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研究

2022-05-25 02:53高焓迅
北方论丛 2022年3期
关键词:中亚国家一带一路

[摘 要]深处欧亚大陆腹地的中亚国家,不仅是贯穿欧亚大陆东西南北的结合部,还是世界多样文明的聚合部。中亚国家属绿洲性经济,尽管自然资源较为丰富,但经济承载能力十分有限,加之苏联时期生态资源的过度开发和污染,独立后该地区又人口激增,导致生态文明治理的难度很大。中亚地区是世界大国激烈博弈的角斗场,各方力量犬牙交错,多种全球、地区国际机制相互重叠,使包括生态文明在内的中亚国家智库具备“外国强、本国弱”等“嵌入式”特点。鉴于中亚国家生态文明建设与中国西部地区可持续发展高度关联,有必要客观评估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发展脉络和基本特点,由此提出有利于多方合作、多方获益的路径和方法。

[关键词]中亚国家 生态文明智库“一带一路” 科技因素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上海合作组织命运共同体构建研究”(19ZDA130)

[作者简介]高焓迅,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北京 100007)

[DOI编号]10.13761/j.cnki.cn23-1073/c.2022.03.003

生态治理是全人类的共同责任。生态治理不是单一的环保问题,而是集环境科学、政治、经济和社会的综合性、地区及全球层面的环境治理体系。大国的生态治理体系建设不仅涵盖本国,而且涉及本地区乃至世界。生态治理领域成为大国的话语权、规则制定权和组织机制主导权之争的另一个“竞技场”。大国博弈与对象国的生态治理意愿、能力和作为密切相关,生态文明智库在这一复合博弈中被赋予了新角色。它们既充当大国赚取战略利益的工具,又提供影响区域环境和可持续经济发展的公共产品。

正所谓,“大国外交的成效往往体现在周边外交的质量”[1]。中亚国家本文所指的中亚国家是传统意义上的中亚五国,即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与中国陆路接壤,其发展脉络和趋势走向与中国西部地区的稳定和发展息息相关。历史纠葛与现实问题大量存在,也使得中国学者在分析和解构包括生态文明建设在内各类问题中,本能地从地缘政治、经济、安全和文化等地缘战略视角出发,与其他域外国家的研究相比,相对系统和宏观。

“智库”(think tank)一词源于二战时期美国政府为军事顾问和各领域专家就国家级、战略级重要问题提供讨论的密室。因此,智库亦有“情报研究中心”(inteligence research center)的含义。二战结束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政府以政府雇佣形式召集大批专家学者,为政府处理专业性问题,提供政策参考等形式的研究报告。随着全球化和现代化发展进程,智库的功能性随之变化升级,所涉及的议题、内容更加广泛,包括世界经济、国际政治、全球治理等众多领域。随着议题讨论愈发广泛、智库的类型愈发多元,智库便延伸出“外脑”(outside brain)“智囊团”(brain trust)“咨询公司”(consultant corporation)等稱谓。如学者所说,“各国的重要智库,特别是政府决策密切关联以及具有学术影响力的智库,正成为国家制定公共事物和国际事务政策的策源地和引领者。”[2]

在生态领域,世界知名的生态环境领域智库,如美国世界资源研究所、丹麦哥本哈根气候共识中心等,业务涵盖生态安全、生态治理、生态文明建设等多个层面,已不再单纯以“生态”或“环境”来概括智库的主要业务。鉴于此,以“生态文明智库”予以界定更为准确。

2013年中国对外提出“一带一路”宏伟倡议。作为“一带一路”首倡之地的中亚国家,包括生态文明建设在内的高质量推进情况直接关系“一带一路”建设全局。思想是行为的先导。“一带一路”建设的确需要把脉沿线各国,包括生态文明领域在内的各领域主流智库的思想和观点,但更为重要的是,如何甄别信息?在阐述思想、提出观点、引导社会舆论的背后,这些智库是基于怎样的考量?因此,需要了解以中亚国家智库在内的沿线国家主流智库的发展脉络,分析其行为特点。知其虑,解其忧。在了解智库发展脉络之后,需要分清主次矛盾、抓住问题的关键,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解决问题,落实倡议。这也是高质量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践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根本用意。

