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幽深的岁月里飘然而至,一身雨露,几世沧桑。带着陈年的淒苦向故乡的亲人诉说,断代的噩梦在你的诉说里愈显得沉重而苦难。渐行渐远的天籁呓语让故乡亲人的热泪长流,于是,清晰地显现出两个世纪的云烟。两百年啊,你消失了整整两百年,两个世纪,在茫茫的人间天际,再没有你风姿绰约的绚烂光华,你丢失的倩影里满是尘埃飘落。
国破山河碎,风雨暗故园。花瓷,一个美丽而流誉九州四方的名字,就这样在历史连年的灾祸不断,民不聊生中消失了。还有一个原因,当时鲁山县地处中原山区,山道狭窄,运输不畅,鲁山县在唐朝时期临近东都洛阳,得天独厚的人文环境也被忽略,一代名瓷,就在这样的境况里被人遗忘了。
我生在中原,无论走到哪里落脚,那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来到平顶山鲁山,见到花瓷,才知道遗落尘世两个世纪的花瓷已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就已回归尘世。可因为回归的路太漫长了,五十余载也没有找到祖先留下烧瓷的秘本,因而漫漫长路沁人心扉,椎心泣血,别说一种烧瓷,一种研制的秘本,二百年过去了,多少无辜生命都变成了白骨累累的荒冢土丘。
其实,花瓷在唐代就已问世,祖先烧制的花瓷远比汝瓷、钧瓷还要久远,久远到唐代初年,那时的唐花瓷代表了中国北方当时瓷艺术的最高水平,中原的鲁山虽地势偏远,久藏深闺,可因花瓷的问世,使得鲁山这个小县城在历史上名扬八方。然而,丢失的秘本早已渺茫无踪,民间的花瓷窑也被填平或毁坏,茫茫四野再没有花瓷踪迹。旧中国又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毁,统治者更不会因为一种烧制的民间瓷秘方而萦怀于心。
遗忘的岁月是漫长而痛苦的,一件宝物,突然在人们的视野里不见了,就像母亲失去儿女般那样心痛,鲁山清凉寺段店一带百姓不忍看见一件件宝物被埋没、丢失,于是,后续的瓷话里,是老百姓在自家门前用宝藏的长石石英(或玛瑙)、方解石土、紫砂、铁矿等制作陶瓷的原料,以及用于陶瓷烧制的木材、煤炭等,以鲁山为中心制作出粗糙的民用瓷器,品种达二十余种,著名的花瓷再现人世。在鲁山一带,流传着亘古的民谣,“清凉寺到段店,一天进万贯”,就是说在鲁山的段店一带,方园三百公里内,都是重要的产瓷区。这里制作的花瓷不仅被当时社会所重视,而且流传后世,被选入宫廷,成为当时的御用瓷,备受唐玄宗、宋徽宗历代皇帝的钟爱,成为一代名瓷。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文物考古人员三次来到中原鲁山县段店,寻找唐代鲁山烧造的花瓷文献及遗落在民间的花瓷陶片。南卓,唐代人,曾为洛阳令,著有《羯鼓录》。《羯鼓录》中记载的“青州石末”指青州石末砚,“鲁山花瓷”是指羯鼓。段店窑烧制的花瓷羯鼓,在唐代的礼乐祭祀中是必不可缺少的。
在鲁山,在段店,我看到了那个在二百年历史之后的唐代祭祀礼乐中的羯鼓。这个鼓,已经不是我们祖先制的那个鼓了,是今天鲁山段店花瓷文化研究会年轻的会长袁留福制作的。二百年前祖先的烧瓷工艺一定是精良的,那么今天袁留福制的鼓呢?经过专家们的研究鉴定,袁留福先生的花瓷羯鼓(腰鼓)釉色纯净、质地精良,已远远地超出了旧时段店羯鼓的品质,再现的鼓,纯美质地是新一代花瓷人用生命与汗水制作出来的。袁留福投资建设的文化产业(花瓷)项目,里面就有这件《羯鼓录》中的花瓷腰鼓。多年的潜心挖掘研究,千余次的试验,终于复活了鲁山段店花瓷的制作工艺;他生产的高仿腰鼓、梅瓶、执壶等工艺品,已被全国多个名馆名家,驻华使节,外国友人收藏。实用器型、餐具、茶具等旅游纪念品受到无数中外使用者的青睐。
今日,鲁山段店的花瓷,工艺艺术品,一应俱有,走向了世界各个角落。他制作的羯鼓(花瓷腰鼓),经故宫博物馆研究员、中国古陶瓷学会名誉会长耿宝昌先生鉴定鉴赏之后,被法国巴黎中法文化艺术联合会、河南省文化馆、景德镇中外名瓷馆永久地收藏。
初见花瓷腰鼓,只见它58.9厘米,鼓面直经22.2厘米,黑釉蓝斑细腰呈长圆筒形,两头粗,中间细,鼓身凸起棱形线玄纹七道,通体黑釉为底,釉面上饰以散落乳白,蓝色斑块排列分布于全器,器物粗犷,凝重,豪放,斑块自然缥缈。这件珍品是鲁山花瓷研究会会长袁留福在花瓷复活之时烧制的一件高仿,唐代的那件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珍藏。初见,就喜爱得发狂,一器三色的腰鼓,特别是那深釉色渍的蓝,幽幽地发着暗光,就像从古世纪里走出来的一位贵妇。是的,二百年怎能算古老,她正当年,秀色美好呢!雍容华贵的服饰,沉静万方的雅典,透着生命的气息,那感觉,就是手指在上面轻轻点合,腰鼓就会响起清脆的声音,而那声音一定是有三日绕梁的余音。
袁留福重现了花瓷艺术,而腰鼓今天散发的依然是祖先传承的醇厚味道。腰鼓的青春和年龄,依然定在了历史长河千年青衣的旦角位置!
