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辰
【摘要】 在现代小说叙事之中,汽车意象被不同的作家以不同的方式频繁使用。因而汽车意象既成为现代小说叙事中的重要元素,也在小说叙事的过程中呈现出属于它本身的多元意蕴。总体上看来,现代小说作家在使用汽车意象的时候,会充分发挥它的符号和隐喻作用,来描绘传统与现代之间的二元对立、异质空间的文化特征、社会性别地位的变化、社会身份的标识、都市文明的兴起和人性的异化等内容。因此,本文将从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空间特质、社会身份三个方面展开论述,来探索汽车意象在小说叙事中的多元意蕴及其文学价值。
【关键词】 汽车意象;小说;空间;现代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7-002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7.008
一、引言
要談论汽车意象在小说叙事中的多元意蕴,首先就要说明何为意象。意象本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一个美学概念,大概指意中之象。①在韦勒克的《文学理论》中,意象又被认为是表示有关过去感受或知觉经验在心中的重现或回忆,即意象是感觉的“遗存”和“重现”②,是客观物象经过主体情感加工之后所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用具体形象来蕴含情感,为情感找到客观对应物,就是意象最本质的功用。所以汽车意象实质上就是把汽车作为情感的载体,把汽车作为技术产品的功用暂时消解掉,而赋予了它更多的主观色彩与情感寄托。
小说叙事是离不开意象的,而随着现代社会技术的飞速发展,很多传统意象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而又有很多新的意象又被加入进来。汽车意象就是作为一种新意象被纳入到了叙事文本之中。作家们用汽车意象表达不同的内容,而主要的内容不外乎以下几种:第一,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第二,汽车意象所具有的空间特质;第三,汽车意象所代表的社会身份。下面将就以上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二、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
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在现代文学的小说创作中并不少见。由于技术的突飞猛进,传统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状况被打破,新的现代化都市生活取而代之,成为了社会生活的主导。在社会的巨大变动之下,人们的心态也在产生着一种巨大的变动——一方面人们怀念着过去田园生活的美好,怅惘着美好自然的被破坏和人性的异化,这种思想在梭罗的《瓦尔登湖》以及狄更斯的《雾都孤儿》等作品中都有体现;另一方面人们又无比向往着都市生活的繁华,无比热爱那精彩纷呈的物质生活,这一点从《高老头》中拉斯迪涅对财富的追求,《红与黑》中于连对上流社会的渴望均可以看出。
在传统与现代的剧烈碰撞之下,汽车意象就被赋予了一定的情感寄托。张爱玲在描绘现代上海都市生活的时候,经常会用到汽车意象。据统计,在她的长篇小说《半生缘》中,汽车意象出现了七十三次;而在她最著名的小说《倾城之恋》中,汽车意象出现了十八次。张爱玲对汽车意象如此情有独钟,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很大层面上这表现出当时的都市生活中汽车的不可缺少性。上海是都市文明的代表,也是最早被殖民统治所打开的通商口岸之一。在这个城市里,都市生活与乡土风情在进行着二元对立,本国文化与外国文化在进行着二元对立,但我们都知道,传统所代表的一方正是乡土风情、本国文化,是自然经济千百年来带给中国民众的文化印记;而现代所代表的一方正是都市生活、外国文化,是资本主义高度发展之后所形成的商业、工业文明。汽车意象的作用在于破除传统的守旧性,然后确立起现代性。这一点在茅盾的《子夜》之中就得到了十分充分的体现。当时,上海的资本家吴荪甫派人到乡下把自己的父亲吴老太爷接到上海来居住。吴老太爷是一个封建味十足的腐儒形象,当他坐在汽车之中,看着上海的灯红酒绿,感受着各种物欲横流的时候,他的心颤抖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害怕,结果就是在他来到上海的那一天,他就死在了吴公馆里。很明显,茅盾在此处用汽车意象作为符号,让它在代表着现代文明的同时也起到了对守旧传统的破除。吴老太爷这个封建传统的代表,正是在汽车里面看到了现代都市的繁华,因而最后才发病猝死。汽车意象在此处很好地做到了把现代文明和守旧传统连接在一起,然后揭示了现代文明的必然胜利和守旧传统的必然消亡。