一、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发展演变

与其他智库如出一辙,生态文明智库是由众多具备生态文明领域专业知识的专家学者组成。智库成员对生态文明领域问题进行长期性学术积累和政策跟踪,不断更新知识储备和人才储备,是生态文明建设的知识创造者、传播者和分享者。同时,国家为提高国际地位和提升国际形象,会借助生态文明智库建设争夺国际话语权和影响力。

自20世纪90年代初,中亚国家相继独立建国,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起步相对较晚。中亚国家地处相对偏远地区,在原苏联产业分工中扮演原材料供应和国家级科研试验场的角色,自然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中亚国家独立以前相对闭塞,独立之后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基本符合一般性生态文明智库的标准,但其中很多智库演变成为近似于政治运动的社会性平台。

参考经济合作组织(OECD)对中亚国家生态环境的研究报告,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可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即起步学习阶段、发展联络阶段和社会演化阶段。Меры по улучшению экологической политики.https://www.oecd.org/env/outreach/39395466.pdf.

第一阶段(1992年至1999年)为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起步学习阶段。中亚国家面向世界打开国门,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知识和信息的欠缺。国内民粹主义思潮泛起,大量有知识和管理才能的欧洲裔人才流失和本民族人口回流,人才匮乏严重制约着中亚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经历了二十余年的独立发展,中亚国家至今都没能解决人才流失问题。因此,中亚国家的生态文明智库的首要职能是对本国或本地区环境进行综合性、科学性评估,其次是采取国际通用的研究方法分析本国及本地区存在的生态治理问题、风险和治理方案,最后是向政府或相关部门、组织提交有助于推动本国及本地区生态文明建设的决策咨询。44DA2419-6E2D-4923-8718-48A78148120C

生态文明治理需要大量专业人才、资金方面的支持,而且收益周期较长。独立初期,中亚国家的生态文明智库基本由政府主导。生态文明智库建设需要很高的专业性和管理性要求,专门性人才匮乏、国家资金不足以及生态环境对经济活动造成的影响愈发严重等原因,使得中亚国家欢迎西方国家及国际组织和专家进入中亚展开专门性研究。这一阶段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的主要方式是西方国家传授知识,通过提供国外实习、参与国际学术会议的形式“培育”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人才。这一阶段,西方国家邀请中亚学者参与国际学术研讨会和信息交流会最为常见。中亚学者涉外参与的国际学术会议,其议题多为“环境民主和民主参与”“人权和特定人群的健康权”“生态文明与非政府组织建设”等。С.С. Мурзакулов, Ж.А. Исмаилова, М. Баатыров:Природоохранная политика и роль экологических НПО в решении сохранения биоразнообразия в Кыргызстане.Известия ОШту, 2017(No1)ст,116-125.此外,中亚国家非政府组织经常收到来自海外的小额捐赠,如“独立生态专家”(Независимая экологическая экспертиза)“塔比亚特”(Табият)等。其所获捐赠的规模迅速扩大,甚至超出了政府提供的财政经费。需要指出的是,中亚国家民众对待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的认知各不相同。吉尔吉斯斯坦相对开放,哈萨克斯坦较为重视,两国生态文明智库建设起步早,力度大;乌兹别克斯坦相对保守,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生态文明智库建设起步较晚,开展较慢。

第二阶段(1999年至2005年)为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发展联络阶段。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实现快速发展。在生态安全挑战日趋严峻、生态环境治理难度日益加大的背景下,无一国可独善其身、独立应对,中亚国家亦如此。不论在全球层面、区域层面和国家层面,包容性环境治理伙伴关系都不可或缺[3]。作为一门学科,生态文明建设和治理轨迹已打破原有生态环境等专业知识框架,涉及国际政治、国际关系、世界经济、国际法等领域,多维度学科建设成为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的新特点。

世纪之交,中亚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阶段。一方面,亚洲金融风暴余波未平,使中亚国家原本就困难的财政雪上加霜;另一方面,中亚国家加大对外开放力度,积极融入区域和次区域发展进程,参与国际项目计划和国际公约,借此为国家实现现代化获取必要的科学技术和外部资金。

在这一阶段,中亚国家签署了多项生态文明建设的政策、法律。例如,吉尔吉斯斯坦政府2001年6月批准了《奥尔胡斯公约》(Орхусская  Конвенция),赋予了民众参与环境治理的知情权和监督权。С.С. Мурзакулов, Ж.А. Исмаилова, М. Баатыров:Природоохранная политика и роль экологических НПО в решении сохранения биоразнообразия в Кыргызстане.Известия ОШту, 2017(No1)ст,116-125.2004年12月,在联合国环境署、欧安组织的财政支持下,奥胡斯中心在吉尔吉斯斯坦重镇奥什开业。

