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素喜

摘了几枝琼花，插在阔口玻璃花瓶里。餐桌，茶几，卫生间，花园的桌子上各放了一瓶。一屋子青白素喜。

琼花今年长得格外美丽。大抵是因为今年格外关注她的缘故。搬了新房子，门前栽了几株琼花。春天，青碧的叶子，冒出淡青色的花蕾。像油菜花将开未开之时。忽有一日，花朵打开，五个花瓣，齐齐整整，犹如江南的绣女绣出来的。简直精美绝伦至极。

我总觉得樱花、海棠美丽归美丽，绚烂归绚烂，花期却未免太过短暂。花开刹那，顷刻谢去。

琼花却不同。开了几个礼拜，依旧好端端的。也许已经换过一拨了，总之每天从琼花树下走过，总觉得那花是簇新的，刚刚才打开了花瓣。摘下一朵别在衣襟上，像别了一枚手工做的花瓣别针，真美啊。

我想着哪一天穿一件藏蓝色布袍子，别着这一枚花瓣别针施施然走到大街上，一定美极了。

摘琼花是前不久从山里回来之后的事。那一日从山中得了几只竹筒罐子，如得了旷世宝贝，一路抱着回家。插什么好呢。太妍丽的花，总觉得与竹筒花瓶不搭，还是插素净的花罢。于是剪了一枝琼花，谁知插到竹筒里，一屋子恍然皆是春天了。

琼花有着倾世容颜，素净、端庄。日本晚樱，垂丝海棠，花开之际，如一簇簇云霞。美则美矣，可是忒有点夸张了。何况萎谢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像一团揉皱的旧帕子。开到荼蘼花事了，徒留下一地叹息。

琼花是清简贞静的花。那么安静、恬淡开着，也不去惊扰谁。若不是我这个窃花贼，隔几日去骚扰她一回，别人走过都熟视无睹呢。

青白素喜，琼花真当得起这四个字。我的新书《日常》出了一本手账，封面上就写了“青白素喜”四个字。我喜欢这四个字。恬淡素净贞静。青与白，是我所钟爱的颜色，亦是春天的颜色。春天，万物萌生，茸茸的，淡淡的，那若有似无的一抹绿（接近青白色），是河畔的柳，大地上的马兰，树枝上的嫩芽，以及蒙蒙细雨中的一抹江南春色。比起大红、粉红、玫红、紫红、鹅黄……更引人遐想。

好比有个女子叫素素，我总觉得比叫艳红更好。素素，一听就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孩子。素比艳更明丽动人。

琼花开了，豌豆也结荚了。那天去山上陈姐家院子，看见栽了好大一丛豌豆。豌豆苗摘下来清炒，亦是一道春天的菜，可慰肝肠与肺腑。

不过才过了两个礼拜，豌豆花落了。结了淡青色豆荚，亦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摘一篮豌豆荚，拿个青花瓷盘，搬个小板凳，坐在廊檐底下剥豌豆子。剥豌豆子很解压。做一件单调、重复的事情，看似很没意思，实则可以纾解内心，抚平情绪。好比撸猫、撸串。总之，手里有个小玩意、小物件捏一捏，撸一撸，那些烦恼、不开心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一天的光阴，用来剥豆子，做饭、饮茶、看花，端的是好光阴。

下午，好友打电话来，我想来你家小花园喝茶。

好呀好呀，欢迎，我也正有此意呀。

两个人，泡一壶茶，一碟玫瑰花糕，一碟青团子。絮絮说着话。说的无非是家長里短，琐碎日常，还有女子的私房话、体己话。就那样剥着豌豆，闲闲地谈着，像旧光阴里的妇人。光阴在这一刻亦是闲散，恬淡的。那个在红尘中奋力行走的人，在这一刻，一颗心亦是悠远的澄净的。

有这样一个下午，一刻闲暇，就可以抵挡滚滚的红尘，岁月的尘埃。

或者，一个人安静地喝茶，看云，独享孤独与寂静。这一刻的孤独与寂静，亦可以驱除烦恼，摒弃杂念，积攒能量。

这样的光阴，亦是我所贪恋的。

编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