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父亲30万不翼而飞:那座大山里深藏血脉

2022-05-23 17:36夕禾
知音(月末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养鸡场监护室中风

夕禾

在外出差的魏鑫安被妈妈火速召回,因为他爸爸中风住院了。可接下来,随着一张存折上钱款的消失,一个被隐瞒十年的秘密浮出水面……

以下为魏鑫安的自述——

爸爸中风,30万私房钱不翼而飞

“鑫安,你爸中风了,在医院急救,你快回来啊!”当妈妈在电话里哭喊时,正在内蒙古出差的我顿时急出了一身汗,连夜往家赶。

我叫魏鑫安,山东省淄博市人,现年34岁。三年前,爸爸说他年纪大了不想操心,把家里的小工厂交给我经营。哪知还没享几天清福,就摊上了这事。

我急着往回赶,除了牵挂爸爸的病情,还因此时家里能倚靠的人不多。我爸老家在山东省菏泽市,我妈娘家在山东省临沂市,亲戚一时指望不上,我又是独生子,媳妇因为性格不合,前几年已经变成了前妻。我儿子在上小学,每天都要人接送,我妈身体又不好,想到现在这个局面,我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来,一眨眼就飞回家才好。

等我赶到医院,爸爸已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我妈坐在监护室外面的椅子上,眼睛都哭肿了。我强打起精神安慰她,并拜托朋友送我妈回家休息。

大夫告诉我,因抢救还算及时,我爸没有生命危险,但我爸年纪大了,不留后遗症几乎不可能。将来的康复治疗也很关键,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这话让我心情沉重。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又一个大雷早已悄悄地潜伏在我的生活中了。

那天,我刚抽时间去厂里处理了一笔业务,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惊慌失措地问我,有没有动过爸爸的存折。我说没动过,出什么事了?我妈尖叫道:“你爸存折上面的钱都没了,三十多万呢!”我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我妈说,她想先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用,等不够了再跟我要。她知道我爸有张存折存了三十多万,没想到,现在只剩下两万多了。

我接过存折一看,也傻了眼。存折上的流水从去年六月到十月,几乎每个月都有大额取钱的记录,先后提走了三十二万。问题是那段时间家里根本没有任何花大钱的地方。我爸也不炒股、不投资,那这钱去哪了?在爸爸开户的银行,工作人员告诉我,银行的存根和存折上的记录完全吻合,不可能出错。我忽然想起这几年我爸迷上了钓鱼。他几乎每周都要去,只是技术很臭,每次回来也没见钓到几条鱼。去年夏天,他钓鱼的频率明显增加,在外面一待就是一天。那正是存折上记录的大笔大笔往外提款的时候。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为了找到蛛丝马迹,我在爸爸的书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份安装光伏发电工程的意向合同,地址在本市东部山区,金额有十五万多元。奇怪的是,乙方的签名是王晓玲,但那笔迹一看就是我爸的,留的电话也是我爸的。

爸爸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女人?可从我记事起,爸妈就从没红过脸。爸爸平时一向节俭,能让他这么大手笔的花钱,除了那个女人对他来说特别重要以外,还能有别的解释吗?那不翼而飞的三十二万,还有这份合同上的十五万,都证明了这点。我越想越气,又不敢告诉我妈。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女人。我倒想看看,什么人能把我爸“迷”成这样。

合同上有那家安装公司的电话,也有经办业务员的名字和电话,业务员姓侯,我电话打过去,把我爸的名字和我的意思说明。谁知,小侯诧异地反问我:“你不知道?你爸说这光伏是给他闺女安的,你怎么不知道?”我爸哪来的闺女?不用问,肯定是在外养的女人!小侯还说,他去实地测量过,计算一下能安装多少光伏板,那地方就在村口的一家养鸡场。他还说,我爸打算付全款,上个月他们还通过电话,我爸说正在筹措资金,让他再等等。我决定自己去看看再说。

孤身驱车,探寻父亲出轨真相

初春,我驾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心情也和这山里的气温一样冰凉,到现在我还没从爸爸带来的震惊里缓过来。

离目的地越近,我的心就越乱。一想到爸爸还在监护室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针头,我却撇下他跑到山里来“捉奸”,虽然是老头子有错在先,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点对不起他。