同时,中亚国家的社会问题在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下发酵,原本的环境治理问题演变成政治维权问题。比如,2005年5月,在伊塞克湖自然保护区员工集体提出了保护伊塞克湖生物圈的“一揽子”要求,并以绝食抗议的形式谋求实现诉求,而非政府组织积极向外界传递相关资讯。有学者统计,抗议期间,有多达40个非政府组织性质的生态文明智库参与了联合行动,并参与策划和实施了焚烧比什凯克的一个在建中的垃圾处理厂。这场“维权斗争”最终以政府妥协告终。А.Ж.Исмаилов, Роль сохранения и восстановления биологического разнообразия в устойчивом развитии Кыргызстана//Вестник Ошск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 2015.No2,ст.12-18.

在这一阶段,中亚国家开始“抱团”,积极重视同周边国家的合作。2001年,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五国共同与欧盟建立了中亚区域环境中心(CAREC)。中亚区域环境中心系非营利性的政府间合作组织,职责是促进中亚地区的环境合作和可持续发展,有权策划和实施区域可持续发展倡议。

第三阶段(2006年至今)为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发展演变阶段。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变得更具本国特色。哈萨克斯坦的生态文明智库以政府和非政府组织混合并行的模式发展。如政府专门机构国际生态学会(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академия экологии),其主要落实政府出台的相关生态政策和法律,代表政府在国际社会上发声,阐述官方责任和立场。[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академия экологии,http://eko-kaz.kz.]该会为国际标准化组织TK / ISO 207“环境管理”的正式成员,2016年成为全球生态标签网络国际协会(GEN)的正式成员,汇集了60个国家/地区的27个环境标签计划。2017年,国际生态协会落实“哈萨克斯坦城市周围的有机带-2020”。该项目涉及有机肥料、水、空气、土壤的洁净化处理,旨在阻止城市周围地区的土壤、水和空气的污染。有官方背景的组织“哈萨克斯坦自然资源使用者可持续发展协会”(Казахстан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пр  иродопользователей  для  устойчивого  развити),該协会创立于2003年,为哈萨克斯坦工业公司联合会下属的分委会。[Казахстан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   природопользователей   для   устойчивого   развити,https://business.gov.kz/ru/business-associations/detail.php?ID=110594]其功能是通过提供书面报告,促进信息、知识和资源的公开性,目的是建立“政府—企业—非政府机构”的交流互动平台,以改善工业企业可持续发展的立法和监管框架。协会成员覆盖哈萨克斯坦的冶金、能源、机械制造、化学工业、开采工业、咨询服务等众多领域。非政府组织“生态圈”(Экосфера)。[Экосфер,http://ekosf.ru/o-nas]该组织成立于2003年,主要任务是吸引广泛的民间力量解决哈萨克斯坦的环境问题,加强相关领域活动以减少与环境因素有关的公共卫生风险。主要方向是1.提高公众认知水平,帮助减少居住在贝尔金巴耶夫地区潜在伽利姆放射性污染人群中不合理的“无线电焦虑”程度;向公众介绍防止持久性有机污染物对环境和人类健康的影响的措施;与公众合作减少重金属的健康风险;参与无害环境行为原则的制定和实施。2.在哈境内发展生态建设、工业、旅游业;3.促进哈绿色医院网络建设;4.支持哈在国际社会提出的国际方案和倡议。吉尔吉斯斯坦的生态文明智库以西方国家财政支持的为主。С.С. Мурзакулов, Ж.А. Исмаилова, М. Баатыров:Природоохранная политика и роль экологических НПО в решении сохранения биоразнообразия в Кыргызстане.Известия ОШту, 2017(No1)ст,116-125.乌兹别克斯坦则赋予政府部门智库建设功能,由政府部门代替生态文明智库。乌兹别克斯坦的生态文明智库主要是政府职能部门下属的专门研究机构,如乌兹别克斯坦生态与环境保护委员会直属单位“国家生态知识中心“等。参见:Центр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экологической экспертизы  при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м комитете  Республики  Узбекистанпоэкологии   и  охране  окружающей  среды,http://davekoekspertiza.uz.塔吉克斯坦的生态文明智库大多是研究性学术机构,没有环境监管等行政职能。Центр по экологии и окружающей среды Центральной Азии,https://www.rceeca.tj.44DA2419-6E2D-4923-8718-48A78148120C

