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资本对城乡初中生认知能力的影响:教育期望的中介作用

2022-05-15 10:10杨鹏程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独生子女城乡子女

杨鹏程

(河南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随着我国教育事业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国家对基础教育也更加重视,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1],“双减”政策的颁布确实减轻了家庭与学生的压力,但是也引发了一系列广泛的讨论,如政策会不会加剧教育资源的不平衡?贫富差距和阶层固化会不会进一步加深?这些讨论并不是空穴来风,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虽然受到了规范,但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仍然可以利用自身资源对学生进行辅导,而经济处于劣势的家庭由于条件匮乏则无法使孩子享受更加优质的教育资源。[2]欠发达地区“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也会使一些家庭逃避受教育的机会,使得城乡当下的教育差距进一步拉大。[3]城乡教育差距近年来一直受到各界持续关注,虽然国家相继出台了多项政策,采取了多种专项措施,但收入与家庭观念等方面的差异使得城乡教育差距的消除尤为艰难。由于个体发展水平上的不同,实现学生能力上的教育公平是一种理想的目标,当前只能从教育机会相对公平入手,给予学生尽可能充分的发展空间。2021年11月,教育部办公厅发布了《关于开展县域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创建工作的通知》[4],义务教育的发展是利国利民的,从“基本均衡”转向“优质均衡”是一个新的起点,而稀缺的高质量教育资源会导致教育不均衡现象加剧,同时由于个体受到社会分层现象所造成的教育回报率差异影响,可能出现弱势阶层家庭抑制阶层代际流动的情况。[5]因此,保证城乡教育差距的稳步缩小及阶层间教育的相对公平仍是一个不可动摇的战略问题。

一、文献回顾及研究假设

(一)家庭资本与认知能力

家庭资本源于社会资本理论是应用社会资本理论进行家庭相关问题研究的一种重要体现。在对社会资本理论进行系统阐释时,法国学者布迪厄根据资本在社会中所表现出来的三种不同形式将其区分为: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经济资本,同时指出资本之间是可以进行相互转换的。[6]美国学者科尔曼对社会资本进行系统性分析后指出,在研究各种因素对学业成绩的影响时,将“家庭背景”视作一个单一的整体是不够全面的,家庭背景在分析时至少可以分为三个不同的组成部分:金融资本(financial capital)、人力资本(human capital)和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用以衡量家庭资源的占有情况。[7]科尔曼1966年向美国国会递交了社会学史上著名的《科尔曼报告》,他在分析了学生的学习水平后发现,造成学生学习水平相对较低的原因不是学校的物理条件,而是学校的社会构成,即学生的家庭背景与学业成绩之间有很强的相关性。他还指出,如果家庭中的人力资本没有得到社会资本的补充,那么人力资本的数量就与子女的成长和教育无关。

国内学者在关于家庭资本类型的划分上多沿袭国外经验并加以调整。刘志民等将家庭资本分为四个维度:文化、社会、经济和政治。[8]李春玲将家庭所具备的政治身份作为政治资本加入家庭资本进行考量。[9]吴重涵等将家庭资本分为社区环境、社会资本、人力资本与经济资本,着重将外部环境因素纳入家庭资本指标的构成中,指出社区环境维度由社区氛围、社区硬件及社区居民这三个方面进行衡量[10];根据已有文献定义,本研究将家庭资本界定为社会资本、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11]

在家庭资本与学习者认知能力关系的研究中,国内学者结论较为一致。洪志超等探讨了家庭资本对教育质量的影响,认为家庭资本的三个维度都会对子女的教育质量产生显著影响,家庭资本水平越高,子女受教育的质量就越高,并探讨了这三个维度在性别和户籍类型方面的差异。[12]林欣等将视角聚焦于农村地区,指出家庭资本中的经济和文化资本更能影响子女的学业成绩,而社会资本的影响并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农村地区社会资本较弱造成的;同时发现在不同年龄阶段、性别与地区方面,家庭资本对学业成绩的影响也存在差异。[13]陈瑛华等指出,子女的学业成绩受家庭资本影响作用显著,并受到社会情感能力的中介作用,这一中介作用可以增强家庭资本对学生学业成绩的影响。[14]蒋国河等研究指出,子女的学业成绩受到家庭资本中许多变量的显著影响,并强调城乡子女家庭资本的差异也是造成学习成绩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例外的是在父母教育期望方面,城乡差异并不显著,均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15]上述学者的观点支撑了家庭资本与认知能力之间的联系,指出许多控制变量如户口、性别等方面的影响作用,并试图探索其他变量在二者之间的作用机制,本文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家庭资本正向影响子女认知能力。