我妈催我报警,她堅信我爸被骗了。我咨询过律师,律师说,只要有证据证明我爸和这个王晓玲的确存在不正当关系,这钱是我爸瞒着我妈给她的,我妈就有权利去法院起诉追讨。但这话我只能憋在心里,否则以我妈的脾气,指定会气得抽过去。所以我敷衍她说,警方说这事得等我爸好转以后,他自己先说明情况,然后才能立案。我妈信了,但以她那犟脾气,肯定越早弄清楚越好。

前面拐过一个弯,远远地我就看到村口有一个大院子,雪白的围墙,朱红的大门,隔着墙也能看到里面有几排房子,在这寂寥的山里头显得气派十足,我猜这就是那个养鸡场。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拍响了门环,大门应声而开,意料中的“妖艳贱货”没出现,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面相憨厚的男人。

“你这里是养鸡场吧?我听别人说你这里的柴鸡好,过来看看。”我说着早就编好的台词。对方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把门开得大大的,请我进去。我一边和他搭话,一边观察这个地方。我正在四下打量着,北屋的门一响,走出来一位中年女性。

她看上去顶多四十出头,五官清秀,眼里都是笑,看起来有些眼熟。她笑着迎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我自称在城里开了一家炒鸡店,用量挺大,他们听了更热情了。才聊了几句,我就搞清楚了,他们这养鸡场确实是去年六月动工,十月才建成的,正好对上了我爸取款的时间。

找了个机会,我装作随意地打听她的姓氏。“俺姓王。”她爽朗地笑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虽然早已断定她就是王晓玲,可当我确定了这一点时,心情却变得格外沉重。我心一横,干脆把话挑明了。“大姐,你认不认识魏建明啊?”我冷不丁说出了爸爸的名字,紧盯着王晓玲,看她的反应。

果然,听到爸爸的名字,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趁热打铁说出他是我爸,中风了,在医院抢救。王晓玲竟嚎了一声“爸”,哭出来了。还没等我搞清状况,王晓玲就抓住我的胳膊,问:“你就是鑫安吧?咱爸咋还中风了,要不要紧啊?”

我心里咚咚直跳,预感到有一个大秘密就要揭开了。王晓玲听完我的介绍松了口气,抹着眼泪说:“鑫安,我知道你,我不是外人,是你姐姐啊!”通过她的讲述,我才知道了爸爸的秘密。

四十年前,我爸和王晓玲的妈妈结婚,做了倒插门女婿。但岳父家的人都不太尊重他,两个人的矛盾越攒越深。在王晓玲3岁那年,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离了婚,我爸净身出户后,再没联系她们。对王晓玲来说,这个爸爸就跟不存在一样。“我还以为爸爸不要我了,直到十来年前,咱爸才突然找上门来。”王晓玲说,她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认他。爸爸哭着求她原谅,说自己前些年混得不好,也没底气回去看她,现在才有脸来见她,想弥补一下对她这个女儿的亏欠。

爸爸一哭,她的心就软了,毕竟血浓于水,再加上丈夫苦劝,她这才接受了爸爸。之后,爸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他叮嘱王晓玲,当初认识现在的妻子,他没敢说实话,隐瞒了结过婚还有个女儿的事实,加上我妈脾气不好,身上也有病,所以这事暂时还得瞒着我妈,谁知一瞒就是十年。

去年,王晓玲丈夫工作的建材厂关门了,他们的儿子刚上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爸爸帮他们建了这个养鸡场,还打算安光伏发电。这样每月光卖电给国家电网,也能收入三千块钱左右。爸爸说还是全款合算,等他把这笔款项筹措好再说。

听完王晓玲的话,我心头百折千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这事都怨我爸从认识我妈开始就没说实话。不过要是他说了实话,估计也就没我了。看着王晓玲,我忽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就是我的姐姐啊!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呢!对我这样的独生子来说,姐姐,是一个多么温暖、多么美好的字眼,我从小就羡慕那些有姐姐的同学。我暗下决心,这个姐姐,我认下了。

超越恩怨,那座大山里深藏血脉

姐姐想要跟我去医院看望爸爸,我告诉她,爸爸在监护室里,去了也没用,好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如等我说服我妈以后,再去不晚。