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的二元对立都是现代文明对传统守旧的破除,都会起到积极的作用。现代文明在破除守旧传统的时候,把一些本来很有价值的传统也一并破除了。同样是《子夜》,在吴老太爷快要死的时候,吴公馆里的年轻人非但没有流露出很悲伤的样子,反而还在各自寻欢作乐,男男女女还在玩弄着情欲的把戏;而吴老太爷的儿子吴荪甫对老太爷的死也异常冷漠,他只是想着自己下一步的商业策略。也就是说,在现代社会体系下,亲情变得淡漠,而人性也变得扭曲和异化。在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当汽车等待时》中,人性的异化也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故事主要讲了一对年轻男女在小公园里邂逅,女孩打扮得很华贵,但实际上是一位饭店出纳员,为了不让男孩发现自己的身份,就谎称停在街边的一辆白色汽车是在等自己的。但实际上,那辆白色汽车正好是那个男孩的车。那个男孩是个富家子弟,为了摆脱身份和财富的束缚而假装成饭店出纳员与女孩攀谈。这个故事的男女主人公恰巧客串了对方的社会角色,而正是这样的客串,才让我们从滑稽之中看到了人性的异化:人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社会角色,人们也无从在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之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谎言和欺骗就成为了现代社会当中的一种常态,自然化的朴实生活状态已经被置之脑后。
所以,汽车意象的使用,很好地体现了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根据马克思的矛盾论,矛盾是对立统一的,而汽车意象作为一条纽带,在塑造二元对立形态的同时,也很好地构建起了这两端的统一。这种统一就在于尖锐对立之下的并存,而并存的事物需要一个共同的空间、需要一个共同的具体意象来承载,汽车意象正是在这个层面之上构建起了这种统一。
三、汽车意象的空间特质
汽车意象相比于其他的意象而言,有着它自身的特殊性。它本身就构建出一个狭小的空间,这个狭小空间中的很多元素都可以被小说作家用来隐喻现实;另外,它还是一个可以运动的物体,它可以促进空间的流转,从而推进多层空间的叙事。因此,汽车意象的空间特质,也就成为了现代小说叙事过程中所要表现的内容之一。但从目前的研究看来,汽车意象的空间特质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强调异质空间的流动性;第二类,强调性别空间的解放性;第三类,强调精神空间的自由性。下面将就以上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首先是异质空间的流动性。异质空间是米歇尔·福柯在《关于异类空间》中提到的一个概念,它主要有六个特征:第一,世界上不存在没有建立异质空间的单一文化,异质空间的形态多种多样;第二,相对于一种文化而言,另一种不同于自己的文化就是一种异质空间;第三,异质空间“有能力在一个真实的场所并置几个本身无法比较的位所;第四,异质空间常常和时间的断裂相关联;第五,异质空间同时具有开放性和封闭性;第六,异质空间具有幻觉性和补偿性。③异质空间的核心在于“异质”,它形态多样,具有极大的流动性,它促成不同体系之间的沟通交流,在不计时间的基础之上以幻觉的形式对人进行补偿。而且异质空间只对一定的主体开放,是开放性与封闭性相结合的一种空间体制。汽车作为一种现代交通工具,它本身就可以促进空间的流动,因此它也可以构建起一个异质空间。这种异质空间在小说叙事之中也经常会被体现出来。比如,张爱玲在她的小说《封锁》中就叙述了电车遭遇封锁之后车上的情景。主人公吕宗桢在电车上和吴翠远调情,从开始的朦胧暗示到最后的堕入情网,一切都进行得如此迅速。而当电车解除封锁之后,这些人都各自离去,吕宗桢也感觉自己对车上那个女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了。可以说,在张爱玲的叙述中,大家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外部都市生活的独立空间,在这个空间之中,人们获得了一种短暂状态下的满足与放纵,可以根据本能、感觉甚至是幻觉来做事,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汽车意象在此处仿佛变成了一个可以隔绝外界、隔绝时间的容器。在这个容器空间之中,所有外部世界所不能满足的欲望在这里都得到了补偿,所有不能并置的真实场景都在这个空间之中通过不同的人物展现出来。因此,张爱玲借助汽车意象,构建起了一个异质空间,并且在这样一个极具流动性的异质空间下,对人性的异化和现代都市生活的荒诞进行了详尽地阐释。
