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形态的问题意识与理论路径

2022-05-09 22:02李艳丰
粤海风 2022年2期
关键词:文艺思想文艺理论网络文学

李艳丰

自20世纪以来,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经历了由原典阐释、本土融合到中国形态的辩证发展过程。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原典出发,对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进行了全面深入的研究,并结合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与文艺审美实践,推动了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形成许多新的理论成果。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就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产生的典型形态。如果说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中国化强调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学习、借鉴与运用,那么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形态则凸显中国当代文艺理论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吸收、转化与创造。就此而言,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的中国形态研究,超越了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的阐释与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中国化的问题域,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研究对象、问题逻辑与话语范式。如胡亚敏教授所言:“在建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中国形态’过程中,须在研究思路和方法上有所探索和更新,即跳出历史描述和归纳整理的思维范式,以核心范畴为基石,通过‘问题域’的构架考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中国形态’,发现其区别于其他马克思主义批评形态的整体差异性,提炼出具有普遍性的理论特质。”[1]

构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形态,必须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原生性阐发与中国当代文艺审美实践辩证融合起来,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切入,以中国当代文艺实践来检视、化合、扬弃、创生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如何认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形态问题,具体又有哪些理论路径可循?本文拟从如下方面略作探讨。

一、马克思主义文艺意识形态批评的当代形态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强调文艺的意识形态属性。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1859年)中明确将艺术视为一种“意识形态的形式”[2]。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将艺术视为“观念的上层建筑”[3],“观念的上层建筑”即为意识形态。当然,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将文艺视为意识形态的工具和手段,而是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强调意识形态内容与美学形式、文艺倾向性和艺术性、美学与史学的辩证统一。一方面,文艺的审美形式与意识形态内容并非机械融合,而是以整体性文学结构的方式存在;另一方面,随着社会历史情境的改变,特别是在某些特殊的历史时段,文艺的审美形式和意识形态内涵会失去平衡,出现审美形式压倒意识形态内容或意识形态内容压倒审美形式的文学现象。

如法兰克福学派的阿多诺、马尔库塞等人,试图以“艺术神学”、否定的艺术、反艺术理论来对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用审美主义对抗意识形态。哈贝马斯甚至将艺术视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内部的爆炸性”[4] 因素。阿尔都塞认为艺术的审美维度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是对立关系,艺术以审美的真理性消解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结构的压抑与异化。毛泽东则从中国具体历史语境出发,结合中国革命斗争实际,强调“要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的武器,帮助人民同心同德和敌人作斗争”[5]。甚至将文艺的政治标准置于艺术标准之上:“文艺是从属于政治的,但又反转来给予伟大的影响于政治。”[6] 至20世纪80年代,随着历史语境的变化,文艺的政治标准开始淡化,文艺的形式因素与审美属性得以凸显。钱中文、童庆炳等文艺理论家提出审美意识形态理论,强调审美形式与意识形态内容的辩证耦合,将审美意识形态论视为文艺学的第一原理。

中国当代文艺的意识形态批评,应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意识形态基本原理,批判性借鉴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意识形态批评话语的合理性内容,结合中国当代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与文化领导权建设问题,以更为辩证和理性的方式发展文艺意识形态批评的话语形态;应跳出传统意识形态批评那种片面追求政治批评与阶级分析的文艺批评模式,结合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与实践哲学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领导权思想、审美意识形态批评话语、审美人文主义价值等,推动文艺意识形态批评与时俱进的发展。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意识形态批评话语的中国形态,就是要始终立足于中国具体的历史与现实文化语境,辩证认识文艺的审美形式与意识形态内容。既要尊重文艺自身的艺术规律,又要重视文艺审美实践消除劳动压抑、批判社会异化、引领精神自由的文化价值;既要尊重文艺的美学标准,又要重视文艺精品推动新感觉意识、新情感结构与新理性精神生成的文化功能。

二、深化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

现实主义文艺理论

经典马克思主义从唯物史观出发,强调文艺的现实主义创作理念、题材内容、话语形态、审美精神与批评原则。“莎士比亚化”“现实主义的伟大胜利”“美学和史学的观点”与典型理论等,构成马克思主义现实主义文艺理论的主要内涵。马克思主义的现实主义文艺理论强调文艺创作的真实性、典型性与倾向性,认为伟大的文艺是用审美的艺术形式表现出社会现实在历史化发展过程中的本质真实情状。所谓本质真实情状就是符合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并同人的实践本质与精神能动性相一致的社会生活。现实主义文艺不是作家对现实的机械模仿与被动反映,而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求真求善的能动审美创造。

