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复苏步伐启动 不确定性仍存

文/郝红梅 编辑/章蔓菁

在经历了2020年的大幅萎缩后，全球外国直接投资（FDI）在2021年重拾升势，1—6月全球FDI流入规模基本与2020年全年规模持平，跨境并购、国际项目融资交易基本恢复。展望2022年，随着各主要经济体复苏步伐的加快，生产消费需求的回升有望推动全球FDI延续复苏态势，但复苏进程仍将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我国凭借稳健向好的经济基本面、广阔的国内市场和不断改善的营商环境，将继续推动外商投资规模稳中有进。

全球FDI启动复苏步伐

一是全球FDI复苏强于预期，不同经济体FDI复苏呈现不均衡态势。从全球范围来看，2021年以来，全球范围内的政治环境趋于稳定：拜登上台之后，美国经贸政策的可预测性有所提升；英国脱欧尘埃落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签署推动区域内供应链加快整合；中美经贸关系出现阶段性缓和，非理性的经贸摩擦有所降温。诸多利好因素推动全球FDI发展前景向好。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在2021年10月最新发布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Global Investment Trends Monitor）中指出，2021年上半年全球FDI流量达8520亿美元（见表1），复苏势头强于预期，并预测2021年全年FDI将恢复至疫情前水平，增速在10%至15%，但仍然比2019年的FDI水平低25%左右。与此同时，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和反复、全球经济下行风险、国际金融市场波动、新兴市场国家脆弱的宏观经济形势以及各国投资政策环境等不确定因素，继续对全球FDI走势形成抑制。

表1 全球利用外资情况

从国别来看，发达经济体（发达经济体范围参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划分标准）方面，受益于疫苗普及和经济刺激政策，2021年发达经济体跨国并购活动修复较快，FDI增幅显著，2021年上半年FDI流入金额达到4240亿美元。其中，美国在拜登政府经济救助政策的刺激下，复苏势头进一步增强，生产加快修复、服务消费增加，在跨境并购的驱动下，外资流入同比增长90%；日本经济增长动力有所增强，企业的生产信心回暖；欧元区内的FDI保持良好的增长势头，同时欧洲议会在2021年3月确认了“投资欧洲”计划，该计划包括四大政策窗口：可持续基础设施、创新和数字化、中小企业、社会投资与技能，在该四大政策窗口的支持下，欧洲得以建立更强大的价值链，关键基础设施和技术领域的战略投资获得更多支持，从而推动欧洲的跨国投资活动明显增加。

与此同时，发展中经济体的FDI流入量也大幅增加，2021年上半年总额为4270亿美元。其中，受益于价值链韧性较强、RCEP协定的推动以及贸易和制造业活动抵御住了疫情冲击等因素，2021年上半年亚洲地区FDI流入规模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同时期，东亚、东南亚外资流入达2800亿美元，占同时期全球FDI流入规模的33%。反观非洲和拉美地区，受经济结构性因素、财政空间较小等问题的拖累，两地2021年上半年FDI 流入持续疲弱。

二是跨境并购、国际项目融资交易基本恢复，绿地投资仍旧疲软。跨境并购方面，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与蔓延加速了全球供应链的重组，与此同时，全球流动性宽松引发的低融资成本、被压抑的收购需求等都为2021年并购活动的增长创造了条件。UNCTAD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上半年全球并购交易金额同比增长30%，达1540亿美元，大型交易项目主要集中在制药、信息通讯等领域（见表2）。

表2 2021年1-6月全球跨国并购情况

国际项目融资交易方面，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对现代基础设施建设表现出巨大的需求，推动全球基建投资迅速增长。2021年以来，尽管建筑材料和劳动力成本的上升、疫情反复等不利因素增加了基础设施投资成本，给国际基础设施投资合作带来不确定性，但受益于优惠的长期融资条件、经济复苏刺激计划及海外投资促进计划，作为基础设施投资重要资金来源的国际项目融资交易数量在2021年上半年同比增长32%，交易金额同比增长74%，主要集中在发达国家以及亚洲和南美的发展中国家。

