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纯,吴星南
(1.华南理工大学 旅游管理系,广东 广州 510006;2.华南理工大学 广东旅游战略与政策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006)
旅游的本质属性在于差异化体验中的审美和愉悦等精神享受[1],旅游产品能够通过体验过程和特定的时空范围为游客提供多重综合与叠加的价值[2]。互联网的飞速发展推动了旅游住宿产品的类型裂变,以移动信息技术为支撑、以全产业链整合为手段、以提供个性化与非标准化旅游体验需求为目的的在线短租平台逐渐兴起,为丰富旅游住宿产品的基本形式、体现多样化功能和独特体验提供了全新的可能性。
作为共享经济下闲置房源再利用的主要模式之一[3],在线短租不仅能够通过透明化的信息改变住宿供需信息不对称的状况,通过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实现快速、精准的住宿交易信息匹配[4];而且依托房东个人审美品味和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为住宿设施注入了人文价值和良好的视觉体验[5],满足游客对旅行中“家”的想象。卢长宝等指出,原真性动机是游客选择在线短租住宿特殊性动机的重要组成部分,游客通过在线短租这一基本载体满足了对体验当地人生活的情感需求[3];So等则直接指出寻求住宿的真实体验是游客选择在线短租的首要动机[6]。可以发现,在线短租在游客体验当地文化、建构旅行生活和进行情感互动的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其背后隐含着游客追求真实性体验的内在逻辑,因此有必要基于真实性视角探讨游客的在线短租住宿体验。但从已有研究来看,从行为意向的影响因素出发的研究没能聚焦于游客这一特殊群体,对住宿体验的维度构成和旅游体验中真实性的独特价值强调不够[7];关注到在线短租游客本真性动机的相关研究呈现出一种静态视角[8],未能基于旅游动态过程解释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逻辑路径。基于以上问题意识,以真实性作为理论基础,通过内容分析和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方法,提炼并识别出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构成维度,并基于旅游体验过程对其逻辑路径做出理论解释和实践指导。
真实性,亦称作原真性、本真性。Boorstin在The Image:A Guide to Pseudo-events in America中阐述了大众旅游中的文化商品化现象,从“失真”的角度质疑了真实性的命题[9];Maccannell从现代性的视角出发,认为旅游是一种“朝圣”,其动机是探寻失落的真实生活,但是旅游目的地所提供的只是“舞台化真实”[10]。也就是说,当真实性与旅游产业经济发生具体互动时,静态的、具有延续性的“绝对真实”被置于动态的、具有断裂性(Giddens)现代性语境中[11],不仅呈现出对客观对象的“绝对真实”要求的强调,也充满着对“非我”的其他旅游主体包含权力意味的“凝视”。在这个意义上,早期的真实性研究展现出一种绝对的标准与权威,表现为强调客体的原初、真实与原始的状态[11-12]。但是由于“旅游客体的真实性难以捉摸”,而“不同主体赋予其真实的东西千差万别”[11],一味地强调客体真实只会让人陷入迷惘,所以对真实性的理解出现了旅游主体体验真实的转向。如Bruner通过对New Salem的分析,构建了原件本真性、复制逼真性、复原精确性和认证本真性的真实性概念维度[13];Cohen认为真实性的本质是一种“印象确认”过程,旅游者通过权力互动与社会建构,将旅游中的角色、产品、地点、实践等确认为“原初的、真切的、真的和可信的”[14]。这些观点是基于真实性体验的社会建构,强调了旅游真实性体验的符号化与象征性特征[15]。但是伴随着人造景观等新型旅游产品的出现,学者发现人们对“原初”的认知千差万别,甚至对“原初”无动于衷,因此有部分学者认为,旅游活动和旅游客体只是人们寻找或实现本真自我的载体[15-16],其真实与否完全不需要纳入考量。研究主体的不确定性和概念本身的多维性致使真实性的定义层出不穷,如今还未形成较为统一的界定。
