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饭君
朋友聚会,难免闲聊,或聊娱乐,或聊兴趣,或聊有关“爱”的粉红话题。
两千多年前,飨宴之后,一场伟大的聚会悄然拉开序幕。聚会上,人们也谈起了“爱”,但他们谈论的不只是情感之爱,还有精神之爱、智慧之爱,以及值得我们爱的“美”。
在场的有修辞学家费德鲁斯和鲍桑尼亚、医生厄律克西马库、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悲剧作家阿伽松、哲学家苏格拉底等。不同的身份,给了他们谈论爱的不同视角。
坐在席首的费德鲁斯率先开口。
他认为爱神(eros,厄洛斯)是最古老的神,爱是我们幸福的源泉,也是追求美好的热情,它会给我们百倍的勇气。当人们在自己钦慕的人面前做了糟糕的事,会感到无地自容。他举例说,战场上缺乏勇气的士兵可能会丢下武器落荒而逃,但如果出征的人里有自己钦慕的对象,当逃兵这样的事就绝不会发生,他们希望能在钦慕的对象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勇敢的一面。战场上哪怕只有一小部分这样的士兵,他们的力量都可以所向披靡。
在鲍桑尼亚看来,爱没有对错之分,却有高下之别。
在希腊神话里,有两位爱神“阿芙洛狄忒”和“厄洛斯”,因此爱也分两种一一高尚的爱和凡俗的爱。高尚的爱是稳定的,这种爱培养年轻人的智慧与德行;凡俗之爱,看重的是外在、容貌,是财富、权力、职位与虚荣,追求对世俗欲望的满足。当外在的花朵凋谢,爱人者便会远走高飞,消失不见,而热爱良好品行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
厄律克西马库顺着鲍桑尼亚的观点,从医学的角度做了分析。
他也认为爱具有两重性,就像人有健康与生病两种状态。好的医生可以判断人体健康与否,并在其间调和、引导。高尚的爱与凡俗的爱,对应的就是内在和谐的人和缺乏内在和谐的人,就像饮食,不挑食就可以变得百病不侵,挑食就要承担营养不良的后果。爱无所不在。秩序井然的爱,小可促进身体健康,大能让万物有序、风调雨顺。
阿里斯托芬认为爱的能量无比强大,它是人追求完美的渴望。
他讲了个有趣的传说:从前人有三种性别,除男性和女性外,还有一种“阴阳人”——结合了男性和女性的特征。 “阴阳人”的外形近似球形,有四只手、四只脚,有两张朝前后相反方向的脸。他们能量强大,有雄心壮志,向天神发起了挑战。宙斯等天神受到威胁,便用雷电将它们一分为二,让阿波罗修整他们的身躯。从此人类两性分离,被拆散的人变得温驯谦卑,他们四处奔走,追求自己失落的另一半。寻得另一半后,若有一方先行死亡,生存的一方则会万分悲痛,生不如死。人被这种渴求完整、完美的欲望套牢后,爱便诞生。阿里斯托芬认为爱是追求不朽的过程。
这次宴饮的东道主阿伽松对爱神进行了好一通歌颂。
他认为爱神是年轻的,且永远年轻,因为爱总与年轻人结交;爱也是娇嫩的,它总是行走和定居在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和柔和的人往来;爱还是流动的、优雅的,或许像一阵春风,又或者是流水,可以覆盖人们的心灵。
爱神不栖身在没有花朵或花朵已凋谢的身体、心灵或事物上;但当他发现有花朵盛开和芳香的地方,他就会停留。爱神做事从不用武力,只做法律规定为正义的事。爱神还是节制的,充满勇气的。爱神如诗人、艺术家,自身极美,也创造着美好善良的东西,引导众人向美好靠近。
最后发言的是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转述了一次让他受教的谈话,对方是一个深谙巫术灵媒的女子——狄奥提玛。狄奥提玛认为爱神并不那么完美,它是富有和贫穷的儿子,所以它兼具两种特性,它有智慧、资源,但是又没有那么富足,因此它对世间最美的东西——智慧充满了热爱。
爱神不是神,是精灵,它链接神与人,处在智慧与无知之间,它就像平凡的大多数人,对美好充满期待。爱神不仅追求美好事物,还期望爱情、品德、智慧等美好的事物不朽。对不朽的生命的追求教我们孕育后代,对高尚的智慧、德行的追求让我们羡慕荷马、赫西俄德那样伟大的诗人,能用文字书写下智慧的结晶。
爱必然要经历一个过程,从对个体之美的爱到对普遍之美的爱,再上升到对智慧、正义的爱,最终进阶到对美的本质的爱。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值得过,那么他一定在凝视美本身。
苏格拉底发言完毕,醉醺醺的将军亚西比德走了进来。在这场赞美爱与美的谈话里,他因为钦慕苏格拉底而用了一大通话赞美对方。这通话,与其说是赞美苏格拉底,不如说是赞美自己对智慧与美好的憧憬。
柏拉图记录下了这场谈话,于是有了《会饮篇》。
柏拉图安排的对话,总是能让苏格拉底施展辩才。苏格拉底的這番发言,并没有阐述自己的观点,而是借用狄奥提玛的话,否认爱是完美的神,而恰恰因为不完美,人们才对美好的事物满怀憧憬。在苏格拉底这里,爱由凡俗的爱,上升到美本身,是一种永恒的真理之爱。
费德鲁斯、鲍桑尼亚、厄律克西马库、阿里斯托芬和阿伽松对爱的发言也一定程度上向我们描述了爱到底是什么。这场谈话谈的是爱,也是对哲学里美学的叩问。因为追求美与善,爱才让这个世界有了勇敢向前的生命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