(二)教育期望的中介作用

教育期望一般指某一特定个体对学习者未来学业成就的期望,基于代际视角可以将期望界定为父母教育期望与自我教育期望。关于教育期望在家庭资本与学业成绩作用机制上的探讨,Wisconsin模型是该领域具有重大意义的突破,该模型首次将父母教育期望和自我教育期望作为中介变量引入到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子女教育获得关系的研究中[16],这一模型也为我们探究教育期望的作用机制提供了理论依据。

以往研究表明,家庭资本与教育期望之间存在密切联系。周广肃等创新性地将收入差距纳入模型中探讨收入差距对教育期望的影响,指出家庭收入的差距会显著正向影响父母的教育期望;并在研究中增加物质渴求这一变量,认为父母较高的教育期望并不一定是一种良性心理,反而可能会对孩子造成较大的焦虑。[17]王甫勤等将教育期望视作中介变量,探索家庭社会阶层对课外教育选择的影响机制,指出家庭社会阶层越高的父母,教育期望也越高,更倾向于参加课外教育,家庭社会阶层差异过大会通过各类因素逐步引发教育不平等现象。[18]靳振忠等研究表明,家庭背景对子女教育期望的形成有显著性影响,家庭背景较好的子女对教育的期望值较高,而家庭背景较差的子女对教育的期望值往往较低。[19]

在教育期望与认知能力关系方面,雷万鹏等指出,学业成绩的提高受到自我教育期望的显著影响,并且这种影响存在明显的群体差异,在性别、户籍类型与家庭收入三个方面发挥作用不尽相同。[20]陈依婷等分析父教缺失家庭学生学业成绩的影响因素时指出,在父教缺失家庭中,家庭社会经济地位首先会对父母教育期望产生影响,通过父母教育期望的变化进而对个体的自我教育期望产生作用,而学业成绩的变化又受到自我教育期望的影响,这一路径在完整家庭中的作用更为显著。[21]李佳丽等认为在内隐性的情感投入中,父母的教育期望对所有阶层子女的学业表现均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对优势家庭而言,教育期望的影响更为显著,而在中下阶层家庭中,情感投入的作用则更为有效;并针对不同阶层的家庭提出相应的建议。[22]上述学者的研究成果为研究家庭资本、教育期望与认知能力之间的关系指明了清晰的方向,本文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家庭资本正向影响教育期望;

H3:教育期望正向影响认知能力;

H4:教育期望在家庭资本与认知能力间起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在家庭资本与认知能力的作用机制中,教育期望的影响可能是显著的。由此,本文拟建立一个中介假设模型,用以探索变量中各个维度对认知能力的影响效果,如图1。

图1 家庭资本对认知能力作用机制的整体假设模型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源自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EPS)中的2014~2015学年八年级学生家长追访数据,调查问卷内容较为全面。本文研究目的是探究家庭相关因素对学生认知能力的影响,因此所选择的问卷为家长问卷与学生问卷,将家长问卷与学生问卷按照学生个人代码进行合并。由于所选变量有一定的缺失值,在对数据变量进行处理并删除相关缺失值后,进入研究的样本量为6538人。

(二)变量设计

1.自变量:家庭资本

本研究中的自变量为家庭资本,在对当前关于家庭资本的研究进行整理后选择社会资本、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三个维度进行测量分析。社会资本以父母职业衡量,合并选取赋值较高的一方,根据已有研究将父母职业分为管理类(国家机关、事业单位、企业管理人员)和技术类(教师、工程师、医生、律师等)的职业归为精英阶层,其他职业类型归为非精英阶层[23];文化资本以父母的受教育程度为衡量标准,选择父母中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一方,转换为受教育年限进行赋值;在经济资本的选择上,由于学生对家庭情况了解并不全面,所以参考家长问卷中的自评问题(E23), 问 题 为“您家里现在的经济条件如何”。