绿地投资方面，2021年上半年，全球绿地投资金额1260亿美元，同比下降11%，其中流向初级产业的绿地投资金额为20亿美元，同比下降41%，流向制造业的绿地投资金额为540亿美元，同比下降9%，流向服务业的绿地投资金额为700亿美元，同比下降12%。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投资者对工业和全球价值链仍缺乏信心。鉴于绿地投资对于一国生产能力和基础设施发展至关重要，绿地投资的疲软也意味着未来各经济体生产能力的恢复乃至基础设施投资规模的增长依然面临较多不确定性。

三是投资保护主义抬头,投资协定体制改革和升级成为关注焦点。一方面，2021年以来，多个经济体针对FDI采取了不同程度的管制措施。一些国家以国家安全为由，对FDI施加严格审查措施，形成新的隐性投资壁垒；一些本身就设有FDI审查机制的国家，进一步扩大审查机制所适用的行业范围。2021年4月29日，英国颁布《国家安全和投资法案》，要求对涉及特定实体和资产的控制权收购交易实行强制性国家安全审查申报和事前审批。2021年5月1日，德国《对外贸易条例》第17次修订生效，此次修订大幅扩大了原先的FDI审查范围。此外，根据欧盟2020年10月开始全面实施的外国直接投资审查框架，截至2021年7月，已有18个欧盟成员国设立了外资审查机制。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俄罗斯、印度、巴西等国也纷纷收紧外资政策。全球范围内投资保护主义的再度抬头，对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布局造成了严重干扰和冲击。

另一方面，国际投资协定体制改革和升级日益成为投资者关注的焦点。在投资保护主义抬头的背景下，如何确保通过投资规则和制度协调来破除市场准入、负面清单谈判、投资便利化等方面的障碍尤其重要。在这方面，RCE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等具有高标准、前瞻性和可持续发展导向的新一代投资协定构成了未来全球投资体制的基础框架，有助于为跨国企业提供透明、稳定、可预测的投资环境，进而对跨国投资的持续复苏起到重要作用。

我国吸收外资亮点纷呈

加力布局对外开放新举措。2021年以来，我国继续坚定不移推动高水平开放，持续从投资自由、投资便利、投资促进、投资保护等方面发力，营造更加公平透明便利、更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放宽外资准入限制，确保汽车、金融等领域的开放举措落地生效，进一步清理负面清单以外的外资准入限制措施，为外商投资提供更加广阔的空间；加大自贸试验区开放压力测试力度，支持自贸试验区根据自身战略定位，发挥特色优势，推进相关产业链、供应链开放发展；深入开展服务业扩大开放先行先试和差异化探索；加大产业链招商力度，发挥外资在稳链、补链、固链、强链中的重要作用，确保产业链、供应链上的重点外资企业稳健运营。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1—11月，全国实际使用外资金额10422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5.9%（折合1572亿美元，同比增长21.4%；不含银行、证券、保险领域，下同）。

服务业利用外资规模稳步增长。近年来，我国多措并举扩大服务业领域对外开放。一是压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相继压减了交通运输、增值电信、金融服务等领域的条目。二是扩大鼓励外商投资产业目录，其中服务业条目增加了48项，新增了研发设计、信息服务、技术服务等领域的条目。三是推动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在北京开展三轮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打造国家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示范区。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1—11月，服务业实际使用外资金额8239.4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7%，其中高技术服务业实际使用外资金额同比增长20.8%。

“一带一路”和RCEP成为东盟对华投资的重要动力。近年来，我国积极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投资合作，打造支撑平台，推动构建互利共赢的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吸引越来越多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企业来华投资，取得了显著成效。与此同时，RCEP的签署和实施将推动区域内价值链进一步整合和深化，成员国投资政策透明度进一步提升，市场准入进一步放宽，原产地规则、海关程序、检验检疫、技术标准等逐步统一，从而促进我国与东盟之间的投资往来更加密切。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1—11月，“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东盟实际对华投资同比分别增长24.7%和23.7%（含通过自由港投资数据）。