其次,是性别空间的解放性。在女性解放运动兴起之前,家宅空间一直都是女性生活的基本空间范围。在男权社会下,女性一直都在承担着家庭妇女的角色,她们被认为是男性的附属,是“第二性”的代表。她们没有处理家庭以外事务,包括受教育以及参政议政的头脑。而随着技术革命的飞速发展,男性和女性在劳动能力上的差别逐渐缩小,男性的权威地位也就逐渐受到了挑战。女性不再满足于处在家宅空间之中,她们希望到更广阔的空间之中去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简·奥斯丁是比较早的一位主张提高女性地位的作家,她的《傲慢与偏见》《爱玛》等作品都以女性为主人公,表达了女性渴望更加广阔的空间的诉求。但她对于男权的反抗毕竟还是不彻底的,她笔下的女主人公,类似伊丽莎白·本内特,虽然已经很有主见,但是最终还是要通过嫁给有钱的绅士达西才能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女性空间的拓展依旧要靠男性的扶持,这自然就体现出了她观点上的局限性。这一点在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之中也是如此,简·爱敢于反抗,追求自身的独立性,不肯成为男性的附属品,但最终还是要通过继承男性财产才得以与男性平起平坐,而且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家宅空间之中。这些都体现出了女性解放意识的不彻底性。
随着现代社会的进一步发展和女权运动的兴起,更多的小说开始意识到女性的独立地位,女性空间的拓展也就在小说当中体现出来。汽车意象在女性空间的拓展方面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艾丽斯·沃克在她的小说《紫颜色》中对女性汽车旅行这一主题予以了关注,《紫颜色》这部小说突破了传统汽车旅行的模式,女性不再处在被观察的地位,而是化被动为主动,变为了主导旅行的人。在旅行的过程中,她们感受着自由、承受着孤独,但她们同样也开拓了自己的空间。作为女性驾驶员,她们可以不再受到家宅空间的束缚,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当然,女性的汽车旅行自然会受到男性社会的抵制,他们用女性没有驾车的技术、女性驾车不符合女性本身的气质等原因,来抵制女性驾车的合理性。诚然,女性空间的开拓也造成了一些问题:首先,部分女性不肯为自己的家庭做出贡献,一味地享受自由,放纵自己的欲望,使得家庭关系分崩离析;另外,女性空间的开拓使她们一直处在前进的道路之上,疲惫感和孤独感会时刻伴随着她们,各种压力也会不断地积攒到她们的身上。但总体来说,女性作为一个群体得到解放,是人类社会的进步,也是人类性别空间优化的一个必然结果。
再有,精神空间的自由性也是汽车意象空间特质的一个重要体现。精神空间的自由是全方位的,随着现代社会中民主法治的发展,人们的精神世界也變得日趋多元,精神空间的自由度自然也就较过去更为广博。这种自由可以从这么几个例子看出:首先,性别空间优化之后,女性的精神空间不再压抑,她们在精神上也就有了和男性一样的广博度,而男性也不再认为女性是自己的附庸,女性还可以给自己带来智慧的启迪与影响。因此,男性和女性在精神空间上都实现了拓展。另外,汽车意象还成为了宗教空间的象征。在奥康纳的《智血》这部文本中,主人公黑兹尔始终把汽车作为他的精神符号,他甚至把汽车视作教堂,把这个物理空间进行了极大的神圣化。他之所以赋予自己的汽车以如此浓重的宗教意味,原因在于他自幼就希望像他的祖父那样成为一个优秀的传教士,后来他开着自己的小汽车四处奔波去传教。因此他的宗教情结就被寄托在了这个陪他一起去传教的汽车意象之上。汽车外表的雅致、动力的强劲,恰恰成为了黑兹尔宗教精神纯洁而富有生命力的象征。尽管黑兹尔在汽车之中建构的是一个没有基督的教堂,而且这种建构又是无中生有而又稍稍带有宗教偏执色彩的,但《智血》这部小说毕竟给汽车意象提供了更为深厚的意蕴——即汽车的宗教空间叙事及其悖论性。汽车意象与宗教的结合,在精神空间上同样实现了一种开拓,展现了一种自由性。
因此,汽车意象的空间特质,主要表现在异质空间的流动性、性别空间的解放性、精神空间的自由性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渗透到小说叙事之中,无疑给小说带来了一种深厚的蕴涵。另外,由于现代小说创作方法有着革新的需要,空间特质的展现就更有利于小说创作方法在原有的基础之上更上一层楼,呈现出崭新的艺术面貌。
四、汽车意象与社会身份
小说作为叙事性文体的代表,除了要构建情节内容之外,关键还要在内容上架构起一个有机的社会形态。处在这个社会形态之中的人物都具有各自的社会身份,而且他们的社会身份总会伴有一定的身份标识。汽车意象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是社会身份的展现。上文提到,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当汽车等待时》,通过塑造男女主人公之间的错位身份,揭示了人性的异化。汽车意象在文本当中无疑是上流社会的象征,也是女主人公渴望富贵心态的寄托。汽车意象之所以会与上流社会富贵的生活相对应,主要还是因为汽车消费属于高级消费,只有富人阶层才可以成为汽车的拥有者。这一客观事实逐渐地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正是在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支配下,人们才用“汽车”这个客观的物体来代指“富贵”这一抽象的概念。
