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集中度、股东网络与应计盈余管理

罗栋梁 王基臣 史先让

(江苏师范大学商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一、引言

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对全球供应链产生了长远的冲击，导致全球供应链分化与重构(保建云，2018)[1]，供应链再次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客户是市场交易中最重要的经济主体，是供应链中重要的一环，客户集中度的高低对企业的盈利能力和融资能力都产生重要影响(Itzkowitz，2013)[2]。Raman和Shahrur(2008)[3]发现企业与客户的关系越紧密，该企业就有更高的可操控利润和盈余波动性。Huang等(2016)[4]也发现，供应链集中度高的企业提高自身的现金持有量来防范损失客户的风险，从而导致对进行盈余管理有更强烈的动机。那么，我国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盈余管理的影响如何？鲜有学者关注。

供应链是一个功能性网链结构，企业是网链上的一环。除供应链外，企业还处在另外一种网络中。不同的企业因为被同一股东所持有而形成了基于共同股东的社会网络关系，即股东网络。股东是企业的剩余索取者，股东网络对企业有重要的影响。社会网络理论认为，组织和个人的大多数行为都紧密镶嵌在社会网络之中(Granovetter，1985)[5]，因为这种社会网络能够给企业带来信息和资源优势。那么，股东网络对客户集中度与盈余管理之间的影响如何呢？

本文以2010至2019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验证客户集中度、股东网络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发现客户集中度促进了企业的应计盈余管理；股东网络会抑制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的正向影响。进一步研究分析发现，这些关系在不同的盈余管理特征下不同，在向上盈余管理时成立，而在下盈余管理时不成立。在不同的企业特征下不同，在非国有企业中成立，在国有企业中不成立；在现金流操控高时成立，在现金流操控低时不成立；在市场竞争地位低时成立，在市场竞争地位高不成立。不同的市场环境下也不同，在市场化程度低时成立，在市场化程度高时不成立。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首次发现了我国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盈余管理的影响。第二，发现了股东网络对客户集中度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关系的影响。第三，发现了股东网络对客户集中度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关系影响的不同机制机理。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回顾

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的影响主要集中在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企业风险等方面的关系。学者们对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的研究结论不一致。柳卸林等(2018)[6]发现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负向影响；吉利和陶存杰(2019)[7]发现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显著正向影响；郑登攀和章丹(2016)[8]认为，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并非线性关系，而是一种U型影响关系；徐虹等(2016)[9]发现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呈现倒U型关系；江伟等(2019)[10]对创新活动划分为突破型和改进型两类，发现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活动类型的选择存在影响。学者们对客户集中度与企业风险之间关系的结论也不一致。徐晨阳和王满(2017)[11]发现，由于大客户的较强议价能力，在交易谈判中居于强势地位，要求企业降低价格、延长付款期限，一旦大客户没能按时交付货款，就会对企业的资金运转带来冲击，增加了企业经营风险；陈正林(2016)[12]发现客户集中度的增大会导致企业风险变大。徐杰和张强(2018)[13]却发现客户集中度与企业经营风险负相关。

盈余管理的影响因素方面。目前有关盈余管理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企业内部，如企业内部控制、股权结构、管理层构成等。Riwayati等(2016)[14]研究了企业实施治理措施对盈余管理实践状况的影响，并证明公司治理的施行降低了盈余管理的不良影响。Moslemany和Nathan(2019)[15]选取埃及50家上市12年的公司为样本，研究股权结构与盈余管理的关系，发现股权分置正向影响盈余管理程度。杨旭东(2019)[16]对企业内部控制和盈余管理及其波动性进行分析，发现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会负向影响盈余管理，进一步研究发现内部控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业的盈余管理波动性。二是外部环境，如监管环境、国家政策和市场竞争等。Kordestani(2016)[17]研究了2002-2011年德黑兰证券交易所上市的77家公司，发现市场的竞争情况对企业盈余管理有正向作用，市场的竞争程度越高，企业进行盈余管理行为的概率越大。饶萍和吴青(2019)[18]运用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发现伴随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高，企业的盈余管理活动会受到抑制。当企业处于非亏损状态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对企业的盈余管理活动产生抑制作用。