中部地区成为外商投资新热土。近年来，中部地区对外资的吸引力不断增强。一方面，中欧班列的开启有效释放了中部地区对中亚、东欧地区出口的潜能；另一方面，郑州、武汉、合肥等各大中部城市依托自身区位优势和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出台了一系列支持金融、科技创新、知识产权和信息保护的政策，物流等生产性服务业项目以及旅游休闲、文化体育等生活性服务业项目成为投资热点，对东部地区的产业转移形成有效承接。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1—11月，我国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实际使用外资同比分别增长15.4%、25.8%和13.4%，中部地区FDI同比增速领先全国。

2022年全球FDI前景展望

从总量来看，全球FDI将延续复苏态势。2022年，随着新冠肺炎疫苗的进一步普及、防疫措施的广泛实施以及口服特效药的量产，各主要经济体复苏步伐有望加快，助力全球宏观经济基本面企稳回升，推动生产消费需求回暖。在此背景下，全球FDI预计将保持稳步增长，按照UNCTAD预测的上限，全球FDI有望在2022年恢复到疫情前（2019年）的水平。但同时，新冠肺炎疫情风险、世界经济复苏基础的不牢固和复苏进程的不均衡以及投资保护主义的抬头仍将是全球FDI复苏过程中面临的不确定因素。

从结构来看，绿色产业投资、高科技领域跨境并购有望成为FDI新热点。当前，绿色发展成为国际治理新理念，碳中和被普遍提上各国发展议程，以低碳发展为特征的新增长路径成为全球经济转型的主要方向。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全球的能源结构、生产结构、消费结构将被重构，由此衍生出巨大的投资需求，给跨国企业带来广阔的绿色产业投资机遇。与此同时，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兴起，各国加快新技术的研究开发、加快新兴产业布局和传统产业改造。在此背景下，跨国企业的并购活动将从资源和效率寻求型转向市场和战略资产寻求型，高技术制造业跨国公司的扩张步伐有望进一步加快；新型能源、环境类产业的跨国并购热度有望进一步提升。

从投资环境来看，投资自由化仍是主流。尽管投资自由化在2021年不断受到形式多变的投资保护主义的冲击，但从全球范围来看，投资自由化这一主流没有改变。虽然目前各国在投资自由化上的进程不一，但通过提升投资自由化水平来推动经济发展仍是多数国家所追求的目标。在这一目标的激励下，不断扩大投资范围和投资领域、给予外资相应优惠措施仍将是多国外资政策制定的重要内容。

从我国情况来看,外商投资规模仍将稳中有进。展望新一年，我国在吸引外资方面主要面临两大外部不确定因素：一是全球疫情仍在持续演变，对跨国公司高管和技术人员的国际流动形成阻碍，或影响外资项目的引进和建设进度；二是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深度重构，跨国投资呈现本土化、区域化趋势，各国引资竞争预计将更加激烈。但应该看到的是，我国在吸引FDI上仍具有显著优势。其一，从经济基本面和市场环境来看，我国经济韧性强、潜力大，拥有广阔的国内市场、完整的产业体系、丰富的人力资源和便利的基础设施。其二，从政策环境来看，我国在稳存量扩增量、优结构提质量、持续优化营商环境方面出台了一系列支持政策，将继续为外资流入提供有力支撑。根据商务部发布的《“十四五”商务发展规划》，到2025年，我国高技术产业吸收外资占比将提升到30%；医疗健康、教育培训、文化旅游等生活类服务业有望成为外资进入的重点领域。在经济因素、市场因素以及政策因素的共同推动下，我国外商投资规模将继续稳中有进，高端制造业、智能生产体系有望成为新的外商投资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