“那个……姐,你放心就是,这事包在我身上。”第一次喊“姐”,我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姐姐点头答应着,看我要走,拉着我让我等等,说要给我一箱土鸡蛋,又让姐夫去捉两只柴鸡。我赶紧推辞。“你别管,这是给俺姨和俺侄子吃的。”姐姐正色说道,我心头一暖——原来这就是亲情的滋味。

我的车都开出好远了,从后视镜里看到姐姐和姐夫还站在大门口目送着我。

三天后,爸爸从监护室出来,转入普通病房。趁我妈不在时,姐姐悄悄来过一次。爸爸正睡着,我宽慰姐姐说爸爸恢复得挺好,姐姐抹着眼泪走了。又过了几天,爸爸出院,除了腿脚不太利索,最大的后遗症就是变得糊涂,不认人了。妈妈觉得爸爸的病肯定是被骗了钱气出来的,不住地催我报案。

实在不能等了,我先哄着我妈把药吃了,这才委婉地把我爸的秘密说了出来。不出所料,我妈气得浑身哆嗦,跺着脚骂我爸老混蛋,骗了她一辈子,又逼着我去问姐姐把钱要回来。

我劝妈妈道:“按理说她也是我爸的孩子,我爸的财产,人家也有份,再说这事也怪不着人家,要怪就怪我爸没跟您说实话。他现在都这样了,您生气也没用,咱们还是要尽量把事情往好处办。”末了,我又说:“妈,您不如就认下这门亲戚,您多个闺女,我也多个姐姐,以后也有个帮手。您看这次我爸出事,咱家一个能帮忙的都没……”

“别说了!”我妈突然烦躁地打断我。我愣了下,很快醒悟过来。我不小心戳到了妈妈的痛处——以前妈妈曾经早产过一个女孩,后来夭折了。我从手机里调出姐姐的照片,举到妈妈面前说:“我俩长得还真有点像。您就认了我的这个姐姐吧,反正我姐她亲妈也没了,只要您对她好,她一定会孝顺您的。”我妈忍不住瞟了一眼:“咦?还真是挺像呢!”

正说着,姐姐打来了电话,问我爸最近情况如何,恢复得怎么样。我和姐姐通着电话,我妈神色紧张地看着我。我脑子一冲动,说:“姐,你的事我都跟我妈说了,我妈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说这事不怨你,让你来家里见个面。”姐姐高兴地说明天上午就来。我妈又急又气,伸手夺我的手机。“来了我也轰出去。”我妈咬着牙发狠。我笑着给她戴高帽,“您要是一吵吵,左邻右舍就都知道了,丢不丢人啊?”我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甩手进了卧室。

第二天,姐姐和姐夫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一进门,姐姐怯生生地对我妈喊了一声“姨”。我妈脸上淡淡的,应了一声。姐姐突然跪下了,说:“姨,您是长辈,按山里的规矩,第一次见面俺得给您磕个头。”我妈一下子就破防了,一把把姐姐拉了起来,“咱不兴这个,你有这份心就行。”姐姐让我妈别嫌弃,我妈埋怨她带这么多东西太见外。看两个人越说越热乎,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妈妈领着姐姐去卧室看爸爸,姐姐看到爸爸連她都不认识了,顿时就哭了:“我从小就被人说是没爹的孩子,我妈也没了,总算把我爸盼来了,又成了这个样子,我这是啥命啊!”我妈也跟着掉眼泪,拉着她的手说:“闺女,你别哭,你爸出事前那么惦记你,现在不能认人了,搞不好你是他最后的牵挂了。你也讨我喜欢,我就当满足他的心愿吧,你这个闺女,我认了!以后,这里也是你娘家!”姐姐感动地趴在我妈的肩膀上,哭得更厉害了。

从那天开始,我姐就经常来家里照顾爸爸,有时候一待就是好几天,和我妈相处得也越来越亲密,我儿子更是“大姑”不离口,就连作文里写的都是大姑炖的鸡有多么香。

2022年五一,姐姐的儿子亮亮回来了,被我接回了家。亮亮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妈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我妈主动跟我提起安装光伏发电的事,说她还有点钱,让我先拿去用。我调侃道:“妈您不心疼钱了?”我妈说:“这又不是给外人,她是你姐。”

切不断的血缘亲情,这就是手足情深!

编辑/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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