但是值得肯定的是,由于真实与实在是感性与理性、客观与主观的同一[17],无论游客是出于追求真实性的动机进行旅游活动,抑或是在旅游活动中进行反思性体验和自我身份认同的构建[18],还是在追求审美和愉悦的过程中由于自身技能与挑战水平一致而实现畅爽体验[19],都是游客实现“人-人”互动或者“人-环境”互动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游客有意或无意地印证已经形成的目的地期待和印象,展现出对客观存在的理性思考与个体的主观体认相结合的特征。而作为最大的体验生产产业[20],旅游以游客为主体,以食、住、行、游、购、娱为主要环节,以旅游目的地为空间载体,提供了贯穿“预期-在场-追忆”整个旅游过程的真实性体验。基于此,以旅游活动全过程为逻辑线索,探究在线短租住宿体验的社会建构和游客自我体验的真实。
现代性自身具有复杂性,不同的研究视角和方法又使具体内涵呈现出多样性和复杂性的特点[21]。从安东尼·吉登斯的观点来看,现代性在内容上大致等同于“工业化世界”[22],是现代社会或工业文明的缩略语。衣俊卿关注到现代性包含着相互关联的多重维度,精神性制度和制度性维度是最广义的两个层面[23]。张政文则直接指出,现代社会中与传统不同的,独特的社会性质与文化特征以及由其产生的理解、判断便是现代性[24],工业化生产消费是非常重要的社会活动。
游客住宿体验的现代性则更为具体,强调技术的进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25],关注影响旅游消费活动的显性因素。如焦彦等指出,地理位置、安全状况、房间设施、舒适性等是游客选择在线短租的前提条件[26];Chu、Lockyer等则认为价格在游客旅游住宿选择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27-28];Guttentag指出在线短租提供的诸如厨房、洗衣设备和烘干机等居家实用设备能为游客提供方便[29];李燕琴等强调了干净、便捷和舒适对房源质量的重要作用[30];Zhang等从旅游消费过程出发,指出地理位置、最新设施等功能价值发挥的关键性作用[31]。这里所提及的现代性指旅游住宿的功能属性,代表了较高的生活水平。
在基本概念层面,在线短租目前尚未形成较为统一的定义。从产权归属来看,王琛认为在线短租是一种租赁行为,本质是房屋租赁权和使用权的交换[32];宋琳认为在线短租是共享经济在酒店住宿领域的产物,强调闲置房源使用权的让渡与租借[33]。从本质类型来看,王少华认为在线短租是一种信息资源共享平台[34],房东与游客通过房屋这一实体资源进行“资本-体验”交换;吴晓隽等明确了在线短租的载体为民宿,本质是以P2P为商业模式、以互联网平台为媒介的分享住宿[35]。因此,在线短租的本质是共享经济与传统民宿结合的旅游住宿形式,互联网、大数据以及通信技术是基础条件,闲置房源再利用为主要手段,实现房东、房客、平台三方主体获益是主要价值,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为最终目的。
这也决定了在线短租运作过程的特殊性。短租平台通过在线交易的声誉机制将房源图片、房东与房客对彼此的评论等对外公开,通过双向信任机制影响游客消费意愿[36-37];由于在线短租提供的是“点对点住宿”(peer-to-peer accommodation)[29],房东在游客的住宿经历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在选择短租之前,游客会从房东的照片和私人信息中判断其态度倾向,影响其对房东的初步信任和购买行为的发生[38];房东的订单接收率、订单确认接受的时间等也会影响游客的预定行为[39]。在入住过程中,房东与游客基于基本信息问询的网络互动和主动为游客规划旅游行程的线下互动会影响游客的住宿体验[40-41]。
可以看出,当在线短租的使用主体是游客时将会产生复杂的互动关系;旅游的“非惯常”属性使这种互动关系呈现出空间独特性[42],旅游的“过程性”又赋予其时间独特性。但是既有的研究却较少阐述这种时空特性对在线短租游客住宿真实性体验的影响。
以网络文本和访谈文本作为样本,其中网络文本以Airbnb平台的重庆、苏州和大理的三家在线短租住宿评论作为数据来源。在样本典型性和代表性方面,Airbnb成立于2008年,是目前世界在线短租平台的鼻祖和领导者,行业影响力高。截至2020年9月,Airbnb在220个国家和地区拥有560万活跃房源,500多万名房东已累计接待了8亿多次房客,行业影响力高①;所选择的3家短租平台选择评分均在4.8以上、评论数目超过250条且评论时间跨度较长(2015年11月至2020年9月),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游客评论的真实性和游客较高的满意度与信任[3],[43]。在三角数据方面,由于在编码的过程中可能会产生维度、层次的缺失,所以通过深度访谈补充了文本数据,使数据来源多元。