2006年前后,中亚国家多地出现政治社会动荡。吉尔吉斯斯坦2005年和2010年相继爆发两次“街头政治”,政权几经更迭;乌兹别克斯坦爆发“安吉延事件”,以及后来在哈萨克斯坦独立日爆发的“扎瑙津事件”等,一系列由社会治理缺失而导致的政治事件此起彼伏。在此情况下,生态治理、生态文明建设问题成为影响国际政治博弈的新因素。作为生态治理的重要平台,生态文明智库建设成为大国争夺国际话语权、提升国际形象的着力点。从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的大致历程看,在知识、人才、技术、资金等多方因素匮乏的条件下,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多多少少都有西方参与的影子。中亚国家的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经历了由政府—非政府—政府的轮回发展。随着中亚生态安全形势日趋严峻,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非西方国家进入中亚,参与中亚自然资源开发、生态环境保护,以及信息资源处理等方面内容的合作[4]。

二、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基本类型与主要特点

从智库性质和财政来源上看,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主要分为“政府”和“非政府”两大类:政府类是由国家直接财政拨款,在科研工作的基础上,还承担国家一定行政和公共服务职能的智库;非政府类则是依靠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外国政府、企业资金援助及其他社会募捐等,主要对中亚国家个别行业领域进行功能监测和学术研究的智库。从学术导向看,政府类智库多承担综合性学术研究、公共事业服务和社会管理职能。

如乌兹别克斯坦国家生态鉴定中心(Центр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экологической экспертизы),其本身就是乌环保部的直属单位,主要职能就是“根据乌兹别克斯坦《保护自然法》和《环境评估法》的相关规定进行环境保护评估,防止管理、投资及其他经济类生产活动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向政府相關部门和公众提供政策建议和预防信息等。塔吉克斯坦中亚生态科研中心(Научно-исследовательский центр по экологии и окружающей среды Центральной Азии)2014年设立于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由塔吉克斯坦科学院和中国科学院共同合作建立,主要职能是积极开展环境领域的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研究;培养生态文明建设领域的专业人才,特别是塔吉克斯坦相对亟需的地质和矿物资源学、冰川学和荒漠化治理等学科的研究生培养。Научно-исследовательский центр экологии и окружающей среды Центральной Азии (Душанбе), https://www.rceeca.tj/?page_id=840.非政府类智库则更多聚焦于应用研究层面。如哈萨克斯坦的国际生态学会(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академия экологии),其主要功能和研究方向,一是监测功能,对工业及水质系统进行监测和防护,包括住房在内的公共性服务的应用创新技术和材料进行测评;二是技术研发,利用生物技术处理工业废料,研发各类能源生产所需要的环保技术。Учреждение 《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академия экологии》, http://eko-kaz.kz/2017/06/14/о-деятельности/.吉尔吉斯斯坦奥胡斯中心(ОрхусЦентр)的主要职能则是定期公开发表学术报告,增强公民的环保认知,强化政府在生态环境治理、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信息透明度。Орхусские Центре Кыргызстана,http://aarhus.kg/ru/rvpz.

从研究成果层面看,政府类智库多以书面专题研究报告、年度研究报告等形式为主,加之部分基础性科学研究周期较长、成果转化较慢,科研成果也多由政府采购;非政府类多以信息类服务产品为主,学术成果多与西方国家及组织联合研发,研发周期相对较短,成果转换较快。

从科研人员的薪资层面看,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科研人员属于精英学者中的低收入群体。以中亚国家中薪资水平较高的哈萨克斯坦为例,综合哈通社及其他数据显示,2020年哈政府将提高30%至50%教育预算贴补新入职的高校教师及科研人员,其中,以能源领域“石油与天然气工程”专业的薪酬最高,平均月收入达25万坚戈(约合662美元);涉及生态文明建设领域的“生物技术”专业的薪酬最低,平均月收入仅达7万坚戈(约合185美元)。Зарплаты преподавателей вузов вырастут на 30-50 процентов, https://24.kz/ru/news/obrazovanie-i-nauka/item/347900-zarplaty-prepodavatelej-vuzov-vyrastut-na-30-50-protsentov.

