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细节，指人物、景物、事件等表现对象的富有特色的细枝末节。细节是一切优秀文章的基础。细节描写是指抓住生活中的细微而又具体的典型环节，运用必要的手法技巧加以生动细致的描绘。它具体渗透在对人物、景物或场面的描写之中。细节是小说、记叙文等的基本构成单位。毫不夸张地说，文章没有细节就没有艺术;同样，没有细节描写，文章中就无法塑造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个性的人物形象。

细节描写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它是刻画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内心世界，表现人物细微复杂感情，点化人物关系，暗示人物身份、处境等最重要的方法。它是最生动、最具表现力的手法。它往往用极精彩的笔墨将人物的真善美和假丑恶和盘托出，让读者欣赏评价，使文章的描写更加细腻、丰富。细节描写在文章描写中的地位看似闲笔或赘笔，信手拈来，无关紧要，可有可无，其实都是作者精心的设置和安排，不能随意取代。一篇文章，恰到好处地运用细节描写，能起到烘托环境气氛、刻画人物性格和揭示主题思想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选取的细节要尽量典型，要富有表现力，能起到以小见大的作用。细节要真实，真实是艺术的生命。真实的细节是实现艺术真实的前提条件。典型环境、典型性格，必须建立在细节真实的基础上。离开了真实的细节描写，文章就会失去感人的艺术力量。

一、肖像描写，惟妙惟肖

肖像是人物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多作家都注重肖像刻画。鲁迅曾说：“要极俭省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我们不妨找出他在《祝福》中对祥林嫂眼睛变化的描写：

1.初到鲁镇时，祥林嫂“顺着眼”。（表明她的善良、安分。）

2.再到鲁镇时，祥林嫂“顺着眼，眼角上带着些泪痕”。（表明她再受打击，内心痛苦。）

3.讲阿毛故事时，祥林嫂“直着眼睛”“瞪着眼睛”。（表明她精神有些麻木。）

4.捐门槛后，祥林嫂“眼睛也分外有神”。（表明她又有希望了。）

5.四婶不让参加祝福后，祥林嫂“失神”。（表明她再受打击，魂不守舍。）

6.行乞时，祥林嫂“眼珠间或一轮”。（表明她十分麻木。）

7.問“我”有无灵魂时，祥林嫂“眼睛忽然发光了”。（表明她心存一丝希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鲁迅抓住了祥林嫂的眼睛，通过情节的变化写眼睛的变化，实际上写的是祥林嫂境遇的变化和心态的变化。精神的崩溃是祥林嫂最终死亡的真正原因。

二、服饰描写，不言而喻

先看《红楼梦》中关于王熙凤出场时的服饰描写：

这个人的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鱼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这里，作者以林黛玉的观察视角，看似是在描写王熙凤的衣着服饰，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极度奢靡、富贵高调、庸俗刁蛮的女管家形象。

再如，“穿上雨鞋，带着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这是对别里科夫服饰的描写。作者通过漫画式的勾勒揭示了别里科夫种种有形的套子及自愿入套的心理和因循守旧的性格。这种独特的肖像描写，幽默诙谐，令人忍俊不禁，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给读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三、场景描写，烘云托月

关于场面的细节描写可以收到烘云托月的效果，常用来不动声色地塑造人物、推动情节、凸显主题。

先看《药》中的一段描写：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使人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这段文字描写的是革命者夏瑜被杀的情景，而那些无聊的人们都伸长了颈项在欣赏着，就像一群“鸭”，一个比喻就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国民的麻木、不觉悟。

四、语言描写，言为心声

《祝福》中的鲁四老爷是作为一个次要人物存在的，看起来无关紧要，着笔也不多。但是在祥林嫂的问题上，鲁四老爷一共开过六次口，说了百十来个字，就把他反动、顽固、虚伪自私、阴险狠毒的性格特征，把他杀害祥林嫂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

1.祥林嫂被抢前，鲁四老爷说：“这不好。恐怕她是逃出来的。”（潜台词：她目无尊长，不服管教，要给我们家带来麻烦。）

2.祥林嫂被抢时，鲁四老爷说：“既是她的婆婆要她回去，那有什么话可说呢。”（潜台词：丈夫死了，必须接受婆婆管教，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符合伦理纲常。）

3.当他为寻淘箩，“踱”到河边时，鲁四老爷说：“可恶！然而……”（潜台词：卫老婆子没有把我们鲁家放在眼里实在可恶，然而祥林嫂不服婆婆管束，抓回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4.紧接着，午饭之后，卫婆子又来时，鲁四老爷说：“可恶！”（潜台词：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我们家。）

“然而……。”四叔说。（潜台词：如果有更好的劳力介绍，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自私至极。）

5.对四婶的暗暗告诫：“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菜，只好自己做，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潜台词：再嫁寡妇不能参加祭祀祝福活动，亵渎神灵祖宗可是大事。）

6.祥林嫂死后，鲁四老爷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潜台词：没有半点同情，连死人都骂，其阴险毒辣跃然纸上了。）

通过对不同情境下鲁四老爷的寥寥数语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他才是鲁镇的道统的典型代表，是逼死祥林嫂的政权代表。

再比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中，鲁达打死镇关西之后就以镇关西“诈死”来为自己开脱，就是一个语言的细节，说明鲁达粗中有细、勇敢机智的性格特点。

五、动作描写，独具匠心

细节要新颖独特、富有生命力。动作就是最富有生命力表现力的。例如，茹志鹃的《百合花》中就运用了细节描写。文章中有两处写到了通讯员枪筒里插的树枝，前后呼应，把通讯员天真、纯朴、面临战争不紧张、热爱生活、爱好自然等品性活生生地表现出来了。此外，通过通讯员肩上撕破大洞，新媳妇准备缝，通讯员不肯;通讯员牺牲后，新媳妇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等细节描写，表现了新媳妇对通讯员牺牲的无比悲痛和军民鱼水情。

六、心理描写，丰满灵动

人的心理较难刻画，作家往往把人物心理活动外化为语言、动作、神态，尤其是动作，例如鲁迅《药》中的一段：

黑的人便抢过灯笼，一把扯下纸罩，裹了馒头，塞与老栓;一手抓过洋钱，捏一捏，转身走了。

作者对康大叔取钱的动作描写，用了“抓”“捏”等动词，准确地写出了他接钱、数钱的熟练程度，生动地刻画了康大叔凶狠、贪婪、惯于敲诈的丑恶嘴脸。

又如孔乙己的“排出九文大钱”，“排”字体现孔乙己的假装阔绰。

再如孙犁《荷花淀》中：“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作者用“震动”“吮”两个动词准确、细致、生动地写出了水生嫂得知丈夫明天就要上大部队去的消息之后丰富、复杂、细腻的情感世界及其微妙的心理变化，一个关心丈夫、体贴丈夫，但又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思想进步的青年妇女形象跃然纸上。

作家李准曾经说过：“没有细节就不可能有艺术作品。真实的细节描写是塑造人物，达到典型化的重要手段。”写人则如见其人，写景则如临其境，细节描写的艺术魅力就在于此。

【李新地/供稿】1DD779DD-EA55-4348-A9DE-5DE19E212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