2.中介变量:教育期望

教育期望使用父母教育期望与自我教育期望两个维度进行分析,选择家长问卷中的(A29)“家长希望孩子读到什么程度?”与学生问卷中的(B18)“你希望自己书念到什么程度?”两个问题进行衡量,将其转换为受教育年限后得到值为8~23的连续变量。针对学生问卷中的问题选项,“无所谓”=10,视作缺失值进行处理。

3.因变量:认知能力

CEPS调查中的主课(语数外)期中考试成绩由于涉及不同区域的学校,所以不具有可比性。CEPS基于此设计了一套认知能力测试题,主要测量学生的逻辑思维与问题解决能力,具有全国可比性的特点,为后续追踪调查提供了有力支持。根据基线调查时学生的认知能力得分分为三种不同类型的试卷,用以匹配不同类型的学生,共35道题。认知能力以问卷中基于三参数IRT模型估计出的认知能力测试标准化总分来衡量。

4.控制变量

为了提高模型质量,本文在选择控制变量时综合了以往研究,增加“户口类型”和“独生子女与否”两个控制变量,人口学变量均为二分变量。其中,户口类型使用子女户口进行区分,选择学生问卷中的“你现在的户口类型”(A2)问题答案作为依据,由于居民户口是在一部分地区发给所有居民的户口,不区分农业和非农业,所以将居民户口和没有户口的样本做缺失值处理。“独生子女与否”以学生问卷中的“你是独生子女吗?”(A5)问题答案作为依据。以上各变量具体赋值及相关说明见表1。

表1 变量赋值及说明

5.数据处理

采用SPSS26.0进行数据处理,包括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与独立样本t检验;使用AMOS27.0构建结构方程模型检验教育期望在家庭资本与认知能力之间的作用机制。

三、研究结果

(一)样本描述及相关性分析

由于变量中缺失值及异常值的存在,在对数据进行清理后进入本次研究的样本量为6538人,详见表2。其中,农村户口学生4325人,占比66.2%,非农户口学生2213人,占比33.8%。文化资本方面,城乡家庭父母受教育年限均值差为3.216,差异较大。社会资本方面,所选样本中家庭处于精英阶层的有519人,其中,农业户口104人,占比20%,非农户口415人,占比80%;在非精英阶层中,农业户口占比70.1%,非农户口占比29.9%,说明职业因素在城乡家庭中的差异显著。在农村户口学生中,独生子女为1100人,占比25.4%,但在非农户口学生中,独生子女为1530人,占比69.1%。农业户口学生的认知能力均值为0.199,非农户口学生认知能力均值为0.546,由此可见非农户口学生的认知能力远高于农业户口学生,城乡间的教育质量差距仍十分显著。

表2 主要变量在户口类型变量上的分布(N=6538)

表3呈现了所有分析变量的相关系数,通过对城乡样本的相关性对比可以看出,认知能力影响方面,在非农户口家庭中,家庭资本和教育期望的各维度均与认知能力呈显著正相关,代表家庭资本与教育期望会直接影响学生认知能力的变化。在农业户口家庭中,除社会资本对认知能力的影响不显著外,其余各维度均会对学生认知能力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这可能是由于农业户口家庭职业结构相对单一所致。教育期望方面,在农业户口家庭中,父母教育期望与自我教育期望并不受社会资本与经济资本变化的显著影响,说明在农村家庭中文化资本对教育期望的影响更大,而社会与经济资本的影响相对较小。在非农户口家庭中,家庭资本各维度均会对父母教育期望与自我教育期望产生正向影响。独生子女方面,无论城乡与否,独生子女在认知能力的表现上均较高,农业户口家庭的教育期望并不受其影响,但在非农业户口家庭中,独生子女和其他维度均呈正向显著相关,即非农家庭中独生子女往往能够受到父母更高的期望,进而对自身期望也相对较高。

