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武,王安琪,刘 伟
(1.西安电子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2.西安电子科技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6;3.西安交通大学 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随着环境不确定性增加、主流市场日趋饱和,更多企业将目标聚焦于金字塔底层市场[1-2]。金字塔底层理论(Bottom of Pyramid,BOP)提出,企业将金字塔底层群体视为消费者,需要生产出满足BOP群体需求的产品[1]。然而在实践中,成功创新出满足BOP群体需要产品的企业微乎其微[2]。究其原因,BOP群体在需求特征、消费行为特征和认知特征等方面有着特殊性,而企业因未有效获取与整合本土知识资源,也未能培养基于本土的竞争优势,往往导致最终失败[3]。简言之,企业缺少BOP市场内特有的制度与价值规范知识[2],而这些知识对企业的竞争优势、卓越绩效和产品创新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4]。然而,BOP市场环境的复杂性和金字塔底层群体的独特性均需要企业嵌入BOP群体所在的社会网络,以获得知识[5]。关系嵌入是社会网络治理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维度,旨在通过利用异质性社会资本,在整个商业生态系统内构建起基于信任的交易治理能力,以削减交易成本,降低多元主体在信息、选择、履约能力和社会地位等方面的不对称性[5]。适度的关系嵌入可使企业与BOP群体建立友好、信任的关系,从而在与BOP群体接触中,判断并获得有价值的异质资源,进而研发出适合BOP群体的新产品[6]。在不确定性因素日益增多的市场环境下,企业加速与BOP跨部门合作网络内其它网络主体协作,旨在获得高质量资源、知识,为企业面向BOP市场的产品创新赢得制高点[5]。
以往文献主要聚焦于网络主体间多元关系构建的案例研究方面,如企业社会嵌入与BOP网络演化[5]、社会嵌入与农产品商业模式构建之间的作用机制[7]、企业社会创业家与金字塔底层个体间合作关系构建[8]、跨部门伙伴关系构建[9]等。
然而,企业与BOP群体建立紧密耦合的双边联系到底会带来收益还是成本,通过何种内在机制实现?又如何才能从双边关系中获取长期价值,避免嵌入带来的潜在风险?而且,现实的网络状态受到多重因素影响,并处于持续动态变化中[10],如果上述问题能够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量化结果,可帮助企业实现BOP产品创新,顺利打开BOP市场。因此,本研究以BOP产品创新作为衡量关系价值的结果变量,构建“双环协同—知识获取—BOP产品创新”的理论框架,探究在内、外部不确定性调节作用下,自变量(双环协同)、中介变量(知识获取)、因变量(BOP产品创新)三者之间的关系,旨在揭示BOP情境下,双环协同对BOP产品创新影响的内部机理,打开嵌入于BOP产品创新关系背后的潜在动力机制这一“黑箱”。同时,从内、外部双元视角有效表征不确定性,阐述内、外部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研究企业如何通过协同、整合多元合作关系适应复杂环境变动。
主流市场的饱和状态使更多企业意图实施面向金字塔底层的市场开发型创新模式[1]。该模式将金字塔底层群体视为最终消费者,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先进技术与当地市场需求的有机契合,以更合理的设计、更低廉的价格和更便捷的购买渠道向BOP群体提供买得起、买得到的BOP产品与服务[6]。BOP群体在需求特征、消费行为特征和认知特征等方面的特殊性,迫使企业只有在获取其难以编码与转移的客户知识、技术知识、市场知识等外部知识的基础上,才能设计与开发出契合其特殊性的BOP产品,而非针对TOP市场的产品功能进行简单删减[6]。
企业需基于BOP当地情境(Local Content)归纳出BOP群体和BOP市场的消费与需求特征[11],以开发满足可感知性(Awareness)、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可负担性(Affordability)、可获得性(Availability)“4A”原则的BOP产品[12]。企业可通过聚焦”4A”原则,构建一个创新沙盒(Sandbox)工具,将环境约束转换为产品创新边界[12]。但由于BOP地区高度社会化导向与正式制度缺失[13],嵌入基于BOP跨部门合作网络构成的非正式制度市场,成为企业深入理解底层群体及其所属环境进而提供有价值BOP产品的关键路径[14]。学者们利用详实的案例佐证了企业嵌入BOP跨部门合作网络对企业产品创新的独特意义,如周江华等(2012)、郝秀清等[15]、仝允桓等[2]分别研究了企业如何基于BOP当地情境创新出山寨手机、可清洗土豆的洗衣机、可爬坡的大功率电动自行车等BOP新产品。但相较于丰富的案例研究,实证研究相对欠缺。
