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古代艺术中的家园形象研究

2022-05-22 19:42陈细义
美与时代·上 2022年4期
关键词:云南

摘  要:基于“生态美学”的“家园形象”是中国文艺一个重要母题。云南古代艺术中存在着非常丰富的有关家园形象的艺术案例,非常具有代表性和独特性,主要体现在崖画艺术、青铜艺术、泥塑艺术当中。这些家园形象不但是古人生活的记录,也是古人生活追求、生态思想和美好生活的反映。

关键词:云南;家园形象;青铜艺术;崖画艺术;泥塑艺术

基金项目:本文系云南艺术学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思想研究基地项目“新时代云南艺术中的美丽乡村形象研究”(2020云艺XZX01)的阶段性成果。

基于“生态美学”的“家园形象”是中国文艺一个重要母题。分析云南古代艺术中的家园形象的变化、特点和共性,以及家园形象背后的民族观念和心理,可以为多民族混居地区的美丽乡村建设、民族特色文艺发展等提供借鉴。

一、云南古代艺术中的家园形象的地位

艺术中的“家园”形象能反映出艺术家对生存家园的深厚情感、对家园变化的感性关注以及对家园发展的理性思考。目前,中国城镇化建设和美丽乡村建设如火如荼。在社会发展、家园变化很快的时代,如何在精神上思考、在艺术上塑造家园形象,让迁入城镇的人记住乡愁,让留在乡村的人守住家园,是一个连接国家、地方和个人,涉及历史、现状与未来的重要艺术课题。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的生活既包括诗和远方,也有那厚重的家园意识所带来的乡愁。中华民族是一个安土重迁、乡愁很重的民族。不管社会变迁多大、社会迁移多频繁,最终总是要“少小离家老大回”“落叶归根”,精神深处总是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有着扯不断、卸不掉的牵绊。在艺术家的心理世界中,都有一个精神家园。这个精神家园往往和他的家园意识相关,并经由艺术创造展现出特有的、美丽的家园形象。

在社会日益发展、变化的今天,云南人依然享有“家乡宝”的美誉。他们非常依恋自己的家乡,也非常重视通过艺术创造来展示自己的美丽家园。研究云南艺术中的家园形象,特别是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具有代表性。

首先,作为中华民族大家族中极具特色的组成部分,云南少数民族与整个中华民族文脉相通、历史交融。在新时代的发展大潮中,二者也不断地在相互影响。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经济建设和时代文化发展,是整个中国发展变化的一个缩影。而反映这种发展变化的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是中华民族家园意识、家园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重要代表。

其次,受到历史文化和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又具有鲜明的独特性。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包含了很多“直过区”,在解放初他们还处于原始社会末期、奴隶制、封建领主制、地主制等社会经济形态,具有独特的社会形态、思想观念、文化习俗和风土人情。这种历史现实不但使得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传统家园形象与其它地区有较大的差异,也使得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依然带有不可磨灭的独特性,即使是到了新时代的今天这种独特性依然非常显著。

云南多民族和谐共居,孕育了形式多样、种类繁多、异彩纷呈的少数民族艺术;云南地形复杂、气候多样,云南的香格里拉被中外文艺当成理想家园的代名词;云南遍布高山深谷,它的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家园意识相对浓厚;云南拥有茶马古道、滇越铁路等传统外贸通道,当前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因此,探究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既能让人了解云南少数民族群众对于家园变迁的情感和思考,也能为推进城镇化和美丽乡村的家园建设提供一定的参考。

按照历史发展的演变过程,结合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标准,可以将云南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划分为三种类型:传统家园形象、现实家园形象和未来家园形象。首先,针对历史迁徙比较频繁的部分少数民族,比如历史上大规模迁徙的苗族、壮族、彝族,以及被国境线隔开的景颇族、傣族等,从艺术中归纳出云南少数民族家园形象的迁徙和重建,开展记忆与现实的时空对比。其次,研究云南社会经济发展现状及其对少数民族艺术中的家园形象的影响,了解少数民族艺术家对于家园发展变化的感性表现。最后研究云南少數民族艺术中关于未来的家园形象的艺术化构想和期盼。

研究传统家园形象是研究现代家园形象和未来家园形象的基础。云南古代艺术中的家园形象被广泛记录在云南历代的文物和文献当中如云南原始崖画、青铜艺术中的传统家园形象。

二、云南原始崖画艺术中的家园形象

原始岩画是人类最早的生活场景和历史记忆的重要载体。陈兆复在《中国岩画史》中把我国岩画内容分为四大部分:人面像、动物、日常生活和符号图形。其中,“日常生活”这一大部分包括狩猎、放牧、农业、战争、祭祀、交媾、舞蹈、杂技、服饰、建筑和村落、车辆与船只等。