股东网络关系对企业的影响方面。社会网络理论认为，镶嵌在社会网络中的组织或企业都要受到社会网络关系和结构的限制(罗家德，2010)[19]。企业社会网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企业网络、董事网络等对企业的显著影响方面(钱锡红等，2010)[20]。关于股东网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股东网络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方面(高闯、关鑫，2008[21]；罗栋梁、徐备，2021[22])，他们发现股东网络对企业绩效有显著影响。

综上可以发现，现有文献对客户集中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企业风险的影响上，而且学者们的结论不一致。说明客户集中度本身对企业带来较大的不确定性，从而增加了企业进行盈余管理的可能性。而现有影响盈余管理的因素中鲜有涉及客户角度的探究。现有股东网络的研究都发现股东网络对企业绩效有显著影响，从而有必要进一步分析股东网络对企业绩效质量如盈余管理等方面的影响。因此，对客户集中度、股东网络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关系的研究还存在较大空间。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的影响

客户集中度体现了企业的整体销售情况与经营战略，客户集中度大，则代表企业对大客户存在较高的依赖性，产品生产与销售有很强的指向性。同时，这种情况也存在着弊端，会对企业的业绩、经营等带来负面影响，从而干涉企业的盈余管理行为。

第一，客户集中度升高会增加企业的成本或费用。一般而言，企业与大客户交易时，较大概率处在弱势一方。企业与客户的关系越紧密，企业被客户牵着走的情况越易发生。而且，如果企业拥有了长期稳定的大客户，为了防止客户的流失，或者是赚取更大的效益，企业就会在相关生产中单独增加一个专用投资，这部分专用投资不会随着企业生产的调整变化而变化，如果客户方面出现某些意外，专用投资款就会转变为额外费用，给企业带来负担。王雄元和高开娟(2017)[23]发现企业为了吸引和留住大客户，会腾出部分资金进行“关系专用性投资”，企业与其客户之间可能存在某种“敲竹杠”的现象。伴随着“关系专用性投资”规模的上升，企业被客户“敲竹杠”的概率也显著提升。而且随着企业与客户关系紧密度的上升，很大概率会导致关系专用性投资的增加，从而增大企业的费用黏性。那么，为了消减这种负面影响，企业进行盈余管理的动机就会被增强。

第二，客户集中高的企业受到的融资约束会更强。由于大客户在谈判中处于优势地位，就会迫使企业给出让步，比如降低价格、提供商业信用以及持有额外的存货(Hussein等，2018)[24]。这会使企业面临较高的流动性风险。同时，一旦企业与主要客户之间的交易关系出现了某些问题，会增加企业的经营风险。相对较高的经营风险就会给企业融资带来更多的限制与约束，银行在对企业进行放贷评价时，就会对企业实施更加苛刻的贷款条件和更高的贷款利率作为风险补偿。另外，企业的大客户对企业的经营风险带来不利影响时，释放了一种负面的信号，导致企业在贷款或其他融资时面对更多的约束与限制，增加融资成本。为了降低风险和负面影响，企业就有盈余管理的动机，使得自身的经营状况看起来更加良好。

第三，客户集中度高的企业信息披露质量较低。正如上文所提到的，客户集中度高会增大企业的经营风险。出于对风险的厌恶，管理层在信息披露时往往不会主动把对企业不利的客户信息披露出来。而且，大客户和企业之间的长期稳定关系，使得两者私下进行信息交流会更加频繁(Campello和Gao，2017)[25]，这样既降低了公开披露的成本，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风险，企业进行公开信息披露的动机就会降低。这种情况下，企业盈余管理行为被发现的概率也会有所降低，所以，企业实施盈余管理的动机也会增强。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一个假设：

H1：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有正向影响。

2.股东网络对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股东网络是因为共同股东而形成的一种非正式网络。从信息资源方面来看，企业得以进行盈余管理的条件之一就是信息不对称，而股东网络的形成就意味着以股东作为节点沟通着多家企业，有利于信息在企业之间的流动传播，使信息、观点或知识以较低的成本被企业接收。同时，股东因具有外部嵌入特征，所以能为企业带来更多的社会资本和声誉机制。因此，股东网络所具有的优势就会对企业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关系带来如下影响。

