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桂松
丰子恺
丰子恺先生,喜欢他漫画的人往往将其看成画家,喜欢他散文的人则认为他是散文家。其实,丰子恺一生勤奋刻苦,在绘画、写作之余,还精通英文、日文,53岁又开始学习俄语,并翻译俄国文学作品。他在出版、绘画、教育、音乐、文学、翻译上皆有硕果,是一位名副其实多才多艺的大师。
丰子恺先生的文学道路,是从翻译起步的。
1921年,24岁的丰子恺在日本留学10个月,在漫长的海上归国途中,丰子恺开始翻译英日对照的屠格涅夫小说《初恋》。
《初恋》于1931年才出版,比丰子恺1925年最早出版的《苦闷的象征》迟了6年。
1925年4月,丰子恺在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译著——《苦闷的象征》。这是厨川白村的文艺论文集。当时,鲁迅先生也将《苦闷的象征》译毕。两种译本同时译出,并分别在上海、北京的报刊上连载,又分别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和北京北新书局出版。
鲁迅在1925年1月9日写的一封信中提到此书:“我翻译的时候,听说丰子恺先生也有译本,现则闻已付印,为 ‘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
1927年11月的一天,丰子恺去内山书店拜访鲁迅先生,谈起翻译《苦闷的象征》时,曾抱歉地对鲁迅说:“早知道你在译,我就不会译了。”
鲁迅客气地回答说:“早知道你在译,我也不会译了。其实这有什么关系,在日本,一册书有五六种译本也不算多呢。”当时,年轻的丰子恺听到很是感动。
除了《苦闷的象征》《初恋》以外,在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初,丰子恺的翻译还有《自杀俱乐部》以及艺术教育类的作品,如《艺术概论》《生活与音乐》等。
另一个时期,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这个时期是丰子恺翻译的黄金时期,生活相对安定,时间充裕,主要译作除了他钟爱的艺术教育类外,还重点完成了《猎人笔记》《夏目漱石选集》等,同时又完成百万字的日本《源氏物语》上、中、下3册的翻译。这些译作成为丰子恺文学世界里的一个重要方面。
丰子恺翻译成果之丰,与他的苦学分不开。
53岁那年,丰子恺重拾俄文学习,几个月后便能读托尔斯泰的俄文原著《战争与和平》,最后将30余万字的屠格涅夫《猎人笔记》译成中文出版。
据丰子恺的女儿丰一吟回忆,丰子恺学习一个外语单词,一般分4天学,第一天读10次、第二天读5次、第三天读5次、第四天读2次,合起来22次。
在开始翻译时,丰子恺极为认真,力求每个词字句都能做到信、雅、达,所以丰一吟常常发现“父亲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11层楼的洋房发呆的时候,十有八九是为了想形容词的译法”。
也正因此,今天我们读丰子恺的译作,仍能感到他笔下的译文文笔流畅、辞章丰富、文采斐然。
在这些丰富的译作中,有一本书弥足珍贵——共18卷500多万字的《丰子恺译文集》。这本书,除了《源氏物语》《我的同时代人的故事》等多卷本大部头,还有丰子恺发表在一些报刊上的翻译小说。
同时,书中值得注意的地方是收入了丰子恺当年应浙江大学出版社之约翻译,但从未出版过的日本著名作家中野重治和大仓登代治的长篇、中篇小说。
在《丰子恺译文集》这本书中,可以看出丰子恺先生的审美风格和译笔文风。他以丰富的学养和渊博的知识,使他笔下的译文真正做到信、雅、达。人物故事的生动、描述的生动准确、语言的丰富,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丰子恺总是尽量用最贴切、精确的文字来描写。
可见,丰子恺的翻译是从来都不肯马虎的。
从翻译屠格涅夫的《初恋》着手,丰子恺的文學活动明显显露出自己的偏好:
一是对俄罗斯文学的喜爱。丰子恺读过不少俄文原作,又专门翻译了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列宁曾在“多次反复地阅读过屠格涅夫的作品”后,称赞其语言的伟大而雄壮。托尔斯泰认为,屠格涅夫的风景描写达到了顶峰,“以致在他以后,没有人敢下手碰这样的对象——大自然。两三笔一勾,大自然就发出芬芳的气息”。现在猜想,屠格涅夫的这种手法,与丰子恺的漫画创作思维恐怕有某些共通之处,艺术的共鸣性让丰子恺先生特别钟爱屠格涅夫的作品。
二是对日本文学的情有独钟。丰子恺早年留学日本,对日本的风土人情、山川风物十分了解,他曾说:“记得有一次在江之岛,坐在红叶底下眺望大海,饮正宗酒。其时天风振袖,水光接天;十里红树,如锦如绣。40年来,这甘美的回忆时时闪现在我心头。”
对日本风情的喜爱,是丰子恺对日本文学的了解和熟悉引起的,他的这种情感,浸润在日本文学的翻译里。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他翻译了大量日本作家的著作,如田边尚雄的《孩子们的音乐》和《生活与音乐》等。他翻译的日本著名作家中野重治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肺腑之言》,曾获日本1955年度每日出版文化奖。可以说,丰子恺在日本留学的10个月时间里,日本的艺术熏陶对他一生的艺术价值取向至关重要。
多年来,丰子恺的翻译作品题材不一、风格各异。他的译文与其散文一样,都是丰子恺文学世界的宝贵财富。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