表3 分析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及t检验结果(N=6538)

城乡间不同维度的差异可以用独立样本t检验进行描述,如表3所示,城乡间各维度差异均较为显著。独生子女方面,非农户口家庭拥有更高占比的独生子女;家庭资本方面的差异较易理解,资源总是向发展条件较好的区域聚集,因此非农户口家庭的资源会比农业户口家庭资源更为丰富;在父母教育期望与自我教育期望方面,城乡表现差异同样较大。父母的教育期望可以体现出父母对受教育的价值和效用的认知,父母在长期获取资源的过程中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唯有读书高”的传统观念也就深入人心。尽管农业户口家庭的教育期望已得到逐步提高,但非农户口家庭中的教育期望也在不断提高,随着城镇教育条件的不断改善,提升速度可能更快,这也是城乡教育期望仍存在差距的原因。表3中t值均为负,说明农业户口家庭在各维度的均值均低于非农业户口家庭,城乡差异性显著。

(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按照假设的理论模型,首先进行了无变量残差模型的运行,数据拟合度良好。根据AMOS修正指数,增加了一组残差相关:经济资本与认知能力,建立修正模型。修正模型的拟合度得到优化,模型拟合结果详见表4。由表4可知,各项拟合指标均达到较好水平,因此模型能够与实际数据较好地拟合,说明建立以教育期望为中介的模型是合理的。

表4 整体模型拟合指标

为了更好地显示中介变量对于整体假设模型的影响,模型的各路径系数如图2所示,标准化回归系数及其显著性证明模型获得了可接受的拟合度。由回归系数可知,家庭资本受到三种资本的作用影响十分显著,其中文化资本的作用最大,这也与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是能赋予个体社会流动的观点相呼应,文化资本相对于其他两种资本较易获得,这可能是其作用较为显著的原因。根据模型路径系数可知,家庭资本水平越高,其在教育期望的任一维度,均呈现较高水平,进而影响学生的认知能力。在家庭资本的各维度中,文化资本是对家庭资本影响最大的因素。在家庭资本对认知能力的直接路径上,同样呈现出显著正向影响关系。

图2 影响路径结构方程图

为检验模型各路径的效应显著性,使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对模型进行中介效应分析,如表5。所有路径的95%置信区间均不包括0,因此可以证明所有路径的效应均显著。其中,家庭资本对教育期望与认知能力产生正向影响,假设H1、H2得到验证;教育期望对认知能力产生正向影响,假设H3得到验证;将教育期望作为中介变量加入模型中时,家庭资本对认知能力的间接影响仍正向显著,说明教育期望在其中起中介作用,假设H4得到验证。

表5 偏差校正百分位的Bootstrap检验

四、结论与建议

(一)家庭资本对认知能力的预测作用

研究发现初中生认知能力受到家庭资本的正向预测作用,这与前人的相关研究结论一致。由于城乡发展状况不同,除贫富差异外,不同时期各地区的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持续存在,甚至同时期同地区城乡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也较为明显,城乡发展差距所导致的贫富差距、教育资源不平衡等情况,也会从多方面影响家庭资本。因此,家庭在社会发展中获得各种社会资源、社会信息的机会不相同、不平等的现象不容忽视。基于布迪厄的文化再生产理论,教育不公平是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文化障碍与经济障碍是导致不公平的核心要素,文化障碍甚至比经济障碍更难跨越。城乡家庭都希望子女能够获得更好的教育以跨越阶层的藩篱,家庭资本的不同意味着家庭环境的不同,农村家庭父母由于受文化程度与社会资源等因素的影响,教育方法和教育理念等方面与培养新时代所需人才要求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在“为孩子提供什么样的学习氛围、怎么样为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氛围”的核心教育问题上缺少系统思考,同时囿于家庭资本的限制,更无法满足孩子校外补习的需求。而城市家庭由于自身条件较为优越,在子女教育上态度更为积极,更有可能为子女提供优质的教育资源,这也是造成城乡教育质量差距的重要因素。当前我国关于农村各方面建设的经济投入政策较多,但农村地区文化资本的建设仍未得到足够重视,应逐步加大农村地区家庭文化资本培养与建设。