第一，股东网络的信息优势能够对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关系起到调节作用。在股东网络中，作为连接点的股东，能够给企业带来多元化的异质信息，使企业在各经营环节上均具有信息优势。在原材料供应阶段，信息优势有利于企业了解市场情况，争取到更多的货源，降低采购成本，减少了对特定客户的依赖。在销售阶段，信息优势有利于企业更好地把握市场需求，扩大了销售的范围，也减少了对特定销路的依赖；同时也降低销售费用，增加销售量，提升销售收入。另外，处于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获得的信息优势更大，更容易与其他企业建立合作关系。网络中的企业个体更倾向选择知识资源丰富、能力强和声誉好的企业作为合作伙伴，因此，网络中心度高的企业能够在诸多企业中择优选取，实现互补，以便提高企业绩效。企业在网络中居于中心位置，与其他企业关联多后，可以获取更多的市场信息，信息优势进一步扩大，同样有利于提高企业绩效，也减少了企业进行盈余管理的动机。

第二，股东网络的社会资本能够对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关系起到调节作用。股东网络作为社会资本的载体，蕴含着丰富的资源和信息，股东网络位置通过影响企业拥有资源和信息的数量和质量，进而影响企业的风险承担。基于资源依赖理论，股东网络用更低的成本给企业带来外部信息与资源，不仅有助于减轻企业风险承担行为的融资约束，而且可以帮助决策者更好地预测未来的不确定性，从而增强其风险偏好，提高风险承担的积极性(Dhaliwal等，2016)[26]。另外，企业处于股东网络的核心位置，就代表企业在该网络中关联的企业多，在资源、信息等方面优势大，其市场地位相对较高，社会资本较为丰富。随着市场地位的提升，较高的市场地位意味着在行业内有较强的影响力和较好的发展前景，企业有大量客户进行合作，即使某些客户因某些问题中断了与企业的交易，由于较为丰富的社会资本，企业也不用担心由此带来资金紧张。与之相比，股东网络位置差的企业由于信息资源的弱势很可能处于较低的市场地位，股东网络为企业带来的社会资本较少，此时企业获取市场需求的能力相对较差，对潜在市场机会缺乏敏锐的洞察力，但为了降低企业生产经营中的风险，其不得不进行大量的市场调研，无形中又增加了经营成本。所以，股东网络的社会资本能够调节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关系。

第三，股东网络的声誉机制会提高企业治理水平和信息披露质量，能够对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关系起到调节作用。基于声誉机制，具有网络优势的企业更注重维护和提升自身声望和名誉，更倾向于规避风险，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坚守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的负面影响，减少企业盈余管理的行为。对于股东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来说，由于关联的企业多，接触到不同公司的会计政策、方法等会计信息，有助于提高自身对应计盈余管理手段的识别与认知，及时阻止企业的违规行为，提高公司治理水平。Chan等(2017)[27]指出，网络关系有助于降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促进公司信息披露政策和行为的传播。韩洁等(2015)[28]发现了连锁董事对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主动披露决策具有正向影响。股东网络同样具有类似的效果，股东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为了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声誉和社会地位，积极推动企业治理情况的改善，提高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并且由于学习效应的存在，居于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对企业治理和信息披露质量提升的作用会更大。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H2：股东网络对客户集中度和盈余管理的关系有负向调节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及数据来源

本文以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选取2010-2019年近10年数据，并做以下筛选：剔除ST公司样本、数据缺失等样本；对变量进行缩尾处理，剔除极端值。最终得到14081个样本。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相关计算借助EXCEL和STATA15.1进行处理。

其中，股东网络是以前十大股东名称为基础计算的。本文将股东作为节点，以共同持有同一公司股票的股东作为连接点构建股东网络。具体做法是：当一个公司的一个股东或者多个股东同时也是其他公司的前十大股东时，证明这些公司间存在股东网络联系，否则不存在股东网络联系。根据CSMAR数据库数据，筛选出上市公司的前十大股东，用Create pajek转化数据并计算出股东网络指标。另外，前十大股东中可能存在一致行动人，他们受同一行动人控制，因此，在稳健性检验时，将属于同一一致行动人的不同股东视为同一股东，重新计算股东网络进行检验。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应计盈余管理(DA)

计算应计盈余管理时采用了分行业、分年度的横截面修正的琼斯模型，具体模型及计算如下：

(1)

(2)

其中，εi,t为残差，即操纵性应计利润，表示为DA，绝对值越大表示应计项目盈余管理程度越大，正负表示盈余管理的方向。根据本文的研究目的，参考潘红波等(2020)[29]的做法，使用DA的绝对值作为被解释变量。

