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莹,何并文,邹增丽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南宁 530001)
娱乐产业的大放异彩促使大众从被动接受粉丝文化转为主动探索。在选秀文化内涵不断丰富、互联网技术飞跃式发展的同时,粉丝这一群体也不再是商业资本运作下造星产业的被动接受者,而是主动生产者。粉丝社群作为趣缘群体,因对同一偶像的喜爱而产生联系,其社群内部早已达成共识,并通过多种方式强化其共同目标,形成群体身份认同。后援会在偶像与粉丝之间扮演着“管家”的角色,是辅助偶像及其经济公司“固粉”的工具,是偶像及经纪公司与粉丝之间连结的桥梁,偶像的工作信息传递呈现出单向性的特点(如图1 所示)。在“饭圈运作”的过程中,后援会主要承担着对内动员社群成员参与集
体行动、 对外代表粉丝社群与其他组织或个体互动的功能[1],前一功能是后一功能发挥作用的基础,后者产生的积极效果又能反哺前一功能。后援会在利用现代化社交媒体为偶像助力的同时,也在探索动员组织成员进行情感劳动的新模式。但随着粉丝文化的发展丰富,新的问题也不断涌现。由于粉丝群体在为偶像应援的过程中做出的种种不理智、 疯狂的举动,大众对粉丝社群的评价也呈现出负面性的反馈,导致普通民众对粉丝社群有着难以改变的刻板印象。例如,2021年5月由于“青春有你”选秀节目的投票方式存在弊端所引发的“倒奶”事件,使得粉丝的污名化更为严重。因此,如何引导粉丝进行理智的、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应援行为变得尤为重要。该文试图以明星的官方粉丝后援会为例,以后援会为动员主体,除后援会外的粉丝为动员客体,选取部分粉丝进行访谈,结合内容分析法、参与式观察法,探究官方粉丝后援会在为偶像应援的过程中作为应援活动的组织者、号召者是如何维持粉丝热情,减缓情感消耗,促使粉丝超越个人私欲,形成具有责任感、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集体行动。
趣缘群体是指人们因为共同的兴趣、 爱好而联结成的社会群体,传统的趣缘群体是以地缘关系为纽带的,但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互联网普及率的提高以及新媒体运营方式的增多,人们传统的聚合形态和联结方式被打破,因共同兴趣爱好联结的网络趣缘群体破土而出,并开始替代传统社区发挥情感联结功能[2]。在网络趣缘群体中,以人为结缘核心的粉丝社群因其数量之多、受关注度之高,已然成为了网络趣缘群体最具代表性的社群之一。网络趣缘群体在进行情感互动之时,群体中的核心成员会通过某种动员方式将这种情感输出转化为情感劳动,以此达成良好的组织活动效果。例如,在粉丝社群中,承担着核心成员角色的后援会是首先被建构起来的,官方粉丝后援会一般是指由经纪公司组建或粉丝自发组织的,由粉丝担任会长,招募有意向的粉丝成为团队成员,逐步在粉丝中建立起威信和领导力的组织,在整个粉丝社群中发挥着意见领袖的作用。后援会的人员数量依据每个后援会的情况不同来确定,一般而言从几人到几十人不等,后援会的成员多以在校大学生为主,他们熟练地掌握现代媒体技术并且拥有大量空闲时间用于追星。
当今粉丝社群主要是依附网络结构构筑的趣缘群体,与以地缘关系相联结的群体相比可能缺少了强有力的制度规范,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成为一名普通粉丝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但是作为组织者、领导者的后援会,其内部有严密的组织架构及准入规则,以此确保组织的纯洁性。娱乐产业竞争激烈,粉丝必须有策略、有计划地投入人力、物力、财力,才能有效协助偶像事业[3],因此,后援会建立起了自己独立的、相对完整的组织架构,成员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保证后援会日常运行的流畅,继而动员其他粉丝进行有组织的集体行动,为偶像保驾护航。作为粉丝群体的“领导者”,后援会由其会长亦或负责人进行统一的管理,形成了一种分散式的网状结构,后援会依据实际情况设立不同的小组,每个小组既相互独立又彼此协作(如图1 所示)。
