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华
(作者单位:成都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编译《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内页
通过与中国大致同时期编纂的四川省志相比较发现,日本东亚同文会编纂的《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在框架设定、谋篇布局、材料取舍、内容侧重等方面,存在显著特色和重要价值,同时其存在的局限性也相当明显。一是重现状而忽视传承,缺乏对四川在中国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历史地位的了解和评估。二是其内容集中于物产、财贸、金融与交通,缺乏风俗、文教、人物等记载。三是在产业记载中,更侧重对手工业、工矿业的记载,对农、林、畜牧业记载较略。如果仅将导致该书编纂局限性的原因归结为:日本东亚同文会编纂《中国省别全志》,其目的就是为侵略和占领中国服务,而《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作为该丛书中的一册,其编纂存在局限性的原因也如上述所言,道理上虽讲得通,但不够深入。
笔者通过比较和研究发现,导致《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一书编纂存在局限性的原因主要有如下几点。
近代以来,甚至认为清朝和朝鲜作为日本邻居,都是日本之大不幸,福泽谕吉曾说:“古人曰:辅车唇齿,以喻邻国相助。今支那、朝鲜于我日本无一毫之援助,且以西洋文明之眼观之,三国地理相接,时或视为同一。其影响之事实已显,成为我外交之故障甚夥,此可谓我日本国之一大不幸也……为今之计……则宁可脱其伍而与西洋文明共进退。亲恶友者不能免其恶名,吾之心则谢绝亚细亚东方之恶友。”其功利性由此可见一斑。因此,《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的内容只关注对其扩张在华利益直接有用的方面也就不足为怪。
东亚同文书院学生实地调查成果总体来说已很深入,但也存在很大局限性和片面性,这可能还与日本人的调查并未完全得到中国人的信任有关。尽管东亚同文会及东亚同文书院以“保全支那”“培养中国英才”“树中国富强之基,固中日合作之根”为幌子,瞒天过海,迷惑了不少中国人,书院的成立甚至还得到清朝大员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的赞同与支持。书院学生能在中国进行全国大范围的实地考察,护照得以颁发,也因为不少政府官员并未意识到其背后的真实目的。
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原因所致,日本人在这一时期对四川的考察和调查尽管非常细致、详尽,但其为日本军事经济侵略中国服务的“使命和出发点”,致使其考察极度功利,重工矿业忽视农林畜牧业,重物产、财贸、交通而忽视风俗文教、精神文化,缺乏对四川在中国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历史地位的客观了解和评估,以及四川与其他省份在物质和精神层面上的相互依存和统一性。在抗日战争爆发后,此类调查的缺陷和弊端凸显,日本漠视考察区域的人文精神,致对川人抵抗精神的忽视;忽视当地的人力资源,致对四川兵源的忽视,最终使以下三方面的情况大大出乎日本的预料。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编译《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内页
抗战八年间,四川共征用500 万民工,修公路,修机场及各种军事交通工程,支援军事运输、军粮调拨,抗战时期川军和民工规模庞大,为抗战胜利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今天看来,《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其价值、意义和局限性都显而易见,但毫无疑问它对于今天我们从事大型志书的编纂仍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中国传统的志书历来重视人物、民风、民(礼)俗、艺文等人文内容。从历代以来全国通志到区域志书、艺文志等人文部分是志书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一直占相当比例。即便到民国时期宋育仁总纂修的《重修四川通志稿》艺文志部分,其编纂者投入很大精力,自成体系,并收录自“扬、马以降,蜀先后贤,所有巨制名篇,别选为全蜀文征”,只可惜因无存档记录,目前不知流向何处,或已佚失,最为令人遗憾。日本东亚同文会纂修的《中国省别全志·四川省》并无专门艺文志部分,部分记载的人文部分散见于各编章内。对于日本人编纂的四川省志中人文内容的缺失,我们完全不必苛求,但作为我们中国人自己编纂的志书则应延续优良的修志传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各地组织编纂的第一轮志书中,人文方面的内容仍得到重视,不少地方的一轮市志中,均专门设分志记述民俗方言等内容。但在二轮市志编修中,人文方面的内容占比明显偏低,且记载内容较为单一,而政治、经济、社会民生等方面的内容占比明显偏高,这一方面客观反映了社会高速发展下政府职能职责、社会治理更为复杂,社会经济重心的加强,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部分修志机构和人员对人文方面内容重视不够。在全球化、信息化浪潮席卷等宏观背景下,在城镇化进程加速、人口流动加剧、“新移民”不断迁入等中微观背景下,传统的非物质文化、民俗、方言等传统人文现象消失、变异加剧,新生的人文现象不断产生。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志书的纂修如何更客观、全面记录和传承区域的人文现象、人文精神和民性,平衡人文内容在整个志书中的占比,都是当代方志人必须要考量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