了收受一些谷、米、蛋、酒,以及布面儿或者糖包,他铁定不会安排。

果儿看着姐姐消瘦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心里头说不上是啥滋味。英儿自顾自撩起衣裳奶孩子,小人儿吧嗒吧嗒一顿吸,很快憨憨进入梦乡。英儿将她放进竹筐,轻轻摇晃。果儿盯着那可爱的小脸,面无表情地说:

“可惜了是个丫头。”

英儿抬起眼皮,看着果儿高高隆起的腹部,再看她的脸,疑惑,疑惑下铺满木讷。

果儿直视姐姐的眼睛,正正经经地说:

“这是一片脏透了的土地,长不出干净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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