嵌入是网络治理领域的研究热点[10],对于其作用的解读往往集中于相对独立或分散的单一维度。但跨层级的嵌入并非独立,Hagedoorn[16]提出,只有将相互依赖、耦合互动、协同影响的跨层级嵌入因素同时纳入研究,才能有效解释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倍增的、相互作用的复杂关系。因此,二元层级的双边特征与网络层级的多元联结并非独立,而是存在耦合互动、相互依赖的动态复杂关系,只有将两种因素共同纳入研究,才能加深对网络嵌入的理解[17]。
二元层面的关系耦合和网络层次的网络嵌入共同构成企业关系嵌入的跨层级双环协同机制,如图1所示。企业与其存在业务关系的政府组织、NGO(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科研院所、金融机构等各类合作伙伴间形成的整体网络,作为网络主体交换、集聚和共同创造信息与知识的资源库,决定企业是否有机会与其它网络主体通过伙伴识别、关系发起、关系调整搭建桥梁,实现资源筛选、激活、获取与整合[9]。关系耦合强调企业与BOP客户之间的二元关系属性,强调主体间关系的本性或质量。由于资源存在异质性,企业在二元关系层级与客户的耦合交互能够促进稳定合作模式形成、强弱连接发生和二元关系应用。客户关系耦合可帮助企业基于“干中学”探索单一双边共有知识域,督促企业基于BOP客户视角聚焦现有合作关系中的机会或问题,运用局部搜寻方式,共同寻求解决方案,如共同探索如何利用资源拼凑组合方法实施以客户为导向的产品创造活动[17]。当内环耦合与外环嵌入中的认知、知识、行为之间循环互动时,可提供集成现有知识存量和外部新知识的多重可能性,使企业迸发出价值创造行为[17]。
图1 BOP跨部门合作网络嵌入与客户关系耦合交互的双环协同机制
在BOP市场内,关系耦合与网络嵌入的交互有助于企业获得特定知识。一方面,关系嵌入为企业提供高质量的及时信息获得途径,帮助企业获取信任和合法性,从而撬动该群体及其所在社会网络中蕴藏的知识资源[4]。内嵌在网络与紧密关系中的知识资源不仅包含可编码、细粒度的显性知识,而且还包含独占性、难以规范性、不易转移性的隐性知识[18],只有通过频繁互动和合作伙伴的积极参与才能获得。另一方面,关系嵌入创造出交换双方的互惠与团结准则,提高了知识获取效率。互惠激励双方通过知识共享进行合作[19],并承担知识泄漏的潜在风险[20],有助于跨组织边界的知识转移。团结规范意味着双方都期望彼此重视这种关系[21],当交换双方共享相同价值时,接受者更有可能对信息源提供的知识保持开放和接受[22]。因此,二元层次的关系耦合与网络层级嵌入交互的双环协同机制为企业提供高质量的及时信息获得途径。更重要的是,在交换双方互惠合作准则基础上,以合作中稳定的行为模式与规范共识为表征的网络惯例逐步形成。网络惯例作为一种有效的非契约治理手段,在网络运行中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然而,关系耦合与网络嵌入交互也会带来维持成本上升。首先,跨层级嵌入过度会导致挤出效应。强关系(Stronge tie)需要的时间和资源投入将会挤占企业与其它网络实体之间建立联系的可能性,抑制非冗余异质性信息与新机会获取[4]。过度嵌入会给企业带来压力,分散企业实现目标的注意力,并减少其学习额外信息和知识的努力[23]。其次,嵌入程度越高,越容易形成知识获取上的过度依赖与惰性关系,收缩知识搜寻行为,造成功能锁定。由于企业会对现有合作伙伴感到自满,进而缩减分享知识或扩展其搜索范围。自满同时会削弱持续学习动机,抑制紧密联系双方间的知识转移[24]。第三,内聚关系意味着集体主义,但过度的内聚可能导致集体盲目性,降低企业知识获取效率。基于对合作伙伴的高度信任,企业往往会减少对合作伙伴的监控。当合作伙伴察觉到企业疏于监视时,则会减少及时准确的反馈,减缓主体间的知识流动[24]。
因此,本文预测,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对知识获取的积极作用在达到临界点时终止,并在临界点后变成消极影响,即呈现“过犹不及”效应。但“过犹不及”仅为描述性现象,真正需要打开的是曲线关系背后存在的潜在动力机制这一“黑箱”[25]。双环嵌入与知识获取之间的倒U型关系本质是两种对抗关系的调谐机制(Reconciling trade-offs),可以用收入与损失叠加效应加以解释[26]。自变量双环协同的变化会带来收益(缄默知识与信息、合法性建立、互惠与合作、接触新市场)和损失(挤出效应、惰性关系、内聚主义)的同时变化。