词频分析法能够统计反映文献核心内容的关键词出现频率[44],并以此作为评判基准确定该领域的研究热点。因此,通过词频分析法可以了解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中的高频关键要素。
借助python3.8中的jieba库,首先对网络评论文本进行分词,并构建自定义词典,过滤掉无意义词汇以及与研究不相关的高频词,按照词频对前100个高频词从高到低排序并统计出现频次,形成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高频词统计表(表1);其次,利用wordcloud库绘制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高频词的可视化词云图(图1),以更加清晰地展示高频词的比例高低。
表1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高频词统计表
图1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高频词的可视化词云图
从词频表来看,排名前十位的词语分别是“房间”“房 东”“位置”“房 子”“方 便”“热情”“干 净”“地理”“平江”和“苏州”。此外,入住感受、对旅游地或者旅游资源的感知以及对房间装修、设施等综合价值的评价也是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重要内容。这既反映出文本内容的丰富性,也展现出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多维性。从基本条件来看,游客对房间的关注度较高,便捷程度、地理位置和干净卫生等是其关注重点。这表明现代化的住宿设施、优越的地理区位和便捷的生活条件是在线短租住宿体验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从互动对象来看,“房东”作为游客直接接触的对象,在游客的在线短租住宿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会对游客的住宿体验产生重要影响。
通过高频词分析可以发现游客在线短租住宿体验中的关键因素,但是无法反映这些词组的意义联系和深层次结构关系[45]。语义网络是通过概念和语义关系来表达知识的一种网络图,能够通过共现词出现的频数反映词语间的亲疏关系[46],并通过词语展现作者的心智网络图(mental map),最终建构评论文本的语义网络[47]。因此借助R OST CM6构建了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语义网络图(图2),分析高频词在结构和层次上的关系。
图2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语义网络图
借鉴王永明、王超等的做法[45-46],将游客的在线短租住宿体验语义网络划分为“核心圈-次核心圈-外围圈”三圈结构。
“房间”“房子”“房东”“位置”“地理”和“方便”构成核心圈,这与词频分析的结果一致,这是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核心要素。首先,游客对在线短租住宿的需求关注点集中于优越的地理区位、房东的引领与互动、舒适便捷的生活条件和温馨的居住氛围。其中,优越的地理区位和舒适便捷的生活条件不仅自身是高频词,且与其他高频词关联度很高,这表明游客选择在线短租住宿时高度关注现代性基础条件。其次,游客更关注与房东建立单纯友好、平等的人际关系,房东真实的好客、热情和深入的交流,让在异地的游客通过精神互动感受到友情的温暖[48],自然而然地使用诸如“姐姐”这样表示亲昵和信任的称呼来交流。这种住宿方式为游客实现异地生活空间和交际网络的拓宽提供了可能,也建构了房东与游客的信任关系。再次,游客在住宿过程中所追求的“温馨的居住氛围”具有“家”的情感意义要素[49],体现了游客对归属感的追求,而这是标准化的酒店住宿很难提供的。
次 核心 圈 包 括“干 净”“布 置”“温馨”“姐 姐”“齐全”“舒服”“苏州”“平江”“解放碑”和“前街”。这一层次是核心圈特质的外延,是游客在线短租住宿体验的重要要素。大多数关键词展现了住宿空间的积极性功能体验。地点等新要素的出现表明,在线短租住宿的游客较为关注在线短租与目的地之间的关联,但是这种关联的具体表现形式还需要进一步探究。