云南省内的崖画,既具有中国岩画一些共同特征,也具有一些鲜明的地方特色。云南是一个原始崖画资源非常丰富的地区,各地崖画从西汉一直持续到明代,跨越千年。云南崖画反映了云南原始社会神秘、遥远以及那些纷繁复杂的人物活动场景和奇异的事象。

在广泛调查和对比的基础上,汪宁生将沧源崖画10个点的作品内容分为人物、器物、房屋、动物、神祇和神话人物、自然物、符号和手印7大类,已经基本上涵盖了云南原始崖画作品内容。

不管是中国岩画内容的四大分类,还是云南崖画的七大分类,其中都包含了“传统家园形象”的丰富资源。这说明作为崖画资源丰富地区,云南古人通过崖画,向后人描绘和展示了他们生活过或者是心目中的美丽家园。原始岩画、崖画的内容丰富多样,用我们今天的思维可以将之细化为多个分类。但是从原始人的思维和眼光来看,他们全部都统一在一起,组成了原始人眼中、心中和画中的世界,组成了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劳动于斯的“生存家园”。这个家园从他们身边的物质性的建筑、村庄、器物,和与之息息相关的人物、神祇与神话中,逐渐向外推展开去,推到自然环境、自然物、动物和植物,再推展到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众多崖画中的舞蹈艺术的形象,也是家园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5D617507-B894-4D4C-9DB0-A02CBC1AAE31

沧源崖画。在人类诞生之初,作为原始人家园的最基础组成部分的“家”的形象,便各有特点。人类有的采取穴居,有的利用自然山洞,有的则住在树上。云南崖画中的“巢居”形象,很好地反映了云南先民最早的家园形象,与中国传统神话故事里流传的“有巢氏”发明巢居的传说也遥相呼应。在云南崖画的巢居形象中,还包括了一条从巢居垂下的绳索,供居住者攀援上下,其描绘不可谓不细致、有趣,体现了古代云南人对自己赖以生存的“家”的重视。

如果说巢居崖画是对某个家庭居住建筑的单一描绘,那么另一幅云南崖画则是对来到了地面生存的一个古人群体部落的整体家园形象的如实反映。这幅崖画在崖壁中圈出了一个独立的卵形区域,并在其中描绘了15栋极具云南特色的干阑式建筑。这些建筑布置合理、造型多样,与村落区域外正在从事农牧生产的大量的人类形象,共同构成了一个原始部落美丽家园的完整形象。云南沧源崖画中还很细致地将村落当中的干阑式建筑分为椭圆形、三角形和倒梯型三种,它们造型不一、位置不同,估计也代表着不同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这是云南艺术中最早、也最完整地拥有村落围墙的“家园”形象。

三、云南古代青铜艺术中的家园形象

云南的雕塑艺术独具特色、历史悠久,其中尤以铜鼓(贮贝器)为代表。云南少数民族的铜鼓艺术包含鼓身上的青铜纹饰和鼓面上的青铜雕塑。

其中的鼓身纹饰内容丰富,尤以船纹最为普遍。这些铜鼓鼓身上的船纹图案也是云南少数民族家园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船纹图案,按照所表现的内容可以加以分类,包含了体现渔猎行为的渔船,反映生活场景的交通船,反映水面征战场面的战船,反映日常休闲娱乐的游戏船、竞渡船,反映神秘巫术活动的祭祀船等。这些功能性分类的众多船纹,反映了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古人生活日常和社会活动的真实场景。

贮贝器青铜雕塑内容多样,有很多形象和场面是古人对自己所在家园及其活动的历史记录。

1992年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区李家山出土的西汉青铜祭祀贮贝器,器身为铜鼓形,鼓面加盖,盖上铸有35个人和2匹马。在这个主要为环形的、复杂的大型场面当中,反映了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生活中最为重要的农业播种等生产劳动的景象。这个播种的家园场景非常有秩序,其中还有被佣人抬在轿子里、且以遮阳伞加以服侍的贵族形象。这极可能不是一次普通的播种劳动,而是春耕劳作开始之前的开耕仪式或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祈祷仪式。

另一件西汉诅盟场面青铜贮贝器上的青铜雕塑,不但展示了云南地区先民的大型祭祀和集市活动场面,而且也直接展示了大型房屋建筑的模样,反映了当时的集市风貌和家园形象。这件青铜贮币器上铸有大型活动场面,其中圆雕立体人物完整者共127人,另有残缺不全者若干。整个青铜雕塑群像以高大耸立的干栏式大型建筑内的人物形象为中心,表现了滇王举行大型典礼活动的真实场面。房屋建筑主要由屋顶和平台构成。屋顶呈人字形,平台由小柱支撑,上面高凳上垂足坐着一位主祭人。这位主祭人的周围放置16面青铜鼓,其左前方和右侧均为参与祭祀者,面前摆放着祭品。平台左右两侧为椎牛刑马、屠豕宰羊等场面。平台之后有击打青铜鼓和錞于的人,有待刑的裸体男子和持器盛物的妇女等。这是一个王权至上、等级森严的社会,也是一个人员众多、贸易兴旺的家园。