如图2所示,每一程度的嵌入均对应一个特定边际收益与特定边际损失差值形成的边际净收益,表征为知识获取的边际增长率。在倒U型前半段,随着双环嵌入水平增加,边际净收益逐步减少,知识获取的边际增长率递减。逆转阈值发生在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损失时,边际净收益为零,对应倒U型顶点[25]。在倒U型后半段,边际损失大于边际收益,知识获取的边际增长率为负且绝对值不断增加。因此,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总体呈倒U型关系。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图2 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倒U型关系的潜在动力机制
H1:在BOP跨部门合作网络情境下,跨层次嵌入的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呈倒U型关系。
经济行为分析不能剥离其所处外部环境,企业所处不同情境会对企业双环协同机制的作用发挥产生影响[10]。变量间的关系应置于行动者所在网络环境中,考虑外部环境加以解释[10]。在不确定性因素日益增加的市场环境中,需考量内、外部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
不确定性是指无法将概率分配给未来事件或难以准确预测决策结果[27]。根据来源可将其划分为由市场需求变动、技术变革、组织间竞争强度与变动等引起的外部不确定性(环境不确定性)及由合作伙伴协作困境、机会主义行为等引起的内部不确定性(伙伴不确定性)[28]。已有研究往往仅考虑外部不确定性或内部不确定性的单一维度,而忽略了不确定性具有双重特性,本研究认为,集合内、外部双元视角可以有效表征不确定性。
在高外部不确定性情境下,企业为了应对技术变革、竞争强度和市场需求等多维度变动,需要更多资源、知识和信息,以实现有效的竞争响应[29],但打破企业边界的知识交流与信息共享需要建立在双方强弱连接基础上[4]。在高外部不确定性情境下,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企业更倾向于通过双边关系获取竞争对手无法获取的资源[4]。但与此同时,高外部不确定性会增加企业为巩固现有合作伙伴而进行频繁适应与妥协需要承担的不必要责任,以及因获取知识储备、思维观念转变导致的盲目性和自满主义[4,30]。综上,高外部不确定性通过提高知识获取质量与效率强化双环嵌入与知识获取关系的积极影响,同时会因为增加不必要责任、集体盲目性而强化两者关系的消极影响。
资源依赖理论认为,在高内部不确定性情境下,合作伙伴极易选择延迟或拒绝为企业进行动态知识流输入,不利于企业获取关键外部知识资源,甚至威胁相互依赖关系的稳定与发展[31]。交易成本理论认为,在高内部不确定性情境下,企业难以对合作伙伴表现进行客观评估,从而滋生对合作伙伴能力、贡献水平的猜忌与担忧[28],而合作伙伴一旦察觉此类猜忌与担忧,会导致信息扭曲、“搭便车”、逃避责任或不履行承诺等机会主义行为产生,不利于知识传递[32]。综上,高内部不确定性通过降低知识获取质量与效率,削弱双环嵌入与知识获取关系的积极影响,同时机会主义的存在会导致企业集体盲目性等负面效应。
在内、外部不确定性情境下,收益与成本两条潜在动力机制发生联动变化,从而使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的倒U型关系呈现整体扁平化或陡峭化趋势。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a: 高外部不确定性时,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之间的倒U型关系更显著(更陡);
H2b: 高内部不确定性时,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之间的倒U型关系被削弱(更缓)。
将知识从单一维度结构转换为知识组件,可以更好地理解知识是否促进或抑制BOP新产品开发。一方面,在互联网协同创新环境下,客户在产品创新(NPI)中发挥更积极作用,因此越来越多的公司正在寻找方法,将客户作为信息源(CIS)、合作开发者(CIC)和创新者(CIN),以准确了解消费者需求[33]。同时,成熟/富裕市场与BOP市场之间的经济鸿沟和社会鸿沟导致影响BOP产品开发的过程与TOP市场显著不同,具体表现为设计策略(问题驱动、解决方案驱动策略)、需求处理行为和信息行为方面存在差异[3]。在整个过程中,企业需要洞悉BOP需求,以提升新产品开发的针对性和市场成功率。便携式充电冰箱(ChotuKool)、太阳能自动取款机(Gramateller)、山寨手机等BOP产品创新案例也进一步佐证了外部知识获取对创造出符合BOP客户经济价值、功能价值、导向价值的BOP产品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企业与网络层级中的政府组织、NGO、金融机构、供应商等异质性合作伙伴搭建的桥梁会影响企业可获取与控制的市场知识流和技术知识流[34]。因此,把控中国BOP市场和技术发展规律,是企业成功实施BOP产品创新的关键路径[35]。然而,尚未有实证研究证实BOP跨部门合作网络情境下,知识获取与产品创新是否呈现正向关系。
