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签名鉴定案引起的思索

李齐红 宋涌法

南京东南司法鉴定中心，江苏 南京 210042

随着电子科技的普及，现在电子签名逐渐在银行、保险、商业等行业使用，随之产生的电子签名真伪案的纠纷逐渐增多。笔者执业的鉴定中心办理的两起电子签名真伪案的鉴定，其中一起因鉴定意见不一，还请来了上海专家协助鉴定。现就通过这两起电子签名案的鉴定，谈谈笔者对电子签名真伪鉴定的一些粗浅认识。

一、对电子签名的直观认识

笔者第一次接触电子签名是到银行里去取款。以前取款签字都是在纸上用圆珠笔签署的，一式多联，其中第一联（书写原件）由银行保存。第二联（蓝色抑压字迹）交给本人。现在银行工作人员在核对完取款金额、输入密码后，会让取款人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板电子签名设备的签名栏内用没有墨水的触控笔进行电子签名。并要求字迹不能潦草，要一笔一画地写。使用电子签名设备书写时有些打滑，笔者有些不太适应。但随着运笔，签名栏内就显现出与纸上签名一样的字迹：运笔的幅度大，显现出的笔画就长；幅度小，笔画就短。运笔力重，笔画就粗，笔力轻，笔画就细。若进行连笔书写，笔画就是连笔的。若停笔、断笔，显现出的笔画也是停笔、断笔的。只是那个签名框比较大，笔者书写的字也就签得比平时大。其它与纸上签名似乎没啥两样。但笔者于此产生了一个疑问：怎样证明这个方框栏内的字是签在取款人本人的取款单上的？如果把这个电子签名移花接木到其他地方去不就麻烦大了？而且连摹仿都不用，直接克隆就是了，这也太恐怖了！

二、电子签名的实质

电子签名与纸上签名有啥两样？直观感受告诉我，电子签名是用电子笔在玻璃电子板上运笔留下的动态痕迹。这种动态痕迹中笔画之间的搭配比例、角度、弧度、幅度（长和宽）等几何学特征；力度（纵向的力称之为压力，往四面八方的力称之为挥力）、速度、墨韵（笔画中墨色的浓淡变化）等物理学特征；起笔、收笔、连笔等技术特征都能得到一定的反映。［1］所以是可以进行笔迹鉴定的。但其实质是电子笔在电子书写板（触控屏）上留下的电子数据。因为把这个电子数据放到其他任何一台电子设备上都能显现出一模一样的字迹。所以其字迹的外观形象只是电子数据的“形象还原”或者“外观特征”。由于电子签名与用有墨水的笔写在纸上留下的字迹的形成机理不同，所以在相关方面的特征上还是存在较大差异的。

三、电子签名与纸上签名的差异点

（一）用的笔不同，在纸上写字用的笔可分为软笔和硬笔两类

软笔又称毛笔，是用动物的毫毛结束制作的。分羊毫、狼毫、兼毫等。书写时需一边蘸墨水一边书写。现在除书法作品上使用外，由于携带不方便等原因已很少有人用软笔写字签名了。

硬笔有钢笔、圆珠笔、铅笔、彩色画笔等。钢笔的笔尖是金属制作的。中间有条流墨水的缝，当笔接触到纸上，墨水就顺着缝流到纸上。用力重时，笔尖张开，把笔画一分为二，中间墨水就少，笔画呈两黑夹一白的笔痕状，同时使笔画变粗；现在人们普遍都用签字笔了，签字笔就是圆珠笔。因为笔尖是一粒钢珠，直径有 0.5、0.6、0.7、0.8、1毫米等不同的规格。它是依靠笔在纸上划动时带动钢珠转动，把笔管里的油墨粘带出来涂到纸上的。笔力重，加大了圆锥状钢珠与纸的接触面，使笔画变粗；笔力小，仅顶端接触纸面，笔画就细。但笔力过重时，钢珠将油墨挤压到两侧，中间就空白，也就呈“两黑夹一白”的“空心”状的笔道；还有一种是铅笔和彩色水笔，它是直接依靠笔与纸的摩擦，把自身的颜色涂抹到纸上的。笔力重笔画就粗，笔力轻笔画就细，墨色就浅淡，正所谓“轻描淡写”。但它不会产生“两黑夹一白”的“空心”笔痕，其笔画都是“实心”的。

电子笔有电阻笔、电容笔、电磁笔等三种，它根据压力轻重调节笔画的粗细。因此，其笔画同样有一定的粗细变化的，但都是实心笔画，是不会产生纸上签名“两黑夹一白”的“空心笔画”和墨色的浓淡变化的（见图1）。

图1 检材（保单上的两个电子签名）样本（纸上签名）

（二）接受书写的纸张不同

纸上签名书写的纸张是纤维物组成的，具有柔软、表面毛糙、吸水、附着力强等特点。［2］笔在纸上运行时，笔尖深入纸张，正面向下凹陷、背面凸出，涩行有阻力、“两黑夹一白”的“空心笔画”等笔痕迹明显。

电阻笔的“纸张”叫“触控屏”，是获取、呈现、传输、保存电子签名的核心设备。它是由塑料层、金属涂料层、空气间隙层、玻璃层等组成。由于其表面光滑，书写时有滑感，控制不好笔画容易走样。其形成的笔画无压抑的立体感，呈麻点或马赛克状（见图2）。

图2 检材（保单上的三个电子签名）样本（纸上签名）

（三）电子签名与纸上签名在书写特征上可能产生的差异和变化

如上图所示，我中心受理的这两起电子签名的样本都是纸上签名样本。也许当前送检电子签名的样本大多是纸上签名的样本。由于电子签名与纸上签名用的笔与纸都是不一样的，其形成的机理及其某些特征也有所不同。所以在比对检验中，必须掌握某些规律性的特点，才能防止错检。那么，电子签名与纸上签名在书写特征上到底会在哪些方面有所不同和有所影响？对此，本人谈一些自己的认识与看法。

