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 荣
年少时,她曾迷恋过你的荒芜,
干燥的风是她,低矮的沙棘是她,
沙浪上的起伏,也是她。
这是想象中的陪伴或牺牲。
为什么改变?似乎突然就湿润了。
突然就丰盈了。突然就美了。
起伏的绿和树荫,
全是眼下甜蜜的路径。
允许她露出一点委屈,
允许你给她带来的击打。
伟大的自然,从来都是恶劣的少年,
有时沧海,有时桑田,
她得准备多少芳心,可以相应错付?
为什么改变?
你干涸的身体,需要一片大水,
需要电闪和雷鸣重重地唤醒。
需要梦境,那里有一杯酒,
让时序错乱,旧日重回。
为什么改变?
你荒芜已久,太需要充盈与爱抚。
需要慢慢的绿,
一点一点地,围拢众多的沙粒。
需要慢慢地花开,
一点一点地,让沙蒿匍匐着,
深入并向下,找到根深蒂固的亲人。
于是我认下了这些沙地植物:
矮个子的沙柳,在狂风中驱赶着黄蛾;
大咧咧的梭梭树,随意扭曲它浅灰色的肌肤;
花棒捧出紫红色的花冠,
柠条献上盐碱味的汁液。
我认下小叶杨、沙枣、樟子松、紫穗槐,
这些植物界的骆驼,卧遍每座沙丘。
我同时也认下我的爱慕和惊羡,
它们也像无数浪荡的沙子,
在你每一片绿强劲的根茎处,
定下心来。
记住了那一杯酒,
举起来,醉了三千里。
记住了那曲山歌,
被绵延的情谊差点绊住的脚步。
还记住了比三千里更长的,
那场被煽动的内心背叛。
以及记载于旧物事里,
梦幻般不会再现的三棵松树。
在神木,我的记忆里,
还存有一点小小的心虚。
那是被质疑的情感和幸福。
谁还在为谁耽误终身?
还有他眼里假装的委屈,
若时光再现,她的透彻仍像是罪过。
红碱淖,红碱淖,大漠为你绵延,
风吹唢呐百里远,秧歌扭上天。
红碱淖,红碱淖,你宽宽的波澜,
照见了谁的忧伤,美人早远走千年。
你肥硕的遗鸥有着笨拙的飞翔,
比马尾松低,背着几里地的风沙。
也有人飞起来,比遗鸥更低缓,
他就在一曲信天游里,带着眼里的火。
如果心要归属,他是谁的九曲柔肠。
如果爱是伤害,他是谁的撕心裂肺。
谁为谁一夜挣扎,谁为谁一生挣扎。
红碱淖,红碱淖,你的水有点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