综上,从BOP客户关系耦合中吸收的专有性客户知识与从网络嵌入中获取的BOP市场技术知识交互,实现知识积累式集聚(Method of Knowledge Accumulation, MOKA)[36]。自有知识与外部知识、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客户知识与市场技术知识的交互,使企业在螺旋式循环交互中实现BOP产品创新。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3:在BOP跨部门合作网络情境下,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之间呈正相关关系。
双环协同能够提升企业对市场、技术、客户需求的感知能力,提供整合现有知识存量与外部新知识的多重可能,实现知识利用与知识探索之间权衡组合,通过激发创造性行为从而有效转化现有资源[17]。但与此同时,双环嵌入的锁定效应导致企业外部感知能力下降、网络维护成本上升和注意力分散,上述负面效应均会阻碍产品创新[10]。因此,本文预测跨层级双环嵌入与BOP产品创新的关系符合“过犹不及”效应。
同时,研究者需把握逆转阈值并对其内部机理进行探究,通过验证中介变量解释关系背后的内部原理和机制问题。知识获取是否在双环协同对BOP产品创新发挥作用的过程中扮演中介角色,是本研究拟要解决的重点问题。一方面,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产品创新在到达临界点时,正向关系中止,并在超过这一临界点后产生非期望结果,因此两者呈现倒U型的非线性关系。双环协同是企业跨组织获取外部知识资源的重要保障,嵌入程度直接影响企业知识获取的广度和深度。另一方面,通过双环嵌入获取的外部知识可以帮助企业更新现有知识体系,契合BOP群体对产品的特殊需要从而提高企业BOP产品创新的成功率。企业可通过外部网络学习与获取关键性知识,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企业突破自身资源瓶颈,发现和解决BOP产品创新过程中遇到的问题[2]。综上可知,双环协同经知识获取这一中介变量对企业BOP产品创新产生影响,即知识获取在双环协同对BOP产品创新发挥作用的过程中扮演着中介角色。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4: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BOP产品创新呈现倒U型关系。
H5:知识获取在跨层次嵌入的双环协同与BOP产品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
本文概念模型如图3所示。
图3 概念模型
本研究的目的在于检验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对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的影响,因此需从试图嵌入BOP跨部门合作网络的企业一侧进行数据收集。由于各行业知识获取与产品创新过程存在显著差异,且电动自行车行业是典型以金字塔底层群体为主要消费对象的BOP行业[2],因此本研究最终选取电动自行车企业作为被调查对象。
问卷调查时间为2020年5~7月,分为预调研和正式调研两个阶段。在预调研阶段,研究者实地调研西安市4家电动自行车制造商,根据对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的访谈,调整修改问卷;在正式调研阶段,根据国家中小企业发展基金旗下官方备案企业征信机构提供的中国电动自行车制造企业名录进行筛选,线上共发放问卷1 500份,回收问卷501份,其中有效问卷396份。
本研究题项均来源于以往研究中使用过且发表在国内外顶尖期刊上的成熟题项,根据BOP网络特性与预调研中的实际反馈,删除不符合题项。模型中所有构念均采取李克特7级量表,最终测量题项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构念测量题项、来源与信效度分析
