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到孙女穿着新颖别致的鞋子去上学时,一件尘封的往事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1959年下半年,13岁的我正在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沟树分校读书,校址设在本县的何源镇,班主任是一位年逾四十、名叫过应根的男老师。
我家有兄弟姐妹四人,我排行老大,母亲积劳成疾,仅靠父亲种田谋生,生活过得相当艰难。就拿衣着来说,不仅单薄寒酸,而且连一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我只能赤着脚进教室上课。
一天下午放学时,过老师把我叫到一边并往我手上塞了一样东西,我一看,是一双新雨鞋。过老师对我说:“这是上级发下来的一双救济鞋,我看班里同学中你是唯一赤着脚来上课的,这双鞋就给你穿吧。”
过老师是个有心人,对于这样的救济,我当然是既惊喜又感动。
第二天,我便高高兴兴地穿着雨鞋去上课,眼尖的同学看到我的脚上穿了一双新雨鞋,觉得十分稀奇,便问我是家里寄来的还是自己花钱买的。我实话实说:“我哪有钱买鞋子,是过老师照顾,送给我的救济物品。”
不料,当过老师走进教室时,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同学突然站起来说:“老师,我的鞋子也很破,我也要救济。”他这么一说,其他同学也跟着叽叽喳喳起来:“老师,我的鞋子更破旧,鞋底快要断成两截了。”……显然,对于我独享这份救济,大家都很眼红。接着又有同学说:“大家都很困难,都需要鞋子,但鞋子只有一雙,干脆来个抓阄,谁抓中就归谁。”“老师,这个建议好,公平又合理。”有几位同学附和着。一开始,过老师只是静静地听着,没做任何解释,到这个时候,需要他表态了,他也只说了句:“抓阄也行,抓阄也行。”
我当然清楚同学们的穿着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那个年代即使是一件平常的救济物品也有很大的诱惑力,问题是老师已把那双鞋子给了我,再谈抓阄,不是让我难堪吗?于是我说:“要抓阄你们去抓吧!我弃权算了。”
出现不同的声音,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过老师打起了圆场:“平木星同学一人不同意抓阄,就把最后一张签留给他,大家没有意见吧?”同学们纷纷表示同意。
我其实是在赌气,一方面不满同学们的眼红嫉妒,另一方面也怪过老师做事过于摇摆,前面送救济鞋的是他,现在同意抓阄的也是他。
不一会儿,过老师做了42张签,再将每张签揉成纸团投进一个纸壳箱子里,然后让同学们逐个抓阄。一时间,同学们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这场结果,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幸运儿。眼看着第一位同学没有抓中,第二位同学也没有抓中,第三位同学还是没有抓中,然后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直至第四十一位同学,居然谁都没有抓中。过老师及时进行了总结:“好了,全班就剩平木星没抓了,现在我正式宣布,这双救济鞋属于平木星同学。”这时我才明白这是过老师的“良苦用心”啊!
岁月如梭,那一幕渐行渐远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目睹身边的变化,那段往事弥漫成一道风景,也感恩过老师,使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受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