外围圈则是对核心圈和次核心圈更进一步的拓展和丰富,它们更加详细地描述了房东的服务态度和对房间的住宿体验,是游客在线短租住宿体验的支持要素。
词频分析和语义网络分析阐明了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中的关键要素及其层次和结构上的关系,但是无法归纳类属、概念和核心范畴,也难以对真实性住宿体验的逻辑路径形成系统的认识。因此通过扎根理论方法(Grounded Theory)探讨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构成维度和其真实性住宿体验的逻辑路径。
扎根理论方法是由格拉泽和施特劳斯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48],[50-51]。从方法论层面来看,划分为依托实证主义的客观扎根主义理论和源于解释学传统的建构主义扎根理论,其中客观主义扎根理论又划分为经典扎根理论和程序扎根理论[51]。由于研究需要在立场和视角的客观条件下通过对文本的逐层编码实现理论和结论的自然涌现[52],因此基于经典扎根理论,对文本数据进行开放式编码、轴心式编码和选择性编码来实现对原始文本数据的概念化、命题化和理论处理。
1.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是编码的第一阶段,这一阶段是临时的、比较性的和扎根于数据的,需要通过逐字、逐句、逐段、逐个事件的方法进行初始编码[51],最终选出明确的意义单元作为符码,发现概念类属的基本构成[53]。原有文本中所有的词汇都不按照任何设定的前提或标准提取,而是根据其文本本身的意思[47]。以在线评论为基础文本,在编码过程中从平行维度和纵向深度不断补充深度访谈的材料,分析基本语义;在此基础上将基本语义概念化,其中3组网络文本分别用DLYX、SZPJL、CQQS编码,深度访谈文本使用SDFT编码,最终共获得1996个初级编码;将语义相近的概念化符码分类归并,再按照“预期-在场-追忆”的旅游体验过程整理分布符码,最终形成26个概念范畴,开放式编码的最终结果见表2。
表2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开放式编码
2.轴心式编码和选择性编码
对基本语义范畴化之后,再对文本数据进行轴心式编码和选择性编码,最终形成了建构主义真实体验、存在主义真实体验和现代性体验三个基本维度。具体见表3。
表3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维度及构成
(1)建构主义真实体验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中,建构主义真实体验维度包括类家真实和生活真实两个亚类属。建构主义真实体验在强调个人如何感知和解释物体的同时,又受到社会文化的影响[54]。家在大众情怀中是美好与温馨的情感场[17],“预期”阶段,游客在自身审美与社会文化的双向作用下,将家的自由、温馨、熟悉等情感因素融入在线短租住宿经历中[49],追求获得归属感、安全感和安心感,形成了对在线短租类家性的天然期待。其中,房间的理想设计、基本布置构成了在线短租类家性的重要条件:“小屋布置得很有设计感也很温馨,会让人有种回家的感觉”(CQQS-174);“一个很有家的感觉的地方,当城市待久了,这种感觉特别让人怀念”(SZPJL-337)。“在场”阶段,游客则倾向于直接将短租当成旅途中的家,“回家都快12点了,但周围还挺热闹的,还有711一直营业”(CQQS-181)。生活真实强调在线短租住宿让游客在感知日常生活的同时,还能体验异地的风土人情。在时空的移动和变化中,游客构建起临时的非惯常环境[42],感知与琐碎的日常完全不同的、存在着文化距离和情感联系的生活[55]:“特别舒服,不像出来旅游,一进屋整个人都轻松了”(SZPJL-177);“每天快节奏的生活,来这里放松一下,确实是不错的选择”(DLYX-126)。因此,以在线短租为住宿载体的旅游生活,呈现出基于美好、宁静与放松特征的积极休闲导向。
(2)存在主义真实体验
存在主义真实体验包括互动真实和人内真实两个亚类属。互动真实性包括房东身份认知、房东态度认知和房东行为认知三个层面;人内真实性的重点则是迥异于日常生活的独特体验。