2.解释变量

客户集中度(Customer)参考王雄元和高开娟(2017)[23]等，使用企业前五大客户销售额占年度总销售额的比率进行衡量。该指标越大，说明前五大客户对企业销售额的贡献越大，企业对于大客户的依赖度越高，即客户集中度越高。

3.调节变量

股东网络指标(Net)使用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和特征向量中心度(Eigenvector)作为衡量指标。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是指网络中通过某企业的其他企业节点之间的最短路径的数量，该指标高意味着企业连接网络其他部分的能力强。特征向量中心度(Eigenvector)在网络总体结构的基础上找到居于核心的行动者，该指标值越大，表明该企业在网络中越接近核心位置。参照严若森和华小丽(2017)[30]，为了使数据方便显示，将数据的原始值扩大1000倍。本文将pajek计算的中介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的原始值扩大1000倍，扩大后并不影响显著性，故中介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采用扩大后的结果。

4.控制变量

企业的盈余管理行为还会受到公司的治理结构及其自身的财务状况等因素的影响，参考孙健等(2016)[31]、陈德球和陈运森(2018)[32]，本文还控制了如下变量：企业规模、资本结构、资产收益率、总资产增长率，并限制年份和行业效应。本文所设计的变量具体定义如表1。

表1 变量名称及定义表

(三)模型构建

为了验证假设H1和H2，参考孙健等(2016)[31]，分别设计了以下模型：

DA=β0+β1Customer+β2∑Control+εi,t

(3)

DA=β0+β1Customer+β2Net+β3Customer×Net+β4∑Control+εi,t

(4)

其中，Customer×Net为客户集中度与股东网络的交互项；Control为控制变量。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从表中可以看到，客户集中度的最大值为0.96，最小值为0.011，均值为0.301，标准差为0.206，说明不同企业的客户集中度的离散程度不大。股东网络中介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的均值分别为0.458和0.981，表明虽然目前我国上市公司之间建立了联系，但是股东网络还比较分散；中介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的最小值都是0，最大值分别为3.426和5.679，标准差为0.631和1.374，表明企业网络位置的离散程度不大。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相关性分析

为了初步得到各变量之间的关系，本文对各变量进行了相关性分析，表3是相关性分析的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客户集中度(Customer)与应计盈余管理(DA)的系数为0.042，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即仅从两者的线性关系上看，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具体关系还有待下文检验。

表3 相关性分析

(三)回归分析

表4是回归结果。第1列是对假设1的验证，可以看到客户集中度(Customer)的系数为0.020，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一结果验证了假设1，即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存在正相关关系，客户集中度越大，企业实施盈余管理的动机就越强，其盈余管理程度会越高。第2列和第3列是对假设2的验证，第2列验证了股东网络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在客户集中度(Customer)与应计盈余管理(DA)之间的调节作用，从表中可以看到交叉项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0，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3列验证了股东网络特征向量中心度(Eigenvector)在客户集中度(Customer)与应计盈余管理(DA)之间的调节作用，从表中可以看到交叉项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5，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列与第3列的结果验证了假设2，表明股东网络在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存在负向的调节作用，随着企业在股东网络中位置的核心化，该企业客户集中度给应计盈余管理带来正相关效果会降低。

表4 客户集中度、股东网络与应计盈余管理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取了更换因变量、更换自变量、更换调节变量、剔除金融行业等，对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

1.更换因变量

参考冯玲和崔静(2019)[33]的做法，使用基本琼斯模型计算得到的应计盈余管理作为因变量，对模型3和模型4重新回归，检验结果如表5。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12，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06，在5%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5，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1、2得到验证。

2.更换自变量

参考程新生和李倩(2020)[34]的做法，使用客户集中度赫芬达尔指数(CustomerHHI)作为客户集中度的指标，对模型1和模型2重新回归，结果如表6。第1列中，CustomerHHI的系数为0.001，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HHI×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1，接近在10%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HHI×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9，在5%的水平上显著。假设1、2得到验证。

表5 更换因变量结果

表6 更换自变量结果

3.更换调节变量

在上文中，股东网络位置是按前十大股东名称为基础计算的。但在前十大股东中，可能存在一致行动人，这些股东受同一行动人控制。为了消除一致行动人的影响，本文将属于同一一致行动人的不同股东视为同一股东，重新计算股东网络位置，再用模型1和模型2进行回归，结果如表7。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20，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6，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7，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1、2得到验证。