随着“双减”政策的实施,城乡家庭教育问题得到了部分平衡,但也有一些关于教育焦虑的反响。有调查表明,15.1%的家长表示“双减”政策后焦虑并没有得到缓解,有6.5%的家长表示更为焦虑;受访家长中的26.1%表示会继续补课、培训。[24]毫无疑问,“双减”政策的落地对保证教育公平及缩小城乡教育差距是极为有力的措施,但是否会使“寒门难出贵子”或阶层固化更为严重,目前仍缺少相关实证研究。由于家庭资本的改变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所以,本研究认为相较于其他维度,文化资本的积累相对简单而且更为有效,家长学历的影响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提升家长的教育观念和营造家庭教育氛围。

(二)教育期望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进一步分析家庭资本对认知能力影响的作用机制,基于数据分析结果,教育期望正向影响初中生认知能力,并在假设模型中起中介作用,同时教育期望在城乡户口家庭中的差异显著,这与前人相关研究结论一致。[25]随着居民受教育水平的逐步提升,当前城乡家庭都能认识并理解到教育对家庭及子女的重要性,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当农村家庭在获得发展的同时,城镇家庭发展速度会更快,城镇家庭教育期望提升速度也会比农村家庭快,这也是城乡教育期望仍存在差距的主要原因。父母教育期望与子女自我教育期望显著正相关,这说明二者具有一致性,子女由于对社会环境了解不足,对自身关于受教育水平的期望大部分来自父母的要求,父母对教育的重视也会影响子女对教育的态度,因此父母要将教育期望内化成子女的自我教育期望。父母教育期望是一种外力,只有转化成子女自身的期望才能形成强大的内在驱动力。[26]教育期望作为一种内生性影响因素,所造成的影响更多体现于个体心理上的变化。教育期望的大小很可能成为影响个体教育选择与未来走向的关键性因素,虽然本研究中证实提高教育期望会显著正向影响认知能力,但有研究表明,教育期望对子女影响并不一定都是正向的,在达到一定阈值后甚至会产生负向影响[27],可见并不是教育期望越高就能使孩子得到更好的激励,家长要给予子女适度期望,根据子女自身的情况设置合理的目标,以免使其产生压力过大或过度焦虑等状况影响身心健康。

(三)对策建议

家庭资本与教育期望是影响认知能力的重要因素,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本文首先分析了城乡家庭在各维度上的差异,其次对各路径进行作用机制分析,发现缩小城乡教育差距仍是当前需要努力的方向。基于主要研究结论,提出以下建议:

1.加强农村教育文化建设

十八大以来,脱贫攻坚战略使农村经济建设较之过去有了显著性提升,农村人民群众生活品质得到极大改善。除经济建设以外,农村教育建设应该是,也必须是农村地区发展的重中之重。加强农村教育建设,既是进一步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坚实后盾,又是实现教育均衡、优质发展的核心要义。各级政府应着力加强农村教育建设,进一步实现教育均衡发展,让好政策的源头活水浇在农村教育建设的根上。通过宣传教育对国家和家庭的双重价值,切实提高教育在农村家庭中的重要性,从根本上改变农村家庭教育观念。当前家庭资本中的经济资本相较于文化资本对教育质量影响的作用逐渐减小,如何缩小城乡间文化资本存量的差距是提高农村地区教育质量的关键。要解决好这个问题,应从长远的角度出发,取长补短。基层党组织、村委会与学校可以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对农村家庭教育程度低、自学能力弱的家长进行定点帮扶,如在学校设立家长班、通过党员联系入户、在村镇设立文明实践活动室等,改善一些落后的教育观念和方式。同时,利用好农村地区身处基层一线的自然优势,开展更多社会实践,培养好农村学生的精神风貌。加强农村教育建设,除了政府政策层面的倾斜和学校与社会组织的帮扶,良好的家庭文化建设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因此,每个农村家庭也要从细微着手,持续树立良好家风。