互动真实基于个人暂时性非正式的平行交往[56],强调游客情感的主动卷入以及与东道主的接触、互动和交流[57]。房东作为在线短租游客直接接触的东道主,在入住前、中、后的整个过程中不断与游客互动。预期阶段,无论是“热心地为我们介绍旅游线路”(DLYX-08),抑或“超级耐心地给我们提供各种建议”(SZPJL-136),还是“热情又周到的服务”(SDFT-02),都表现出房东传统的、淳朴的“浪漫化”对待游客的态度。游客在接受的基础上还表现出认可与赞扬等情感,形成互动真实性的态度表现。在场阶段,房东如家人般暖心和贴心的照顾、如友人般自在的相处使游客与房东之间建立一种处在交易-亲密关系中间地带的类亲密关系,诸如“老板小姐姐人美心善”(DLYX-05);“我们给老板添了很多麻烦但是老板人超好,体贴宽容”(CQQS-220)等积极的态度认知与互动构成了互动真实性的关系认知。构成积极态度表现和关系认知的基础是住宿全过程中房东的行为表现。比如“我们当晚因为暴雨到苏州很晚了,房东一直跟我们保持联系,告知路线,深夜到访,得知我们还没吃饭,主动帮我们煮面吃”(SZPJL-315),这种非义务的等候让游客感受到家人一般的体贴和温暖;而房东在游客居住期间对游客各种需求的积极响应也给游客带来了积极的情感体验。
人内真实追求人与社会和自然环境互动中的自我认知、自我制造和自我实现[58]。游客只有借助在场的当地住宿和生活感受、与房东的交往互动关系,才能获得迥异于日常生活的独特体验。游客“看着房子的屋脊房梁”所产生的“想起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去北京人民大学印刷厂玩耍,住在一位同学家里,那会儿的房子真结实”(SZPJL-91)的童年经历就是其中一种表现。而这些自我认知、制造和实现并不会随着旅游过程的结束而结束,而是在追忆体验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多样。游客既可能通过精心布置的生活空间,形成“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和女主人一样,用心对待生活里的每一件事物,让生活丰满安静愉悦”(SDFT-04)的自我祈愿;也可能将住宿作为旅行的美好回忆,“很棒的房子和很nice的房东,给我的旅行留下了美好的回忆”(CQQS-240),实现精神层面的自我丰富,甚至能让其感叹“旅游中碰见这个姐姐人真的是超级幸运”(DLYX-62),表达“遗憾的是房子主人那几日不在,看到照片一定是个可爱有趣的人”(SZPJL-200)的遗憾与想象。
(3)现代性体验
由现代性维度是初级编码数目最多的维度可知,现代性条件是真实性体验的基础维度和关键要求,这与语义分析的结果一致。只有满足优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交通、方便的生活条件、优质的居住环境、完备的房间设施和齐全的生活用品等基本条件,游客才能够通过在线短租形成建构真实和存在真实体验,而这种条件性在预期阶段表现得非常明显。如在深度访谈中,就有被访者明确表示“如果卫生条件很差,就不会选择这家”(SDFT-04)。而从“房间比较老,设备都有一些问题,就当体验生活,不要抱太大希望”(SZPJL-19)、“隔音不是很好,早上5点多就可以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中午的时候可以听到附近学校传来的声音”(SZPJL-142)、“民宿的体验感很差,卫生做得相当不好!卫生间根本不通气,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一直涌出,即使一直开着排气扇也没用”(CQQS-79)等负面评论可以窥见,较差的现代性条件导致游客形成负面的在场体验,造成游客住宿体验的低满意度和追忆阶段的低重游意愿。
3.概念模型与理论构建
(1)贯穿始终与首尾相接的现代性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始终关注现代性设施和条件。在预期阶段,现代性条件是影响游客选择短租房源的关键要素,甚至会决定其是否选择该房源。当游客抵达短租房源后,由于主要行程尚未开始,房间设施是否齐全、环境是否干净卫生等现代性条件就构成了最直观的游客感受,“设施是老房子可以理解,进房子的楼梯是老木梯,有点陡”(SZPJL-165)。在在场阶段,不完善的现代性条件将可能导致住宿体验的低满意度;即使满意度较高,现代性条件也会影响游客的综合体验,例如有游客指出,“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忘记打扫房间之外,其他都不错”(DLYX-26)。在追忆阶段,游客往往会非常在意现代性的不足,“我们当时住的是一个复式loft,冬天成都没有暖气嘛,所以就打开了空调,但是那个空调位置实在是太高了,在一楼只能穿羽绒服,和房东协商又没法解决。因为这个事儿,整个旅程都不是很开心,以后也不想再去这家”(SDFT-07),这不仅导致游客追忆阶段的不满情绪,也可能会影响下一个预期阶段的选择,更不可能产生将该房源推荐给别人的意愿。因此,现代性条件贯穿在“预期-在场-追忆”整个旅游体验过程,并且因旅游活动的多次性影响房源的被选择机会。