面对严峻的生态安全形势,中亚国家的生态文明智库从无到有,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智库建设体系,原因是:

(一)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困难多、条件差、任务重”

中亚国家生态环境脆弱,面临多个重大生态安全威胁。以哈萨克斯坦为例,约66%的土地在逐步退化,近1.8亿公顷土地沙漠化,部分地区水土流失率高达64.34%。中国科学院预估,到2045年前后,全球气候变暖导致冰川消融加速,中亚地区河流径流将明显减少[5]。从中亚国家历史看,其发展模式属于绿洲经济,经济承载能力有限。苏联时期,由于远离苏联人口中心区,中亚国家处于核武器、航空航天等危险设施的试验场,加之粗犷的生产开采模式,生态环境破坏严重。独立后的中亚国家在经济结构转轨过程中十分重视能源产业,就此形成了“能源资源富集区发展较快,能源资源贫乏区发展较慢”的基本局面,也加剧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国家地区发展的艰巨性与生态环境的脆弱性构成了鲜明的矛盾。

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起步晚、底子薄,人才、资金、技术等关键条件欠缺。独立初期,中亚国家在政治、经济、安全、社会等重大现实性问题面前,不得不迟滞生态文明建设,特别是在欧洲裔知识分子大量遣返、逃离中亚国家后,中亚国家民众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性认知也不够充分。当认识到生态文明建设的严峻形势后,其智库又不得不在“困难多、条件差、任务重”的条件下开展研究,去着手应对极为复杂的生态文明建设难题。44DA2419-6E2D-4923-8718-48A78148120C

(二)西方生态文明智库对中亚国家的影响力和吸引力巨大

西方国家经济实力雄厚,科技水平居于主导地位。以美国和欧洲国家为代表的世界发达国家,为生态文明智库的发展奠定了经济和科技基础。西方发达国家经过了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其生态环境治理体系建设相对成熟,长期积累的发展经验以及国际通用的学术规范和学术体系,使其在全球学术评价体系上长期占据主导地位。西方智库专业性、传播力和国际性强。与此同时,西方国家重视智库成果与互联网等新媒体结合,其生态文明智库展现出强大的国际影响力。

西方生态文明智库在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建设中一直扮演着“教书匠”的角色。新千年之后,特别是2005年中亚多国家爆发“颜色革命”“街头政治运动”后,许多西方智库,包括生态文明智库的专家走上街头,号召民众对抗政府。2005年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斯湖自然园区的抗议事件就是例证之一。西方国家丰厚的差旅补贴、高水平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以及其他隐性福利是吸引中亚学者的重要手段。西方发达国家还掌握着国际学术评价体系。在学术地位与经济利益的双重诱惑下,中亚学者对西方趋之若鹜。

(三)西方生态文明智库在中亚的影响遭遇新兴大国的冲击

全球性环境问题日益严重,环境治理的方式和手段在不断创新,全球环境规则规范的重要性不断提升。全球治理以实现共同利益为目标,强调行为者的多元化和多样性,需要国际交流,这实际是不同主体间联系、协商和合作的过程。生态文明智库成为全球环境治理规则规范制定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国的生态文明智库竞争实质是包括全球生态治理的规则制定权的博弈和竞争。随着发展中国家生态文明智库的数量和质量不断提升,特别是以中国、印度、俄罗斯等为代表的新兴大国群体性崛起,在经济、科技、全球治理等方面成为重要的参与者、贡献者,具有挑战西方国家主导的学术评价体系霸权的能力。如“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国科学院直属的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积极与塔吉克斯坦科学院合作开展中亚生态文明建设研究,不仅设立了“中亚生态与环境研究中心”,同时,两家单位还与哈萨克斯坦赛福林农业技术大学、乌兹别克斯坦国立大学等中亚国家建立了学术联系。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机构简介,中国科学院官网, http://www.egi.cas.cn/gkjj/jgjj/.尽管目前,新兴大国间尚未完成学科间的体系化建设,但是,与中亚国家联合开展生态文明建设的合作力度不断加强,特别是地理上的相互联系、跨界民众的情感交融、现实生活中的休戚与共,西方学术霸权在中亚的影响力呈下降态势已是必然。