2.设定合理教育期望

人材之成,自儿童起。家庭教育要有长远目标,但在父母教育子女的具体方式方法上应循循善诱。父母应依据子女的兴趣天赋、学习能力及性格等因素进行科学评估,并根据子女的特点设定相应的长期和短期教育期望。虽然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教育期望会正向影响子女认知能力,但值得注意的是,父母的过高期望并不一定会对孩子的学业发展产生积极影响。因此,父母应摒弃“唯分数论英雄”的单一思维,注重长期与短期、成绩与成长等教育问题的探索,并以此为基础将子女不同年龄段、不同阶段兴趣、不同学习能力以及男女生之间性别差异等因素综合考量,进而制定合情合理的、有利于长远发展的动态教育期望,避免对教育产生过高或过低期望。同时,可以将教育期望进一步拆解为父母教育期望与自我教育期望,一方面,父母通过设立合理的教育期望目标,在家庭教育中抓大放小,形放实不放,引导为主,规制为辅,让子女有更多的独立成长空间和探索领域;另一方面,引导子女进行自我激励,鼓励子女踊跃尝试“跳一跳摘桃子”的目标,既有一定挑战性又现实合理,让子女在完成挑战中积累成就感,树立自信心。这样形成一种父母到子女、外向激励到自我激励相互结合、相辅相成的合力作用,共同瞄向认知能力提升这一目标。总之,政策先行、政府引导与对口帮扶等多措并举的教育服务能力建设,根本落脚点仍然是子女的全面成长,而家庭教育是子女成长的坚强支撑,家庭教育应该贯通子女的学前教育、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的全过程。

3.重视非独生子女家庭教育

2021年7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公布[28],我国开始实施三孩生育政策及配套支持措施,随着政策的推行,未来非独生子女家庭数量会受到一定影响。中国家长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理,家长想让孩子从接受教育伊始就居于领跑位置。根据本文数据分析结果,非独生子女的认知能力低于独生子女,同时独生子女在非农家庭中会受到更高的教育期望。在非独生子女家庭中,子女更容易受到父母关爱不足或不均的影响而产生心理落差。非独生子女家庭往往在经济方面受到更大的压力,进而将时间更多投入到工作中,以换取物质资源用以满足子女教育需求,无暇顾及子女思想成长与感情需要。基于本文的研究,教育期望在家庭资本与认知能力间起中介作用,而家庭资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增长的,因此父母应加强对非独生子女的教育期望,进而对子女认知能力产生影响,父母对子女更为平等的教育投入态度,可以使非独生子女获得更好的成长和发展资源。当然,非独生子女的父母并不能盲目、机械地追求和独生子女家庭一样的教育关爱,这样从时间、精力和资本等方面并不现实。此外,教育期望因人因时因家庭情况而不同,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否则忽视自身家庭情况及非独生子女的现实情况而一味追逐与独生子女一样的学业成就水平,很容易陷入“追逐-落后-再追逐”的怪圈之中。从另一方面看,不可否认的是,非独生子女由于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受到像独生子女一样的唯一情感关注,更易建立独立意识、开放思维,只要善加引导,客观上非独生子女认知能力更易提升。重视家庭教育不仅需要积极的陪伴,父母自身也应补充关于如何教育孩子的知识,以更好地了解孩子成长发展的规律。如何引导非独生子女充分利用自身优势进行自我激励,也是非独生子女家庭教育的重中之重。

本研究使用CEPS数据证实了家庭资本对认知能力的影响及作用机制,但仍存在一些局限。首先,由于本文使用的数据来源于问卷调查,问卷题目设置方面难以覆盖所有研究维度。在题目选择方面,没有权威标准支撑,虽然借鉴了相关研究,但一些潜在变量难以用问卷中的题目衡量。其次,本文采用的数据仅是一期的追踪数据,要想更深入地探索其中的作用机制,应结合多期追踪调查数据进行分析。总之,学生的教育是一个复杂的课题,在进行相关研究时不仅要考虑家庭与学生自身因素,学校、教师以及社会环境等因素同样会对学生认知能力产生一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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