(2)构成预期与关注在场的建构真实
能够体验类家真实和生活真实往往是游客选择在线短租的一个隐性条件,当游客带着对旅游目的地的期待抵达时,他们将自己的生活经历、价值观念等映射到这一特定的非惯常环境内,开始“人-环境”的真正互动。因此,建构主义真实体验不仅是可预期的,也是被预设的,游客通过“人-环境”的互动对其进行验证或重构。比如游客曾说“也许有一万种和姑苏城亲近的方式,而住民宿是最美好的一种。有幸就这么相遇”(SZPJL-231)。游客在入住前就形成了在线短租是“亲近姑苏城的方式”的预期;抵达之后将对本地文化的认知与住宿体验融合在一起,“有幸就这么相遇”验证了其预设并建构出对当地文化真实性的独特感知。
(3)在场互动与自我追忆的存在真实
互动真实的态度表现、关系认知和行为表现都发生在房东与游客的接触中,而这种接触早在游客通过网络平台预定短租房源时就以游客与房东进行提前联系和确认的形式发生了,但是由于预期阶段的互动较为零散、内容相对单一,大量的互动主要发生于在场阶段,所以互动真实更是一种在场体验。而人内真实是一种非瞬时性的住宿体验,不仅影响了游客的在场体验,还组成了游客的追忆体验,并影响游客的自我认知和自我价值。
基于以上分析,研究基于“预期-在场-追忆”的三段式旅游体验过程归纳出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三个阶段[59],绘制出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概念模型(图3)。其中现代性条件是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最为基本的条件;同时无论游客是否出于真实性动机和需求,都表达出对真实性体验的意愿;现代性条件为真实性体验提供了基础,真实性体验提升了现代性条件的价值。同时互动真实在预期体验有所表现,但是在这一阶段并未对游客体验发挥关键作用。
图3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概念模型
体验经济时代,在线短租作为共享经济的重要形式,应该将满足游客的核心需求作为首先关注的问题。研究基于真实性视角,探讨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构成维度和逻辑路径,通过“预期-在场-追忆”的过程视角,绘制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概念模型,形成对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更系统化的认识。
在线短租游客住宿体验的关键要素呈现出真实性与现代性交织的特征。通过词频分析可知,游客不仅高度关注“位置”“方便”“干净”“地理”等现代性要素,也注重“房东”“热情”等具有互动真实的要素,游客通过在线短租能够获得不同于标准化住宿的真实性住宿体验也需要现代性条件支撑。
现代性是在线短租游客真实性住宿体验的基础和支撑条件。在语义网络分析中,游客关注在线短租具有的优越的地理区位、房东的引领与互动、舒适便捷的生活条件和温馨的居住氛围。房间的积极功能性体验与核心圈的关键要素高度关联,并且构成了次核心圈的主要内容。扎根理论的分析同样印证了这个观点,并且发现不完善现代性条件将导致住宿体验的低满意度,而这种低满意度可能导致低重游意愿和低重游率。
通过扎根理论发现,游客的在线短租住宿体验包括贯穿始终、首尾相接的现代性体验,构成预期、关注在场的建构主义真实体验和强调在场互动和自我追忆的存在真实体验三个基本维度。其中,现代性体验包括一个亚类属,即现代性条件;建构主义真实性体验包括两个亚类属,分别为类家真实和生活真实;存在主义真实体验包括两个亚类属,分别为互动真实性和人内真实性。在线短租游客通过对住宿设施以及当地文化等的感知获得真实性与现代性交织的综合住宿体验。
注释:
①数据来源于Airbnb官网:https://news.airbnb.com/zh/abou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