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岸
我从一九九三年开始写小说,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年了,写过两三百万字小说习作,读过的小说作品就更多,也看过不少大部头的文学理论著作。很遗憾,不仅在小说创作上我没有形成稳定的风格,在理论上我也不是谁的固定拥趸,不管是现实主义、现代主义,还是后现代主义,不管是结构主义或者解构主义,这些理论我都接受,但我很难从一而终地去实践它们。对于各种文学理论或曰写作技巧,我觉得自己还像一个在森林里玩耍的孩子,挂在树枝上的每一种果子,我都想闻闻它们的气味,尝一尝它们的口感。
这么说不等于我没有自己的小说创作观,写作几十年,我对小说创作当然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思考,说出来肯定会让行家笑掉大牙,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小说是一门手艺活。一个作家写一个小说跟一个木匠打一口箱子,或者一个泥瓦匠砌一堵墙,从本质上来说是没有区别的。只有活儿干得好不好,做出来的东西漂不漂亮、实不实用。一口箱子是装东西的,一堵墙是用来挡风或挡人的,考察它们的好坏是箱子装了重物抬起来散不散架,大风一吹墙会不会坍塌,除了结实之外,毫无疑问,人们对于一口箱子或一堵墙同样具备审美需求。
这个需求就跟小说在本质上趋同了。
一个好木匠或泥瓦匠可能是艺术家,也可能不是,但好的小说家必定先是很牛掰的匠人,然后才是优秀或伟大的文学家。小说创作说到底就是拿生活(也可以说是社会或心理)素材进行提炼、组合、加工、升华,然后成型一个作品。一个好的作家必定具有组合、加工素材的本能,然后才是升华到什么思想高度或哲学深度的能力。抛开升华层面不说,那是优秀的作品必具备的品质,单从素材的组合和加工来说,我年轻时认为,现在也还是这样认为:小说写的不能太像小说,更不能不像小说。这点跟匠人来说也很相似,无非是要做出样式新颖、独特、与众不同的东西。
我的意思是一个小说写成什么样子,它像不像小说,能不能被评论家归类,我觉得这个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它得是小说。这样说,给人的感觉好像我在乱扯一通,对小说既没有概念,也没有标准。其实那句“小说不能太像小说,更不能不像小说”就是我对小说的概念,至于小说好坏的标准,几十年来我的认识也没多大提高,记得二十年前我写过一篇《没什么说的》的创作谈,说过我所喜欢的是那些简单、透明、有穿透力,而且还得富有意味的小说。所谓的意味,拆开来就是意义和味道,通俗地说就是有不仅有嚼头,还得让人阅后有思索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