三、在“绿色丝绸之路”框架下推动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建设

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围绕“一带一路”建设的相关生态环境保护问题络绎不绝,成为“一带一路”建设中的热点问题。经济学人智库(The EIU) 在2015年发布了《愿景与挑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风险评估》,报告对“一带一路”沿线65个国家予以投资风险评估,在其归纳的十类重大风险中就包括生态环境风险。2017年5月,习近平在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指出,“一带一路”将践行绿色发展的新理念,倡导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的生产生活方式,加强生态环保合作,建设生态文明,共同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演讲, http://www.xinhuanet.com/2017-05/14/c_1120969677.htm.与此同时,在特朗普政府宣布退出包括《巴黎协定》等多边环保合作后,全球生态治理难度增大,经济全球化进程受阻,生态文明智库建设面临新任务。中亚地区生态文明智库建设是“绿色丝绸之路”建设的重要一环,中国应推动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建设根据中亚国家政治体制特点,做好“顶层设计”,优化智库功能,搞好人才建设,有效结合媒体。

第一,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的关键在于做好高层工作。中亚国家政体的最大特点是“强总统、弱议会、小政府”。中亚国家是领导人意志很强的国家,总统享有绝对权威,是国家和民族的领袖。中亚国家的地方长官均为总统垂直任命,即总统直接任命隶属于中央的州和直辖市的行政长官,再由州、直辖市的行政长官任命下一级的官员。这种体制有利于总统把握全局,但容易形成裙带关系。因此,在中亚地区构建生态文明智库,关键是要与总统及其“身边人”建立良好关系,针对其所关心的生态问题进行深入交流,共同调集相关资源,推动智库研究成果更好地发挥作用。

第二,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应做到“一国一策”。经历了近三十年的经济社会发展,中亚国家的区域共性越来越弱,国家特性越来越强。在中亚地区建立生态文明智库,物质经济基础和社会开放程度是必备条件。由于资源禀赋、国家治理水平不同,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财政状况较好,乌兹别克斯坦次之,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较差。从开放程度看,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开放水平较高,乌兹别克斯坦次之,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较为封闭。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的生态安全形势较为严峻,土国已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最缺水的国家之一;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次之,塔吉克斯坦情况较好。鉴于以上情况,在中亚地区建立生态文明智库需要考虑中亚国家间的差异性,借助中国科学院等已有的智库平台,有针对性地制定政策。

第三,因地制宜地完善中亚生态文明智库的功能。2017年5月,中国环境保护部(现“生态环境部”)发布了《“一带一路”生态环保合作规划》,提出要在政策对接、投资咨询服务等方面提高智库的参与度,积极发挥智库和环保社会组织的作用,联合开展环保公益服务、环保科技互访、展会、论坛等多种形式交流。

中亚地区的智库通常具备公益性、非营利性等属性,且在当地社会中具有较强的亲和力、表现力、感染力。在多民族、多宗教的中亞国家中,特别是在不同观念、不同利益的社会群体间,生态文明智库可以发挥沟通协调的功能,搭建起企业与政府、民间与官方的合作桥梁。具体而言,可以与当地高校和科研机构组建生态文明领域的学术联盟,通过一系列学术活动发展与当地政府和民众的关系,使生态文明智库成为践行“绿色丝绸之路”的重要基地。建设生态文明智库还需重视其在咨政建言、引导舆论等方面发挥作用。44DA2419-6E2D-4923-8718-48A78148120C

第四,使中亚生态文明智库成为培养“知华派”“亲华派”专业人才的摇篮。智库是从政策研究到实践行动的角色融合,也是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的双向转换,其核心专业人才的培养至关重要。以美国为例,政府雇佣智库的专业人才从事政策制定是评价智库优良的重要指标,即著名的“旋转门机制”(Revolving Door),从研究者变为政策制定者。这种学者和官员之间的双向流通,使知识与权力得到了有效结合,也使政策法规变得更为科学和严谨,使智库和政府都能保持活力。生态文明智库的专业性很强,加之中亚地区的生态问题复杂棘手,生态文明智库可以为学术机构和政府部门培养优秀人才。

由于“中国威胁论”在中亚国家仍有市场,应该通过与中亚国家共建生态文明智庫让中亚国家精英深刻体会“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从而消除其对中国的误解,让他们用中亚民众的惯用思维和语言讲述“中国故事”和“中国经验”,使中国与中亚国家共建的生态文明智库成为中亚国家政府“知华派”或“亲华派”专业人才的成长摇篮。