图1 后援会组织结构
后援会人员准入有着严格的审核标准。在各大后援会的招新公告中,其招新的普遍适用性要求有:第一,粉丝属性需明确,必须是偶像的纯粉;第二,年龄必须在18 周岁及以上;第三,成员必须可以保证一定的在线时长,不可无故失联;第四,对待工作需认真负责,有热情和毅力,抗压能力强。后援会对不同的工作组别又设置了特殊的要求。以美工组为例,其招新公告对人员的专业性要求普遍较高: 需熟练使用专业绘图软件; 应招者可以独立完成各类制图任务,有良好的审美能力、设计能力、色彩感,有创意且能付诸于行动。
后援会在组织应援活动中发挥着关键性作用,成熟度高、 专业性强的后援会能够高度凝聚粉丝力量,使分散的粉丝聚合在一起,形成合力。若后援会专业性不足,在打榜投票等方面无法找到最恰当的方式,导致为偶像应援失败,会丧失粉丝对后援会的支持,粉丝会通过舆论攻势逼迫后援会解散,重新组建新的后援会。2019年的选秀节目“创造营2019”中的人气热门选手于浩然,因其后援会在打榜投票时发布了错误指令,导致于浩然从第21 名下滑至第57 名,在比赛中淘汰,后援会也因此失去了粉丝的信任,遭到抵制,迫不得已解散,粉丝们建立了新的后援会重新组织运营。只有积聚粉丝的力量,让商业资本和经济公司在博弈中发现偶像的商业价值,才能为偶像铺设康庄大道,赢来事业辉煌期。
粉丝对偶像的情感精力投入仅仅是粉丝个体娱乐生活中的一部分,这是一种“为爱发电”的行迹,个体所在组织并不能像商业资本一样具有强制力和约束力[4]。因此,后援会作为组织粉丝进行活动的“领头羊”,如何调动粉丝的积极性,将闲暇的情感转变为积极的劳动是后援会工作的重中之重。
象征资本是布迪厄提出的资本理论概念,是指个体在信用、名望和认可上拥有的资源[5]。后援会的象征资本即表现为其权威地位的彰显。后援会作为动员主体,是整个动员过程的组织者、推动者。一般而言,有“官方”二字加持的组织会更“正式”,可信度更高。通过“官方”的角色认定,可以增强群体黏性,提高社群稳定性。在现代社会,官方是指某场社会活动的组织者、主办方,具有较高的威信力和解释力,从这个角度出发,明星官方后援会并非官方组织。但在粉丝群体中,后援会是带有“官方”色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后援会是受到经纪公司甚至是偶像本人承认的。以华晨宇粉丝后援会为例,在华晨宇全球歌迷会的微博简介中写道“华晨宇全球歌迷会,华晨宇唯一官方后援组织”。天娱传媒是华晨宇的经纪公司,在天娱传媒的博文和华晨宇的微博中都曾有且仅仅提及了华晨宇全球歌迷会,侧面表现出对后援会的认可和肯定。经济公司及偶像本人对后援会的认可意味着偶像的工作人员与后援会存在联系,后援会较其他普通粉丝来说会更快、更早地了解偶像的行程及工作信息,并依据这些信息组织应援活动,这种快速掌握偶像消息的能力能够让后援会不断增强自身威信力。在粉丝社群中,偶像本人及所属公司的公开认证是官方粉丝后援会独有的资本力量支持,这是其他应援站无法匹敌的。通过对动员主体权威性的确认和强化,客体对主体的心理防御逐渐降低,对主体的活动号召呈现出更积极的反馈。
粉丝“为爱发电”的自觉性来自于身份所赋予的使命感,高配合度的集体行动来自于个体间高浓度的情感融合,这种情感融合就是身份认同的过程,身份认同是趣缘群体集体行动的基础,它是指个体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和对所属群体的认知,其中包含着个体深刻的情感变化和心理活动。在粉丝社群中,他们从组建之初就设计了统一的名称,统一的颜色,统一的口号,进行群体身份的构建,并且在发展的过程中后援会还采用“话语再现”策略强化粉丝的群体身份认同,不断向粉丝传递着“我们”和“他们”的边界划分,向粉丝灌输“内群体”与“外群体”的竞争感来拉近客体与主体间的心理距离,强化粉丝的群体崇拜心理,最终使得粉丝社群形成情感性联盟[6],粉丝为偶像应援的过程中存在着强烈的情感投入,有效的情感灌输是延长粉丝热情、 提高粉丝活动参与度的不二法门。粉丝对于偶像的一言一行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因此,动员主体会对偶像话语中的重点片段解码剖析,丰富概念内涵,截取最具触动力的含义重新编码释意并向客体反复重申、强调。