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箫
当年,野地里那堆篝火熄灭后,我瞥見爷爷黑瘦的脸膛仍在微笑。
四十年后的今天,那堆柴灰,依旧在天堂泛红。
这个冬天,温暖如昨。
雨住了,镜子里多了些嫩芽,和别的事物。
节节草不开花,节节草身旁的月季,就要开花了。
你就这样走过去,一声不响。
看不见的花开,多么灿烂。
山坡丢失了鹅卵石,代之以繁花似锦。
植树节过后,无数新绿席地而起。
三月说暖就暖,生机盎然,郁郁葱葱。
有更多的事物,在我们视野之外,正破茧而出。
鱼塘看见了我,我却看不见鱼。
鱼塘太深了。
鱼翔水底,也叫潜伏。
风一声不响,擦过塘面,带走一波一波涟漪。
无所事事时,我关注起了一只蜘蛛。
不为别的,就为它有条不紊,一年四季,在那个墙角忙碌。
那些蛛丝,亮得让人心颤。
一截柳枝插地发芽。
它那么小,露脸的机会那么少,出头之日想都不敢想,却感到满足。
终于长高了。
风频频吹。
风朝一个方向吹,夜以继日。
风为什么总朝一个方向吹?
等它明白过来许多事情,才算有了名字,并且,无法更改。
麦子说熟就熟了。
一只鹧鸪鸟,在空中嘀咕鸣叫,咯咕呱哫……
怎听像是,光棍挂锄……
杏子也熟了,红丢丢的。
秋天来临,我们都有点走神。
燕子的啼鸣中,浪花回了回头。
滩涂上,几只羊羔,已经长大。
朔风劲吹,村头那棵梧桐树,叶子早落光了。
枝杈紧抱着一只鸟窝,随风招摇,俨然一枚不肯凋零的叶子,忽隐,忽现。
洁白的花朵凋敝,取而代之的青粒,潜伏了下来。
生活一天一个形状,被稠密的叶子遮盖,不露声色。
仲秋,素色灯笼挂满枝头,摇摇欲坠。
那些采摘的手是干净的,包括那些人的说话。
一棵光秃秃的梨树,被大雪围困,动弹不得。
而它自己也在下雪。
进入二月,这场雪下得更大了,喷香扑鼻。
一只被豆油浸泡熏黑了的碗,生生被棉纱搓成的捻子灼伤,结出大大的灯花的疤。
剪刀,正在把伤痛剪短。
针尖,足以将兴奋挑亮。
一碗灯,一个家庭的温馨,不多不少,都在这里了。
没有谁说得清,村中心这棵槐树是哪年栽下的。
树身需两人合抱,五个树杈仿佛从硕大树身又拱出五棵树,枝梢参天。
密叶里有十几个雀巢,鸟鸣声熙攘吵闹。
没人起心刨,它就一直长着,茂盛成了吕西村的招牌。
我敬仰这棵孤槐,我打小就有它陪伴,迄今69载了。
泪盈眼眶,溢出来,咋也擦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