除了用汽车意象来象征身份的高低贵贱以外,汽车意象还可以把小说中不同身份的人联系在一起。在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小说中,人物关系很大层面上就是通过汽车意象连接起来的。汤姆和威尔逊太太之间的私情,和威尔逊之间的关系,是由于“汤姆那辆蓝色轿车在威尔逊那里修”这个事件才构建起来的;威尔逊对盖茨比的仇恨以及最终杀死盖茨比,也是由于汤姆挑拨威尔逊说开车撞死威尔逊太太的人是盖茨比。但实际上,开车的人是汤姆的太太黛西。汤姆因为盖茨比和黛西之间的私情而恼怒,所以就借威尔逊的手除掉盖茨比。这些情节以及人物之间的关系,都是由汽车意象连接在一起的。汽车意象本该是象征着富贵而充实的生活的,但在此处却造成了两个人物的死亡,揭露出了富贵之下的罪恶,并由此体现了破碎美国梦下的迷惘与失落。因此,汽车意象对于社会身份的连接,使得它的象征意蕴在不同的文本中可以得到进一步的扩展。
所以,可以看出,汽车意象既可以起到象征功能,来象征高贵的社会身份和都市人的生活状态,又可以起到连接功能,来连接不同社会身份的人物之间的关系。而社会身份这一抽象的概念也在汽车意象这个具体形象的表现之中获得了其生命力。可以说,汽车意象和社会身份的相辅相成,使得现代小说的叙事内涵更加深入。
五、结语
综上所述,汽车意象从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空间特质、社会身份三个方面对现代小说叙事产生了广泛而又深刻的影响。由于汽车是现代社会的产物,因此“汽车意象”的使用也就比较有限,对于这一意象的研究也较为有限。但总体上看来,随着科技的不断更新以及文学创作领域层出不穷的变革,汽车意象会越来越成为文学创作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另外,由于汽车的保有量在逐步增加,人们对于现代化生活的适应能力也在逐步增强,因此本文所提到的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以及社会身份的象征性,在未来可能会有所减弱,而它的符号性、象征性、隐喻性、暗示性、空间特质以及社会身份的连接作用将仍然会保留在文学作品之中,并给小说作家们提供取之不尽的创作资源。
注释:
①黎保荣、李宝莹:《汽车带不走的人生——浅析张爱玲小说中汽车意象的内涵》,《牡丹江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第49-51頁。
②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新修订版)》,浙江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76页.
③刘玉红:《从福柯的空间理论解读欧茨小说中的异质空间》,《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第53-57页。
参考文献:
[1]黎保荣,李宝莹.汽车带不走的人生——浅析张爱玲小说中汽车意象的内涵[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2,(04):
49-51.
[2]宋雪.论《紫颜色》中的女性汽车旅行写作[J].淮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05):95-99.
[3]陈少丹.浅谈《当汽车等待时》中人性的异化[J].北极星,2019,(05):12-13.
[4]肖明文.标识、情欲、鼠踏器:《智血》中的汽车隐喻[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5,(06):54-61.
[5]刘玉红.从福柯的空间理论解读欧茨小说中的异质空间[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05):53-57.
[6]周海云,石平.汽车意象与社会层化——《了不起的盖茨比》之汤姆·布坎南人物解析[J].合肥师范学院学报,2019,(01):55-59.
[7]韩启群,杨颖.“花园里的机器”——论福克纳后期作品斯诺普斯三部曲中的汽车景观书写[J].山东外语教学,2011,(05):97-101.
[8]刘永利.作为符号与隐喻的汽车——现代文学中的汽车书写[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05):12-18.
[9]曾娟.鸳鸯蝴蝶派小说的都市书写[J].城市学刊,2016,(04):57-63.
[10]刘英,孙鲁瑶.女性与汽车:美国女性旅行叙事中的性别空间与流动性[J].妇女研究论丛,2016,(02):80-87.
[11]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新修订版)》[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