测量题项均来自已有研究的成熟量表,并结合BOP跨部门合作网络特征进行修正,一定程度确保了变量的信效度。首先,利用Cronbach's α系数进行信度检验,所有构念的Cronbach's α值均大于0.8,证实测量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其次,探索性因子分析(EFA)结果显示,所有KMO值均在0.7以上。利用Amos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显示指标检验模型整体拟合良好(CFI=0.938,AGFI=0.923,NFI=0.932,IFI=0.987,TLI=0.985,RMSEA=0.024)。同时,因子载荷值均大于0.5,说明该测量具有较好的效度。变量均值、标准差及相关系数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均值、标准差与相关系数
为验证假设,本文采用SPSS20.0进行逐步回归分析,依次检验自变量(跨层级的双环协同)与调节变量(高内、外部不确定性)、中介变量(知识获取)的作用机制,以观察变量在不同模型中回归系数的显著性。其中,模型1包含控制变量,模型2验证了关系耦合与网络嵌入交互形成的跨层级双环协同机制与知识获取的倒U型关系,模型3、4分别验证了高内、外部不确定环境对双环协同机制与知识获取倒U型关系的影响,模型5验证了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的正向关系,模型6验证了双环协同机制与BOP产品创新的倒U型关系,模型7~9验证了知识获取在跨层级双环嵌入与BOP产品创新关系中的部分中介作用。回归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回归分析结果
4.2.1 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
在H1中,本文预测,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呈倒U型关系。表3结果显示,双环协同的一次项与知识获取正相关(β=0.307,p<0.001),但其二次项与知识获取负相关(β=-0.423,p<0.001)。因此,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之间呈曲线关系。根据Cohen(2003)的方法,本文绘制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的倒U型关系图,如图4所示。使用MATLAB软件进行曲线拟合,得到双环协同值等于33.87时为正负效应的临界点。
图4 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的倒U型关系
4.2.2 不确定双元的调节作用
H2a认为,高外部不确定性会增强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的倒U型关系;H2b认为,高内部不确定性会抑制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的倒U型关系。表3中模型3结果显示,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高外部不确定性的一阶交互项为正(β=0.166,p<0.01)、二阶交互项为负(β=-0.453,p<0.001),即H2a成立。图5显示了高、低外部不确定性对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之间倒U型的调节作用。在高外部不确定性环境下,当企业处于低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时(虚线左侧),知识获取随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增加而快速增加;当企业处于高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时(虚线右侧),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对知识获取的负面效应也会增加。
图5 外部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
模型4结果显示,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高内部不确定性的一阶、二阶交互项均不显著(p=0.101),说明高内部不确定性对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的关系无显著调节作用。