在马克思、恩格斯之后,出现了卢卡奇的“伟大的现实主义”、费歇尔的“当代现实主义”与伽洛蒂的“无边的现实主义”等现实主义文艺理论。卢卡奇从历史与阶级意识出发,认为现实主义文艺能够真正反映社会历史发展的总体性诉求,而现代主义则是资产阶级破碎、颓败意识形态的美学表征。卢卡奇与布莱希特的论争反映出马克思主义的现实主义文艺思想与西方现代主义文艺思想的美学分歧。费歇尔的“当代现实主义”与伽洛蒂的“无边的现实主义”则将现实主义与现代性相接合,突破传统现实主义的理论边界。现实主义文艺到底是如卢卡奇所理解的那样,是与西方现代主义与审美现代性完全不同的文艺形态,还是像伽洛蒂“无边的现实主义”所言,卡夫卡、康拉德的小说,毕加索的绘画等现代主义文艺同样具有现实主义文艺的美学内核?我们认为,马克思主義的经典文艺与美学思想本身就具有审美现代性的意义维度,这种审美现代性突出表现在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异化现实的批判、对美的规律的尊重与对人的自由解放的全面呼唤。不同之处在于,马克思主义的现实主义文艺理论坚持唯物史观,强调审美实践对推动人类社会走向自由解放的精神与情感力量。现代主义则将文艺视为终极的审美救赎,具有浓厚的乌托邦意识。以审美反对社会异化的现代性美学模式,必须同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社会主义文化实践维度形成结合,才能形成真正的现实主义文艺审美精神。

发展中国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话语,既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现实主义文艺理论的美学原则,深刻领会毛泽东所说的“人民生活”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源泉”[7],始终坚持从历史与现实出发,用文学去描绘人民广阔的现实生活,去表现人民生活的真实情状。同时也要以开放的美学姿态来推动文艺形式的创新,辩证吸收现代性文艺积极的创作原则与进步的美学价值,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与实践性矫正审美现代性精神的唯心主义偏误,不断拓展马克思主义现实主义文艺理论的边界,丰富与深化马克思主义现实主义文艺思想的话语形态。

三、“人民性”: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

中国形态的核心价值

文艺的“人民性”最早由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别林斯基、杜勃罗留波夫等人提出,最初主要指“民族性”。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从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出发,立足社会主义革命与解放的宏大叙事,结合资产阶级批判现实主义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艺实践,对“人民性”话语作出了深化和发展,使之成为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的重要范畴之一。马克思、恩格斯较少使用“人民性”概念,仅仅是在《关于伊壁鸠鲁哲学的笔记》《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等文章中有过零星表述,但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无产阶级革命学说、剩余价值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资本与阶级问题的分析,奠定了“人民性”话语的思想基础,确立了“人民性”话语的核心价值。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民主要指劳动者阶级、普遍意义上的生产者,是创造人类文明、推动社会进步的历史主体。在资本主义社会,人民指与统治阶级相对立的下层民众,其主体为工人阶级。正是从无产阶級革命与解放的历史叙事出发,马克思、恩格斯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贯注到“人民性”的话语结构当中,从而使“人民性”超越了资产阶级狭隘的“市民性”立场,成为表征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典范话语。继马克思、恩格斯之后,列宁进一步深化了文艺的“人民性”的内涵,提出社会主义写作要“为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服务”“艺术属于人民”等。高尔基认为:“人民总是第一个哲学家和诗人,他们创作了一切伟大的诗歌,大地上的一切悲剧和悲剧中最宏伟的悲剧——世界文化的历史。”[8]

毛泽东提出人民本位的文学观:“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大众的,为工农兵而创作,为工农兵所利用的。”[9] 2014年,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重申文艺的“人民性”价值,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他指出:“人民既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既是历史的‘剧中人’,也是历史的‘剧作者’。文艺要反映好人民心声,就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这个根本方向。”[10] 文艺要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能不能创作出优秀文艺作品,关键是看能否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总之,“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体系中的重要美学范畴,构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形态,必须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紧密结合中国当前诸多现实问题,在深入分析当代社会关系结构与中国当代文艺审美实践的基础上,重塑社会主义文艺的“人民性”政治伦理与美学价值,以辩证、历史的理论与实践逻辑,发展、深化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的“人民性”话语形态。