4.剔除金融行业

金融保险行业上市公司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为了消除其影响，本文剔除金融保险行业的上市公司之后，用模型1和模型2进行回归，检验结果如表8。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19，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0，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5，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1、2得到验证。

表7 更换调节变量结果

表8 剔除金融行业结果

(五)内生检验

为了避免内生性问题，对企业的应计盈余管理进行滞后一期处理，对模型3和模型4重新回归，结果如表9。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21，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0，在5%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5，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1、2得到验证。

表9 滞后一期结果

续表9

五、进一步分析(1)为了检验本部分实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按照前文的稳健性检验方法，即分别用基本琼斯模型重新计算应计盈余管理数据、使用客户集中度赫芬达尔指数重新定义客户集中度指标、对十大股东整理一致行动人和对应计盈余管理进行滞后一期处理等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所有结果显示，本部分的结论均成立，结论稳健。限于篇幅，未在正文中列出(备查)。

(一)区分向上和向下盈余管理

盈余管理分为向上盈余管理和向下盈余管理。一般来说，为了避免亏损或利润下降，企业通常会通过可操纵性应计利润以增加盈余，即向上盈余管理；企业也可能通过减少利润来平滑收益，或下调当期盈余以期在未来更高的收益，即向下盈余管理。Nelson等(2002)[35]对企业盈余管理方向进行调查，发现53%的盈余管理是向上操纵，31%是向下操纵。姜付秀等(2013)[36]在研究CFO和CEO任期交错对盈余管理的影响后，发现两者任期交错只对正向盈余管理有显著影响，而对负向盈余管理不存在显著影响。李青原和蒋倩倩(2020)[37]等发现不同盈余管理下企业的其他行为特征。由此可以看出，区分应计盈余管理方向十分必要。为了确定客户集中度具体是对向上应计盈余管理还是向下应计盈余管理造成影响，本文将应计盈余管理区分为向上和向下进行分组研究，进一步探究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应计盈余管理两者之间的关系。

在此次创新战略中，美国首次提出政府层面的服务创新策略，并采取人才、创新思维和技术的结合来提高政府的工作绩效。政府部门的具体创新措施主要包括以下4个方面：一是创建“创新工具包”，改进政府核心服务流程，提高政府解决问题的效率；二是建立政府创新实验室，激发政府部门工作人员的创新能力；三是创建数字服务团队，提升政府部门对美国民众和企业的在线服务质量；四是建立证据机制来推动社会创新。

表10是将应计盈余管理细分为向上应计盈余管理和向下应计盈余管理后的回归结果。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24，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0，在5%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4，在10%的水平上显著，即客户集中度越高，企业进行向上盈余操控的动机和盈余管理程度就越高，股东网络位置同样在这一效应中起到负向的调节作用。第4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08，在5%的水平上显著；第5、6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00，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2，并不显著，这表示客户集中度越高，企业进行向下盈余管理的程度和动机就越低，股东网络没有显著的调节作用。

可能的原因是因为较高的客户集中度增加了企业成本和融资约束，企业业绩较差。李欢等(2018)[38]发现客户集中度越高，企业的经营业绩越差。面对这种情况，企业就会选择向上盈余管理，所以客户集中度与向上应计盈余管理正相关，与向下应计盈余管理负相关，由于企业更多的选择了向上应计盈余管理，所以股东网络的调节作用在向上应计盈余管理组显著。

表10 区分向上或向下应计盈余管理的回归结果

(二)区分企业的产权性质

按照产权性质，我国的企业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相比，国有企业与政府之间存在着特殊的关系，国有企业具有许多的优势，非国有企业并不具有这些优势。国有企业与地方政府有政治关联，国有企业能够获得更多的政策支持，为其在政府采购的竞争中创造了有利条件，从而降低了国有企业对长期稳定大客户的意愿，提高了国有企业对大客户的议价能力，降低对大客户的依赖程度(李姝等，2017)[39]。同时，大客户也能从国有企业那里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及其他优惠条款。此外，国有企业由于承担社会责任更强，尤其在保证经济安全和社会稳定方面，在银行贷款、股市融资时更容易获得政府的支持，更轻易地从银行获得利率低、限制少的贷款。此外，在国有企业的薪酬激励考核中，财务绩效比重相对较低，这就使得管理层以实现利润平滑、业绩提升为目的的盈余管理动机被削弱。即使国有企业突发某些危机，陷入了经营困境，在政府的担保下企业进入破产清算的概率是极低的。而对于非国有企业而言，缺乏政府的优待与照顾，大客户流失对其影响是巨大的，与大客户交易谈判时，更多情况是做出妥协与让步，而非抗争到底。故非国有企业的客户集中度越高，所面临的维持客户关系和保证利润的压力越大，实施盈余管理的动机越大。