通过不断的话语再现,使客体得以快速且直接地体会话语中深刻的情感内核。以华晨宇全球歌迷会为例,2014年华晨宇在其北京演唱会中提出“people”一词,后援会对“people”一词进行加工,强调“people”寓意着家人,家人意味着爱、意味着信任和理解,家人之间应是相互鼓励、相互扶持的,作为家人,要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要为我们共同喜欢的人做理智的事、做正确的事。后援会通过对“家人”含义的加工及反复重现,向粉丝们直观表达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一体的”这一观念,使粉丝对自身所处社群产生认同感:是偶像让我们成为家人,家人应该团结一心,应该携手共事。
查尔斯于1902年提出“镜中我”的概念:人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自我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主要是在与他人的社会互动中形成的,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个人通过这面“镜子”认识和把握自己[7]。在粉丝的固有思维中一直存在“粉丝行为偶像买单”的概念,粉丝的一举一动均影响着普通民众对自己偶像的评价。因此后援会会组织一些活动,例如,通过以偶像名义开展公益等符合当代社会价值观的活动倒逼媒体关注,从而提高社会对偶像的关注度。通过媒体的正面报道产生外部激励,推动客体对组织内容的响应。对于粉丝而言,这些正面报道是“他们”对于“我们”的认可,好的反馈不断展现在粉丝面前,增加客体对动员主体的好感度,在行动上表现为对主体号召的响应。以华晨宇粉丝后援会为例,音乐节是近几年逐步流行起来的一种以某种音乐类型为主题,邀请青年歌手参加演出的集体狂欢活动,受到当代青年的热烈追捧,但音乐节举办后的环境问题也引发了大众的热烈关注和讨论。后援会从这个角度出发,劝导粉丝音乐节应援结束后留场打扫卫生。后援会在运营的过程中不断积累经验,引导粉丝做正确的事,时刻谨记“饭随爱豆”“粉丝行为偶像买单”。2018年8月,华晨宇官方粉丝后援会首次发布劝导粉丝在音乐节后清理垃圾的博文,其转发量和点赞量分别为212 次和878次,继中国网报道粉丝清理垃圾的正能量行为后,同年9月后援会第二次发布组织大家清理垃圾的博文时,其转发量和点赞量达到663 次和2 547 次,粉丝通过媒体及业界人士对自己参与的由后援会组织、倡导的活动的评价获取及时反馈,这种反馈即是他人眼中的自己。积极正面的评价会促使粉丝继续参与类似活动,产生更好的动员结果。
需要型激励理论强调,人们愿意主动去完成某一件事情或某一项任务都存在着动力驱使,而这种能够驱使人们完成一件事情的动力就是个人的需求得到满足,激励正是通过一定的手段,给予个体满足需求的可能性,从而使个体对需要完成的事情报有更大的热情[8]。对于个体而言,个人在活动中能得到的利益越大,其对活动的付出意愿也就越强,在粉丝社群中利益动员同样存在。作为趣缘群体的粉丝社群,由于个体的情感寄托于同一特定偶像,因相同的情感而自愿加入群体进行集体行动并为之付出精力及热情,他们围绕着单一且封闭的主题进行交流,若能拥有与偶像产生关联的物品或是获得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对于粉丝而言都是异常兴奋激动的事。因此,粉丝社群中的利益驱使,是以其偶像的周边、活动门票或者偶像代言的产品为主。后援会对粉丝的利益动员是期望粉丝更多地参与打榜投票、 参与偶像话题讨论,提升偶像网络搜索量,以此彰显偶像的号召力,使资方在饭圈运作过程中发现偶像的热度之高、粉丝支持力度之大,从而进一步提高偶像的商业价值。以华晨宇后援会为例,为使粉丝更多地参与微博话题的讨论,后援会通过抽签的方式随机抽取粉丝赠送华晨宇参加的节目的门票、 签名照或是华晨宇代言的产品,通过实质性的利益激励,满足粉丝个体的需求,提高参与度,产生动员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