1.电子签名对书体特征的影响。所谓书体是指签名字迹用的是楷书、行楷、行书、行草、草书抑或狂草等笔体。笔者认为电子签名对书体特征是会有较大的影响。如初次在“触控屏”上写字，因为打滑、不适应及工作人员要求签名不能太潦草等因素，就会放慢书写速度，由在纸上习惯草书签名改为行书，甚至楷写。

2.对字的形体特征的影响。所谓字的形体特征，是指字的体型是长方、正方、扁方抑或是圆形的？笔者认为电子签名对字形体特征是影响不大的。即使是书体改变也不会将长方形的字写成正方的或扁方的。

3.对签名倾斜角度特征的影响。所谓倾斜角度，是指人们的签名都存在一个倾斜角度的书写习惯，有的向右倾，有的向左倾，有的垂直。

笔者认为电子签名对书写角度会因书体的改变而产生一定的改变。如某人在纸上签名时，习惯用草书签名，并向右或向左倾斜的。现在“触控屏”上写字打滑和要求不能潦草，就改用楷写笔体签名，楷体字迹端正，整个签名就随之端正。但仍采用与纸上签名相同的笔体是影响不大的。

4.对签名布局特征的影响。所谓签名布局是指姓和名几个字之间的整体相互搭配结构关系。一个人从学写字首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起，再在书本上、作业本上、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到参加工作后的填写履历表、签合同、领工资、存取款都要签名。因写得最多就最为熟练，几个字之间就逐渐形成一个固定的整体格式和模式。有分散型的、有紧密型的、有组合型的，还有请人设计成艺术型的。有横式的、有竖式的、斜式等。

笔者认为，电子签名对相同笔体的签名布局特征影响不大，但笔体改变，会破坏原有的结构。另外对竖式、斜式签名，因受长方型签名框的限制会受影响的，有的只能将字缩小（如上图1友艳保单上的竖式签名就超出格子）。或因竖式签名写不下只能改为横式签名等。

5.对签名字迹写法特征的影响。所谓写法特征是指字的繁体、简体、异体及偏旁部首的多种写法等书写习惯。对此，电子签名因笔体改变会随之有所改变，如笔体不变则影响不大。

6.对签名笔顺特征的影响。所谓笔顺是指运笔中笔画的先后顺序。对此，电子签名如笔体不变则不受影响。笔体改变则可能有所调整，但在显微镜下观察电子签名交叉笔画的先后顺序是困难的，而纸上签名的交叉笔顺则容易分辨。

7.对签名笔意特征的影响。所谓笔意是指笔画线条中某些转折连笔动态特征所表达某个笔画的意念。［3］因为签名字迹大多是行草书，笔画简而又简，多曲折缠绕。其间一个转折甚至方向角度变化，都是代表某个笔画的。电子签名笔体相同时，对笔意特征影响不大。

8.电子签名对笔画的流畅和书写水平的影响。如上所述，因为人们不习惯在光滑的玻璃板上写字，就会放慢速度。所以电子签名对笔画的流畅和书写水平是会有较大影响的。

9.电子签名对签名字迹大小特征的影响。电子签名要求签在一个长方形的框内书写，这个框有3×6公分，比较大。框大字就会大，所以会有所影响。

10.电子签名对单笔动态特征的影响。所谓单笔动态特征，是指某个笔画的搭配、角度、弧度、幅度、力度、速度、墨韵、起笔、收笔、连笔等运笔细节特征。

对此，笔者认为首先电子签名对笔画的搭配、角度、弧度、幅度等几何学特征是影响不大的，但对反应力度、速度、墨韵等物理学特征影响是很大的。如上图1“赵友艳”的两个保单上的签名横笔粗，竖笔细，线条凹凸不平，生涩呆板，缺乏动感和粗细变化，这是电子签名的特有规律现象，容易被误认为是摹仿笔迹的特征。其次是对起笔、收笔、连笔等技法特征也会产生较大的影响。如上图2“邹长钢”的三个电子签名的笔画线条呈麻点状，其间还有呈竹节状的“节点”，容易被误认为是运笔的停顿现象。再次是纸上签名字迹的墨色浓淡变化、“两黑夹一白”等笔痕特征在电子签名中更是丧失殆尽。

综上所述，电子签名较之纸上签名，无论从概貌到细节特征都会产生较大的变化，容易把电子签名误检为摹仿笔迹。从而增加了笔迹鉴定的风险和难度。

（四）对电子签名意见的表述

上述所示图1的两个“赵友艳”电子签名，在透光下能完全重叠。图2所示的三个“邹长钢”的电子签名在透光下也完全重叠。说明它们都是出于同一个电子签名的版本。更由于电子签名的本质属性是电子数据，所以笔者认为电子签名与纸上签名在鉴定意见的表述上是应有所区别的：纸上签名对认定同一的，可直接表述为是“某某人书写”的或“是同一人书写”的。［4］电子签名则只能表述为检、样材是同一人或不是同一人的笔迹。因为这个电子签名到底是哪里来的就不属于笔迹鉴定的范畴了，而是属于案情审理的范畴了。这跟送检的检材是复制件是一样的道理。

四、结语

电子签名笔迹检验是摆在文检专业人员面前的新课题。本文笔者主要阐述了纸上签名与电子签名各自形成的机理及其可能形成的书写特征变化方面及在鉴定意见表述上的不同，希望能够在电子签名笔迹案件检验中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