所以，本文依据企业的实际控制人是否为国有企业将样本分为国有企业组和非国有企业组，回归结果如表11。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24，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3，在5%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8，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13，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5、6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04，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3，并不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盈余管理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是在非国有企业组效果更强，股东网络在非国有企业组表现出负向的调节作用。

正如上述分析所说，国有企业因为其资源方面的优势和某些行业的垄断能力，客户集中度过高给企业带来的影响被削弱，股东网络给企业带来的主要是信息优势，而国有企业本身已经具有这种优势，导致股东网络在国有企业的表现也不如非国有企业。所以客户集中度虽然在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组中与应计盈余管理都是显著正相关，但是非国有企业组中系数更大，且股东网络仅在非国有企业组表现出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

表11 区分企业产权的回归结果

(三)区分企业的现金流操控程度

现金流是企业内源性融资的基础，是企业在某一时间段内可自由支配资金的体现。企业的现金流状况会对企业的投资安排与融资带来显著影响，从而对企业的决策造成影响(Carpenter和Guariglia，2008)[40]。企业的现金流匮乏时，内部资金紧张和外部融资约束限制，企业的过度投资行为就会受到抑制；而企业的代理问题越严重、自由现金流量越充足，企业的过度投资等非理性行为就越严重。鉴于现金流的重要性，诱发了企业管理层操控现金流量的行为。吴联生等(2007)[41]发现，我国上市公司存在明显的现金流量管理行为，而且其管理频率和幅度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显著增加。Lee(2012)[42]发现，财务危机的上市公司、处于投资和非投资级阈值附近的上市公司、被财务分析师跟踪并出具现金流量研究报告的上市公司、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和股票收益率高度相关的上市公司等更容易操控现金流量。因此，现金流量操控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企业的经营状况。而且供应链中的企业发生财务困境会以订货量等为载体向链条其他节点传递，可能导致整个链条陷入财务困境。供应链存在传染效应，能够传递企业风险。当客户年报语调越消极，供应商企业的现金持有水平越高。为此，有必要区分企业的现金流操控程度，分析企业客户集中度、股东网络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本文参考周东华和赵玉洁(2014)[43]的做法，计算各企业的经营活动现金流管理程度，即现金流操控程度。并按照现金流操控程度的中位数，将企业划分为现金流操控程度高和现金流操控程度低两组，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12。

在表12中，第1列，Customer的系数为0.021，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4，在5%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6，在5%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Customer的系数为0.006，在5%的水平上显著；第5、6列，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08，在10%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1，并不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盈余管理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是在现金流操控程度高一组效果更强，股东网络在现金流操控程度高组表现出明显的负向调节作用。

可能的原因是，企业进行现金流操控的最终目的是提高当前的企业业绩，Lee(2012)[44]研究发现，当企业处于财务问题中、信用评级长时间属于处于投资和非投资的分界线上、被分析师跟踪并出具经营活动现金流研究报告时，进行经营活动现金流量操控行为的可能性会变高。周冬华和赵玉洁(2014)[43]发现半强制分红政策实施后，国内的再融资公司为了满足新政策下进行分红的门槛要求，就会选择进行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这就表明，现金流操控程度高的企业希望有更高的业绩数据，这类企业同样会有更高的盈余管理动机。所以在现金流操控程度高组的企业，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的正向作用更突出。

表12 区分现金流操控程度的回归结果

(四)区分企业的竞争地位

回归结果如表13，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17，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17，在1%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5，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20，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5、6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01，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3，并不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盈余管理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在市场竞争地位高一组效果更强，但是股东网络在市场竞争地位低组表现出明显的负向调节作用。

