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光林
除夕,家人欢乐地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放鞭炮、观焰火,在午夜的钟声里守岁……这熟悉的一幕幕场景,总让我想起当年由老师陪伴着在校园里守岁的往事。
那是1961年初,我们都盼望着寒假的到来,却突然被告知,所有中学的寄宿生一律留在学校里过年。依稀记得校长在广播里作动员时的讲话,他说,目前农村粮食特别紧张,为了不让你们回去“侵扰”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饭桌,也为了保证你们能通过学校正常的膳食获得基本热量,所以南通市政府决定春节不放假,而要将你们留下来吃年夜饭,我们学校的全体外地教师也都留下来,陪大家守岁……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接着议论起来,核心是:全校三四百号寄宿生,老师们陪得过来吗?
除夕终于到了。年夜饭是大家最关心的,摆在面前的红烧肉、红烧鲫鱼、水芹炒干丝、甜菜炒面筋、燉鸡蛋和黑菜笋干粉丝,给大家带来的惊喜也是空前的。这回,大家似乎都找到了久违的吃饱的感觉。更让大家感动的是,每一桌都有一位老师陪同,可他们都自带着饭菜,没有谁向我们的菜盆里伸一下筷子。
饭桌上的“风卷残云”只持续了20多分钟,菜足饭饱的莘莘学子们一起动手,将几十张桌子搬到食堂外码好,再将凳子一排排摆齐,准备看文艺节目。7时许,晚会开始,报幕的、拉幕的、灯光、音响等都由老师担任,十多个班级的节目相继登场,合唱、快板、相声、哑剧、独幕话剧、手风琴独奏等你方演罢我登台,掌声、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的最让人感动的“春晚”。
眼看节目单上的“余货”越来越少,但离金牛的到来还有四十多分钟,接不上趟怎么办?我们着急起来。这时,教体育的董老师举手向报幕员示意,随后奔上舞台,站到报幕员的位置,朝着麦克风(当时,这玩艺是固定在话筒架上的),用“海门普通话”说:“我伲业余体校的学员也要为牛年的到来露一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个身着白色运动服的家伙翻着跟斗上场,列队后,在董老师的指挥下表演体操;为他们伴奏的手风琴、琵琶、笛、笙和锣鼓乐手,也都是老师。
后来我们才知道,董老师执导的这个节目是早有准备的。他给我们带来了惊喜,校长也给他带来了惊喜——学校专门把他热恋中的女友从海门乡下接来,并隆重介绍给大家。当时董老师早就没有了3000米冠军的威风,而是满脸通红,几乎想逃走。看得出,他狼狈得好幸福。
晚会结束,到天明还有六个小时,怎样把“岁”守到底?校方早有安排:喜欢乒乓球的打球;喜欢打牌的玩牌;喜欢听故事的,跟着“铁嘴”、教历史的朱老师到俱乐部;想学手风琴等乐器的,到指定的办公室去,找盛老师、章老师、李老师、杨老师们拜师……我自以为笨而懒,所以就到俱乐部里当听众——那热气腾腾的夜晚,谁还有睡意?兴奋不已中,不觉东方之既白。
半個多世纪以来,那个老师陪伴我们守岁的除夕,一直给我温暖,给我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