四、构建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文艺批评观

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宁等人,虽然注重文艺的政治与意识形态属性,但并不否定文艺审美形式的重要性。他们认为,真正伟大的文艺必须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如恩格斯在致拉萨尔的信中所言:“德国戏剧具有的较大思想深度和自觉的历史内容,同莎士比亚剧作的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完美融合,大概只有在将来才能达到,而且也许根本不是由德国人来达到的。”[11] 马克思在评价拉萨尔《济金根》时,虽然批判剧本在对“悲剧性冲突”的表现上偏离了历史,但却高度肯定剧本的结构和情节,认为“在这方面,它比任何现代德国剧本都高明”。[12] 列宁针对俄国反动作家阿维尔钦柯的小说集《插到革命背上的十二把刀子》,撰写了著名评论《一本有才气的书》,在指出作品对社会主义怀有“切齿的仇恨”的反动政治倾向的同时,又在美学和艺术上肯定“这是一部极有才气的书”,有些作品有着很高的艺术性。佛克马指出:“除了历史主义和政治标准之外,列宁以及毛泽东,都意识到存在着一种纯粹的艺术标准;根据这个标准,某些艺术作品必须从审美角度来欣赏,尽管它们有可能使接受者偏离革命行动。”[13]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认为,文艺是社会历史内容与美学形式的高度融合,文艺批评实践应对文艺作品的内容与形式展开“整体性”观照。卢卡奇、葛兰西、戈德曼、威廉斯、伊格尔顿、詹姆逊、本尼特等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以及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等,继承、深化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整体性”批评观。詹姆逊的《马克思主义与形式》、本尼特的《形式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等,试图打通马克思主义与形式主义文艺理论,把文艺社会学批评与形式主义批评结合起来。巴赫金甚至认为,庸俗马克思主义把文学与经济基础和社会政治简单等同而忽视了文学自身,是“非诗学的社会学”,形式主义则是一种把文学与社会生活割裂开来的“非社会学的诗学”。真正有价值的文学理论应该把二者结合起来,建立整体性的“社会学诗学”。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文艺界在打破极“左”思潮与庸俗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桎梏的同时,也开始试图融合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评与形式审美批评。20世纪80年代的审美意识形态论,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文化诗学,文化—形式批评,对巴赫金整体性批评、马克思主义与形式主义辩证关系的研究等,为构建“整体性”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观念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的中国形态,一定要辩证认识文艺社会历史内容与美学形式的关系问题,就像韦勒克所言,文艺理论与批评既有外部研究,也有内部研究,但科学的文艺理论与批评范式只能是统摄二者的总体性批评。我们要从经典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出发,批判性借鉴国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思想,结合中国当代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成果以及中国当代文化与文艺实践,努力构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整体性”批评观与美学原则。

五、“艺术生产”与消费主义时代文艺的

美学变革

艺术生产理论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中的一个经典命题。马克思多次谈到艺术生产问题,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说:“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14] 马克思认为,艺术生产作为精神生产的一种,既受到生产的普遍规律支配,同时又有自己的特殊性。受生产的普遍规律支配,是因为文艺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最终受到物质生产的总体制约,在资本主义大生产时代,文艺不可能游离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逻辑之外,这也是马克思对文艺生产化、市场化、商品化的历史性肯定。但马克思同时又强调文艺生产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主要表现为,艺术生产更多地是以“非生产劳动”的形式出现,这就意味着艺术生产不可能简单套用物质生产的规律,艺术生产的个体性与物質生产的集约型、艺术生产的审美性与物质生产的资本化等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矛盾。

马克思虽然强调艺术的商品属性,但并没有将艺术纳入“G-W-G”的资本化运行逻辑之中,即马克思没有深入考察艺术作为“非生产劳动”或“非物质性劳动”所构成文化资本与审美资本的形态。在马克思那里,艺术恰恰是审美地抵抗资本、抵抗异化劳动的精神实践。随着资本主义社会从生产主义时代过渡到消费主义时代,随着大众传媒与数字资本化时代的到来,整个社会的艺术生产机制、传播方式与消费形态都在发生变化。比如,审美泛化与文艺扩容带来了艺术边界的拓展,丰富了艺术生产的形式;大众文化的兴起与文化的产业化,形成了文化经济与审美资本主义的生产形态,文艺与资本的关系显得更为密切,像网络文艺、绘画艺术策展、电影电视等,将艺术的审美属性置换成为物质生产力,甚至连文艺消费也被资本操控,如观看电影、欣赏音乐会,各种各样的媒介景观在俘获大众眼球的同时,也实现了资本回收与增殖的经济目的。面对这些新的变化,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理论是否还有阐释的空间?我们认为,思考消费主义时代的文艺、资本与美学问题,绕不开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理论。事实上,马克思对艺术生产也并没有作庸俗化、机械化的理解,而是从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法的立场思考艺术生产的一般规律。马克思通过全面分析、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资本运行逻辑与文化意识形态问题,从全人类解放的价值立场出发,把艺术的审美化生产视为人类劳动与实践摆脱资本奴役与异化之后的终极状态。就此而言,不管人类社会经济、政治与文化结构如何变化,艺术生产所涵摄的审美与资本的矛盾张力逻辑,以及审美对资本奴役的消融、对抗功能不会改变,艺术生产在一定时期与资本的合流与同谋,并不意味着艺术会让渡自己的美学属性与批判意识,成为维持资本主义经济与意识形态霸权的纯粹工具性符码。