第五,构建多元开放的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在大国争相博弈的中亚地区推进生态文明智库建设,可以吸引国际组织和国际机构共同参与生态治理。比如,联合国框架内的工业发展组织与中国签订的“绿色工业园”项目整合了乌鲁木齐和连云港两市资源,准备在“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建立环境监测机构。此外,联合国开发署、联合国环境署、联合国南南合作局均有意向参与中亚地区的生态环境治理。还可以在不破坏东道国主权、生态安全、生态利益的前提下,吸收世行、亚行、亚投行等国际金融机构参与生态文明智库建设。

第六,将“拯救咸海”作为中亚生态文明智库建设的重点。咸海曾经是世界第四大湖,面积曾达到6.8万平方公里,约是24个洞庭湖的面积。然而,自1957年后,咸海面积不断萎缩,已经缩减至原有面积的三分之一。当年的湖底变为含盐量极高的荒漠,经常会形成严重的沙尘暴,危害沿岸国家的生产生活安全。苏联解体后,中亚国家陆续召开过多次“拯救咸海”的国际会议,一些西方国家也有参与。由于当事国难以达成共识,加之缺乏必备的资金和技术,咸海面积目前还在不断萎缩。距咸海仅300多公里的里海在最近二三十年水量持续增长,且与咸海的高程差不到百米。因此,有学者主张利用中国的工程技术优势和资金优势建造人工运河,引里海水入咸海。中国与中亚共建的生态文明智库可成立咸海治理工作组,在咸海治理上作出贡献,使其成为中亚生态治理的范例。

四、关于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评价的结论

从生态文明智库一隅观析中亚,既能从中亚国家内部的微观视角剖析转轨型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的发展脉络,也能从中亚外部的宏观视角把握大国博弈的竞合关系。评价中亚生态文明智库的历程、现状及其特点,使我们较为全面地了解中亚地区生态文明智库运作机理和现实作用,为在中亚地区建立新一代生态文明提供了宝贵经验。

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全面铺开,与中亚国家联合建设针对性较强的地区级、国家级生态文明智库势在必行。在智库建设上,要做到问题导向和结果导向双结合,要对包括国家可持续发展水平、生态环境、相关环境政策法规、环境基础设施条件,以及涉及生态环境的民族宗教文化状况等方面的信息进行综合处理,对各国生态环境及管理政策进行科学合理的研判,分析可能遇到的主要问题,多做有利于中亚民生发展的实事。与此同时,在智库高速发展的当下,还需注重智库研究导向的战略性、前瞻性和宏观性,研究成果的针对性和应用性,转化渠道的多样性和高效性,使中亚国家生态文明智库发挥其本身的专业优势效应,进而助力提升中国的智库品牌和国际影响力。

[参 考 文 献]

[1]袁胜育,汪伟民.丝绸之路经济带与中国的中亚政策[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5(5).

[2]Fraussen B,Halpin D.Think Tanks and Strategic Policy-making: The Contribution of Think Tanks to Policy Advisory Systems[J].PolicySciences,2017(1).

[3]汪万发.全球环境治理中的环境智库:国际情况与中国方案[J].环境与可持续发展,2019(2).

[4]中国科学院中亚生态与环境研究中心简介[J].中国科学院院刊,2017(Z2).

[5]王洛中,张艺君.“一带一路”视域下环境保护问题的战略定位与治理体系[J].中国环境管理,2016(4).

[责任编辑 李睿思]

Research o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Think-tanks of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GAO Han-xun

Abstract:Central Asian countries deep in the hinterland of Eurasia are not only the junction of Eurasia, but also the convergence of diverse civilizations in the world. The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are oasis economies. Although the natural resources are relatively abundant, the economic carrying capacity is very limited. In addition to the excessive development and pollution of ecological resources in the Soviet Union period, the population surged in the region after independence, which makes it difficult to manag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entral Asia is a arena for fierce games among the worlds great powers. The strengths of all parties are intertwined, and various global and regional international mechanisms overlap with each other, so that the think-tanks of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including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have “embedded strong foreign powers and weak domestic power” features. In view of the high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of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and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China, it is necessary to objectively evaluate the development context and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think-tank of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and propose paths and methods that are conducive to multilateral cooperation and multilateral benefits.

Key words: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Think-Tanks The Road and Belt Initiative Scientific and Technical Factor44DA2419-6E2D-4923-8718-48A7814812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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