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待业彷徨

廖华琼

舟山海景。摄影/ 郑凯杰

站在盥洗盆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昔日风华正茂的少女，仿佛转眼成为早生华发的“黄脸婆”。时间流逝飞快，而种种过往却如昨日。

一

2006年5月，我迈入军婚，先生是舟山警备区某队文书。婚后，他常年驻守在距离舟山市区几十公里的小渔村里，我一个人在广东深圳工作。那些年，因怀孕生子，陪娃成长，我几经工作变换，但一直坚持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有着一份不低的薪酬。

孩子慢慢大了，天天念叨着爸爸。2015年9月，我辞掉广东的工作，带着孩子随军到舟山。刚到海岛上，“有情饮水饱”，我体验到与先生长相厮守的甜蜜，加上领到了随军补贴，觉得一切值得，心里美滋滋的。

然而没过多久，爱情的甜蜜已经阻挡不住风雨来袭。我们住的地方狭小、老旧，二楼就是顶楼，梅雨时节外面瓢泼大雨、屋内便小雨淅沥，屋外雨过天晴，屋内还是阴冷潮湿。

最难的是，我那颗想工作的心已经蠢蠢欲动。我羡慕其他家属拥有事业，更害怕自己因为懈怠而成为“温水里煮的青蛙”。我就这样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焦虑地思考着人生。我决定走出去，改变自己。

2017年3月，我顺利地找到了工作。虽然路上往返的通勤时间要两个小时，起早贪黑、早五晚九，但工作让我心里踏实无比。单位除了老板和我外，剩下全是一线工人，我便一个人包揽了办公室的所有活儿。我不怕苦累，但是最怕孩子生病。2018年2月，11岁的孩子感冒咳喘发烧反复无常，老人多病自顾不暇，我无奈只好请假。办公室事务繁杂，老板自然没好脸色，权衡再三，我只好离职回家。

等孩子病情好转，我又开始折腾找工作。舟山驻军较多，企业较少，当地政府想办法扶持军嫂就业，但也难以人人保障。离家近的工作要经常加班，离家远的工作无法兼顾孩子；孩子小，如果找托管，工作的薪水还不够支付托管费用；在驻地无亲无友，寻求不到外援……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孩子，我分身乏术，兼顾家庭和工作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反复权衡后，我只能暂时放下就业计划，安心照顾孩子。

二

就这样，我在家慢慢挨过了两年的待业日子。2020年12月，从军20年的先生转业回地方了。我重拾自己，再次走进人才市场。

可当年行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我，在人事“审判官”面前只剩无处安放的眼神和一手冷汗。因为尴尬的求职年龄，一次一次被拒于千里。无数煎熬的日夜里，无数次降低工作目标，我甚至想过去饭店当个洗碗工。

重新调整好心态，认真在本子上标注好各单位的招聘要求、做好相关复习，提前半小时到达笔试及面试地点……我尽自己所能去做好应聘的准备。

有时面试后信心满满，最后还是榜上无名，一个月、两个月……我笔试、面试了十五六家单位，要么再无音信，要么遭遇淘汰。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让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以前只要自己努力，只要加把劲，就能离目标越来越近。难道，是我现在不够努力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定位，怀疑自己的选择，甚至怀疑自己的能力。

先生安慰我，找工作要慢慢来，急不得。如果是以前，我还能欣然接受。但是40岁的我，已经没法淡定地看待这一切，心态就在崩溃的边缘。我开始敏感而焦躁，每天小心翼翼与家人相处，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又像在逃避着什么。无奈与挫败感一点点侵蚀了我的自信，我越来越焦虑、迷茫、自卑。每天心情低落，老爱钻牛角尖，经常莫名其妙地为一件小事而生气，和先生的冷战也越来越频繁了。

先生心疼我，心急如焚，但又无计可施。为了让我能有一份工作，不爱开口求人的先生最后把一线希望寄托于战友和领导身上，结果托了一圈人也没等来一个好消息。

等待消息的时间里，我终于静下心来反思自己，是否不该这么执拗？加上暴发新冠肺炎疫情，想想世事无常，我渐渐想开了，也慢慢接受一时无业的状态，开始自己看书、练笔……

三

闲暇时间我给《军嫂》杂志社投了几篇小文，或许是编辑看到了我的不屈和努力，竟然陆续发表了。在自己或其他公众号推送的《军嫂的冬日》《又逢八一想战友 再忆老军营》等，效果也不错……我也乐得享受这些小小的喜悦。

最意外的是，我在《军嫂》杂志2021年第10期发表的《“小西天”苦乐时光》一文，被先生的一名转业战友看到，正好那时他所在单位正招聘档案管理员，他便把招聘信息转发给我。发表过文章，曾经的军嫂身份“加持”，我最终被录取了。

我很喜欢新的工作单位，办公室内干净整齐，窗台绿植生机盎然；晨间上班时，同事之间相互问候，让人暖心；工作上涉及一些不懂的问题，同事会耐心讲解、给予帮助；领导们在工作上就事论事，公正不偏袒……一切都感觉是那么的新鲜和美好，让我感受到家的温馨。我内心激动，暗下决心，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要更加努力。

干一行、爱一行，在管理档案过程中，我严格遵守工作制度，该登记的登记，该存档的存档，经手留痕。后来，领导要我负责单位的新闻稿撰写。刚接到任务时，我是胸无点墨腹中空，心急惶惶搬救兵，无奈其他同事都很忙，我只好硬着头皮写，那时才切身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反复地修改，一次次琢磨用词，一篇很短的新闻稿，我都得用上大半天时间。但当辛苦熬出来的稿子经过领导指导、审核，终于在报纸上刊登出来时，我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负责单位公众号的同事休产假，我便担起相关工作，不光要做微信公众号推送，还要承担起信息稿上报、活动现场拍照、活动总结等事项。我知道自己写得不够好、不专业，但我还是认真对待、努力去做，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也让我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记得2022年1月，我初次扛着单反相机，参加某体育运动会活动，在12℃的气温下，我却折腾出了一身汗。一边“临时抱佛脚”用手机搜索单反相机使用说明，一边边学边试“咔咔”按快门，把每个键操作一番……幸好摄影和我所学的美术专业具有一定相通性，我把美学知识与摄影结合起来，渐渐心中不再慌乱，抓拍到不少精彩画面。我忘记了疲惫，心中是满满的成就感。

如今，我对单位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镜子中的我青春渐逝，但我仿佛找回了那些年风风火火的自己。我暗下决心，不辜负待业彷徨中折腾不已的自己——奋进向前，岁月可期。

（作者丈夫为退役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