就中国目前而论,社会主义的文艺生产应以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为指导,深入认识文艺生产作为“非物质性劳动”“智性劳动”在社会主义文化领导权、中国时代审美精神建构方面的重要意义,辩证反思消费主义时代的文化经济、审美资本与意识形态的复杂关系。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能沾满了铜臭气,要正确对待文艺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关系。习近平的讲话,有助于我们更进一步理解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我们要以习近平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为指导,结合当代大众文化时代艺术生产与消费实践,进一步深入思考消费主义时代的文艺和美学问题,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出创新性阐释。

六、新媒体时代文艺审美形态的变迁与网络文艺批评实践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电子传媒在中国的兴起与普及,网络文艺也开始发展兴盛起来。从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安妮宝贝的《告别薇安》到现在,网络文学已经成长为与纸媒质文学分庭抗礼的新文艺审美形态。2014年,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了文艺形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艺类型,也带来了文艺观念和文艺实践的深刻变化。由于文字数码化、书籍图像化、阅读网络化等发展,文艺乃至社会文化面临着重大变革。”[15] 作为一种新媒体文学,网络文学呈现出诸多与传统纸媒文学不同的特征。

网络文学以网络作为文学生产、传播与接受的载体和介质,这种在虚拟赛博空间的运行机制,打破了纸媒文学的生产、传播与接受的惯例,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学存在范式。网络文学的生产主体并非单纯表现为网络写手、网络作家,而是由媒介资本、网站编辑、网络写手与作家、网民乃至整个文化产业链中的利益共享者共同构建而成。网络写手在网站上的写作,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生产,他们将物质化与商业化的生产逻辑内置到网络文学的生产机制当中,以文化与审美的方式兑换资本的筹码。网络文学在文本形态上呈现为开放的、不断延异、生展的超文本,在文学形式上表现为连载体、超长篇、互文性的形式特征。网络文学在内容题材方面也表现多元,有玄幻、仙侠、盗墓、穿越、历史、侦探、科幻等多种网络文学类型。网络文学的主要接受者为大众草根群体,其文学消费与接受具有消解精英趣味、培育大众民主意识的价值倾向。网络文学同电影、游戏、动漫等多种文化产业形态关系密切,俨然成为中国当代文化产业最重要的IP(Intellectual Property)。

作为一种新的媒介文学形态,网络文学究竟有着怎样的文艺、文化与美学特征,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消费以及再生产,反映了中国当代怎样的文化逻辑?如何看待网络文学的媒介属性、资本意识与娱乐功能?网络文学的文本形式究竟有着怎样的美学特征?网络文学的文化与美学价值如何?……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的中国形态,必须认真研究网络文艺审美实践,要结合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理论与批评思想,立足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历史与现实,对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消费与接受机制,网络文学的审美与资本逻辑,网络文学的文本形态、文化价值等展开理论研究。

中国当代文艺理论与批评话语建设要始终以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理论为指导,结合中国文艺实践和诸多现实问题,推进文艺理论与批评范式的创新性发展,要立足中国立场与中国语境,重建中国话语、激活中国精神。在深入反思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的基础上,发展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的中国形态。通过对一些重要文艺问题的梳理与思考,激活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艺思想在中国当代的理论与实践效度,强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范式的主导性,推动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中国形态的建设与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实践的发展。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注释:

[1] 胡亚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探讨》,《中国文学批评》,2015年,第4期。

[2]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2页。

[3]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4页。

[4] [德] 哈贝马斯:《合法化危机》,刘北成、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3页。

[5]《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48页。

[6] 同[5],第866页。

[7] 同[5],第860页。

[8] [苏] 高尔基:《论文学》续集,冰夷、满涛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54页。

[9] 同[5],第863页。

[10]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页。

[11]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72页。

[12] 同[11],第169页。

[13] [荷] 佛克马、易布思:《二十世纪文学理论》,林书武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101页。

[14]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86页。

[15] 同[10],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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