4.2.3 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
H3预测,BOP跨部门合作网络情境下,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之间呈正相关关系。模型5结果显示,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360(p<0.01),两者呈正相关关系,H3成立。
4.2.4 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
H4预测,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BOP产品创新呈倒U型关系。模型6结果显示,RCNE的一次项与BOP产品创新呈正相关(β=0.282,p<0.001),但其二次项与BOP产品创新呈负相关(β=-0.398,p<0.001)。因此,双环协同与BOP产品创新之间呈现曲线关系。根据MATLAB拟合曲线得到,RCNE=32.75为临界点,此时,双环协同对BOP产品创新的积极作用中止,转变为消极影响。根据Cohen(2003)的方法,本文绘制了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BOP产品创新的倒U型曲线图,如图6所示。
图6 跨层级嵌入双环协同与BOP产品创新之间的倒U型关系
H5预测,知识获取在跨层次嵌入的双环协同与产品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模型7~9结果显示,模型7中RCNE→KA(p<0.001)通过了显著性水平检验,模型9中RCNE的回归系数为0.356,模型8中RCNE的回归系数为0.448,此处0.356的绝对值小于0.448,即知识获取起部分中介效应,H5成立。
本文对跨层级关系嵌入、双元不确定性、知识获取与BOP产品创新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讨,提出并验证了相关假设。H1、H2a、H3、H4均得到验证,H2b未通过检验。
首先,双环协同与知识获取呈现倒U型关系,且高外部不确定性会使该倒U型关系增强。因此,企业应避免在高技术变革、高竞争强度或高市场需求变动下建立高嵌入关系。其次,由于BOP网络不同于传统技术创新网络或知识网络,其网络具有主体异质性、资源分散性、潜在合作伙伴不成熟等特征,战略联盟、网络组织合作等传统网络主体合作方式在BOP跨部门伙伴关系搭建中并不适用,因此传统伙伴合作关系构建中滋生的机会主义等内部不确定性,对BOP跨部门合作网络并没有显著影响。第三,企业在伙伴识别、关系发起和关系调整各环节,应避免为应对多维度不确定性变动,诱发组织“自我封闭”和“从众”惯性决策。最后,关系嵌入、知识获取、BOP产品创新三者之间既是一个相互影响、循环往复的过程,又是企业构建多重关系显性或隐性过程的体现,其涉及多个因素。知识获取在双环协同与产品创新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因此知识获取并非影响企业跨层级关系嵌入与BOP产品创新之间关系的唯一因素,企业应综合考量多维度因素对BOP产品创新的影响。
本文结论扩展与丰富了关系嵌入理论和BOP理论。一方面,将不确定双元和双环协同两个重要因素同时纳入理论框架与实证研究中,探讨双边、多边关系与外部环境三者之间的互动机制对知识获取、BOP产品创新的权变效应;另一方面,探讨双边、多边关系对BOP产品创新的影响,拓展了金字塔底层理论的研究范围。
同时,本文研究结论可为企业嵌入BOP跨部门合作网络提供新思路。
(1)企业既要善于耦合又要善于脱耦。尽管嵌入BOP本地网络可以使企业获取高质量缄默知识与信息,提高产品运营效率,建立合法性,接触到新市场,但过度嵌入也会导致挤出效应、惰性、内聚关系等问题。因此,企业应针对不同BOP市场环境进行持续评估、预测和反思,以实现相机抉择。
(2)当环境变动尤其是外部不确定性增加时,企业应有意识地调整开放的多重关系联结,触发组织间协同创新机制,将外部关系构建作为不确定性的缓冲剂。
(3)在组织内构建复杂的认知、社会和治理网络协同系统,实现对多元关系的规划、整合、管理,使企业在嵌入BOP跨部门网络过程中不仅成为BOP产出中心,也成为协调、整合多元合作关系的战略协调中心。一方面,帮助企业利用网络资源,在信任和社会资本基础上形成完整的商业解决方案,同时为社会和BOP群体创造多重价值;另一方面,削弱合作伙伴二元关系中短视性倾向,减少关系机制诱发的负面影响。
本研究属于横截面研究,未来可增加纵向研究设计,将时间因素纳入考虑范畴,考察不同时间节点变量间的动态关系。同时,问卷调查可与实验研究、数据仿真等多种研究方法相结合,增强结论的严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