云南省博物馆馆藏精品中的一件贮贝器青铜雕塑中,包含了长脊短檐人字形两面坡屋宇5座(其中1座仅剩柱脚)建筑。建筑正中主室為井干式建筑,围以柱架平台和钩栏,并与其余建筑相连,结构非常巧妙,也非常实用。中庭屋檐前面树立一个牌子,堂前雕刻有可以双向行走的5级台阶。右侧另有板柱构筑的斜坡由地面升至平台。主室正中开窗,中露女人头部,可见其颈后长髻,由其位置和装扮推测此女为该青铜群雕的核心人物。前堂及其余建筑平台、钩栏及前庭当中,共计有人物多达28个。人物有各种形态和配件,比如跪坐、持物、宴饮、吹奏、舞蹈等。在主室窗右侧,端正跪坐一男一女。左侧设一俎,上置一牛肩胛骨。俎后坐一人,右手持笔状工具着于牛肩胛骨正面。案前跪伏一人,面对牛肩胛骨。主室右侧柱后立一对拥抱男女,下体裸露。庭前柱间缚两牛、两马,另有三猪、一犬、一鼠等动物零散出现于群调度额各处。此干栏式建筑组群,布局、结构和用材等方面都比较合理,人物众多、活动丰富、物质充裕,体现了古代云南地区贵族建筑和富贵家园的代表性特征。

四、云南古代泥塑艺术中的家园形象

在对云南汉代时期的墓葬考古发掘中,考古学家挖出一批陶制水田模型随葬品,有圆形布局,也有长方形布局。其中,又以圆盆形陂池水田模型最为有特点。受到中原地区汉代丧葬观念的影响,这类陂塘和水田等家园形象的陶制模型被随葬到墓中,这意味着死者对生前所居家园的留恋和珍惜。人们将家园制作成小小模型带到死后的墓葬之中,希望能够继续生活其中。

其中一件圆形陶塑水田模型出土于昆明呈贡区,地理上紧邻高原湖泊滇池,有着悠久的捕鱼、养殖和种植生产的历史。该泥盘模型通高11.5厘米,直径51厘米,中摆有陶制的鸭子、青蛙、龟、鳖、鱼及荷叶、藕、莲蓬等。在水田和物产的中间,还有道路、桥梁和房屋的模型。三种形象完美和谐地组合在一起,既朴拙有趣,又自然合理,展现出一派水乡泽国的繁荣家园景象。这种模型所代表的地方靠近人类的居所,地势平坦、水流稳定、物产丰富,在营养物质丰富的水田里开展种植业和养殖业生产显示了古代云南人对于田园牧歌的美好家园和美好生活的由衷喜爱和无限留恋。

出土于大理大展屯二号汉墓的水田池塘模型中所表现的家园田园景象尤为复杂。其形制口径达44.5厘米,高度为8.5厘米。完整的圆形模型内部被一分为二,一半代表池塘,中间放置了陶制的鸭子、青蛙、蚌壳、田螺、泥鳅、莲花等养殖家禽、自然动物和经济作物,各种事物星罗棋布,显得热闹非凡,极具生活情趣。另一半代表水田,用泥条分割成10块田地。在池塘和天地之间用较粗泥条塑成蓄水池和输水通道,显示了极具智慧的、实用与美观相结合的农田水利灌溉技术。

出土于玉溪通海的泥盘家园模型比较特别,采取的是长方形的形制。其家园形象主体是一个池塘中间的一座小岛,有小小的栈道与岸边相通。在小岛的周围有四条小鱼在自由地游来游去。

这些泥塑的以水田池塘为主的家园形象作品,不但让我们了解到了当时的农业生产状况,也让我们认识到了古人对于美好家园的无限眷恋之情。

五、结语

云南是一个生态保持较为完好、民族风貌独具一格的神奇地方。在云南古代的艺术中有着丰富的传统家园形象的表达。这些家园形象存在于古代崖画艺术、青铜艺术和泥塑艺术当中。它们集中为我们提供了解古代云南人的生活生产、解读古代云南人的生态观念和家园观念的重要资料,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作者简介:陈细义,云南艺术学院公共教学部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哲学美学、艺术学、高等教育的教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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