具有市场竞争地位高的企业拥有更强的盈利能力和风险应对能力，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的系数却高于市场竞争地位低的企业，这是由于企业和大客户之间的私下交流增多，并且企业凭借其行业优势，可以更加隐蔽的实施盈余管理。股东网络之所以在市场竞争地位低组显著，是因为处于竞争劣势的企业本身盈利能力就弱，如果盈余管理行为被发现，所付出的代价对企业来说是致命的，因此，股东会更加注意使用自身优势对企业进行监管，减少企业盈余管理行为。

表13 区分市场竞争地位的回归结果

(五)区分企业所处的市场环境

与国外相比，我国市场的发展时间较短，各地区的市场环境存在有明显的差异，一些地区的市场化程度高，另外一些地区的市场化程度低。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法治化水平相对较高，法律监管及市场机制也较为完善。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会计信息失真的企业将会面临较高的诉讼风险和成本，企业盈余管理的风险会增大。因此企业所处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高，盈余管理程度越低(李延喜等，2012)[47]。相比于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的企业进行盈余管理的倾向和机会更大。因此本文认为，不同的市场环境，客户集中度、股东网络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不同。相对于高市场化程度地区，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有正向作用，股东网络对客户集中度和应计盈余管理的调节作用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更加明显。

为了验证上述设想，本文利用王小鲁等(2019)[48]的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来表示企业所处的市场环境。王小鲁等(2019)[48]的指数截至2016年，因此，本文用历年数据的平均增长率来推算2017-2019的指数，从而得到2010-2019各年的市场化指数。参考何瑛等(2019)[49]做法，将2010-2019年的各年市场化指数按中位数分成两组，上市公司注册地所属省份市场化指数大于中位数的为市场化程度高组，标记为“市场化程度高”；小于中位数的为市场化程度低组，标记为“市场化程度低”；然后分别进行回归检验，回归结果如表14。第1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26，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3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14，在5%的水平上显著，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7，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中，Customer的系数为0.014，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5、6列中，Customer×Betweenness的系数为-0.008，Customer×Eigenvector的系数为-0.003，并不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客户集中度对企业盈余管理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是在市场化程度低组效果更强，股东网络在低市场化程度组表现出负向的调节作用。

可能的原因是，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监管更严，法制更完善，在如此的环境中，企业的盈余管理行为很容易被识别(刘永泽等，2013)[50]，企业进行盈余管理时会更加谨慎。在市场化进程高的地区，企业之间的市场竞争更为激烈，信息传递也更加及时透明，股东网络带来的信息等优势被弱化，效应没有在市场化程度低时那么强，最终使得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的正相关关系在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更明显，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会被弱化，股东网络仅在市场化程度低组表现出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

表14 区分市场环境的回归结果

六、研究结论与建议

客户作为供应链中的重要一环，对企业的生产经营有重要影响。本文选取2010-2019年沪深A股上市企业为样本，研究客户集中度对应计盈余管理的影响，以及股东网络在其中的调节作用。实证研究发现，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股东网络在其中有着负向的调节作用。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客户集中度在向上应计盈余管理时正相关效应更显著，股东网络的负向调节作用亦是如此；在非国有企业组，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的正相关关系更显著，股东网络位置的负向调节作用也仅存在于非国有企业组；在现金流操控高时，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的正相关关系更显著，股东网络位置的负向调节作用也存在，但在现金流操控低时不成立；在市场竞争地位低时，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的正相关关系更显著，股东网络位置的负向调节作用也存在，但在市场竞争地位高时不成立；在市场化程度低时，客户集中度与应计盈余管理的正相关关系更显著，股东网络位置的负向调节作用也成立，在市场化程度高时不成立。

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以下几点建议：一是在客户情况方面，要适度控制客户集中度，不能过分依赖大客户。客户集中度高，在短期内可以减少企业在销售方面的负担，但是从长期来看，并不利于企业的发展。特别是大客户一旦出现问题，不仅会带来专用投资的无用化，而且会造成产品积压，将对企业产生巨大的影响。二是重视股东网络的作用。从本文的结论来看，在向上应计盈余管理、现金流操控高、市场竞争地位低、市场化程度低等情况下，股东网络更容易发挥作用。因此，要积极发挥股东网络给企业带来的优势，增强企业自身的市场竞争力，提高企业盈余质量。三是加强企业内部控制，减少现金流操控，提高市场竞争地位，从而提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和竞争优势，减少对大客户的依赖，提高企业盈余质量，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