是的,生活与生命里任何绚烂的异彩,无论我们的祖先,还是今天站在历史的潮头为这个民族博彩的人们,都在用鲜红的代价与咸味的汗水挥舞着长臂,用铿锵的大锤点缀无彩的缤纷。我们能不为袁留福感动吗?那近千次的花瓷窑试验,近千次生命与灵魂之外的翻修!
2006年,鲁山段店古瓷窑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国家文物保护单位,鲁山花瓷已被确定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历经战火、千疮百孔的阿富汗国家博物馆大门上,高悬着这样一条横幅:只有一个国家的文化和历史活着,这个国家才活着。
我的故乡啊,你的百姓无论何时何地,都始终把国家的苦难当作自已的苦难,水深火热历经几百年,却一心一意坚守家园故国的情怀,为祖先留下的传家之宝就要失去痛心,几经周折,为如何存留她在世间的延续尽力。
在西大,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曾经的“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君主以百姓的快乐为快乐,百姓也会以君主的快乐为快乐,君主以百姓的忧愁为忧愁,百姓也会以君主的忧愁为忧愁,以天下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旧中国的统治者,何时何地以他的民众的快乐为快乐了?何时何地以他的民众的利益为利益,生之可悲呀!民众却依然以国家的利益为重,以国家的生存为重,千百年来,这个道理民众懂得,可他的君王却不懂得。
解放后的今天,人民的利益得到了保障。人民当家做了主人,国家的宝贝才有幸重见天日,才有幸复原她美好的面容,花瓷的命运亦是如此。
鲁山段店在我国陶瓷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鲁山“花瓷”之所以成为国家花瓷的首位,是基于其成功运用窑变技术,庄重大气的造型艺术和优良的“瓷”质。窑变技术是窑工在长期的实践与劳动思考中,得来的聪明才智的积累,而优良的“瓷”质靠的是鲁山漫山遍野用之不尽的原料。产生的窑变使花瓷奇妙无比地出现大片的绝美彩斑,有的任意点抹,有的纵情泼洒,完全不以人工的操作来掌握釉色的形成,那些窑变的色彩是让人根本预想不到的天机超逸。奇妙的窑变中自动产生了,也表现出大唐文化的灿烂辉煌,盛世明月的雄浑壮观。鲁山花瓷,又名“黑唐钧”,有文献记载,“唐代钧瓷,黑唐钧”,因唐代鲁山所产的黑底、乳白、蓝斑一器三色的花釉瓷器而得名。唐人南卓的《羯鼓录》中有记载,唐玄宗与宰相宋璟谈论鼓事时说:“不是青州石末,就是鲁山花瓷”,在古陶瓷界一提到花瓷就想到唐玄宗命名的“鲁山花瓷。”
历史上的鲁山花瓷曾在中国陶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我国目前发现最早的高温窑变釉瓷器。以色彩绚丽,变化奇妙闻名于世。纵观历史,从唐至今,以地名“钦封”为瓷种的鲁山花瓷,在我国仅此一地。可见,“鲁山花瓷”在我国陶瓷发展史上的历史地位及重大影响。
唐时代的花瓷,御用供品、宫廷观赏品种,加上民间粗瓷品种仅仅二十几个。七十年代初,花瓷艺术烧制复活青春生命,工艺艺术品种、餐具、酒具使用欣赏、观赏,收藏品种之多,甚至民间大量的实用器具品种,已有几百种。在鲁山,我们在袁留福展馆里已经看到琳琅满目的花瓷品种上架,袁留福介绍说:我们目前仍致力于开发更新更好的各色品种,保持瓷色的精美,质地的精良,外观的喜庆,从适合中国人民传统文化,对理想生活的要求上下功夫,适合外国友人追求东方汉民族文化上下功夫,以满足市场各个方面的需求和收藏。
外国友人的电话打进来了,订制产品的需求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鲁山花瓷,袁留福已经做成了中国的花瓷文化商品,已经把古老的花瓷销到了世界各个角落。
就在我写这篇文字的同时,接到了袁留福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说:“花瓷的美好未来得益于我们大家共同的开发、研究,并且共同的维护、宣传,我将致力于一生的花瓷事业的奋斗、探索;我也将会听取多方面专家学者、技术人员的建议,听取我们当地花瓷艺人的意见,推陈出新,继续在这条路上把这项伟大的国宝艺术弘扬推广。”
其实,我们知道复原古老的鲁山花瓷烧制工艺有多难,《羯鼓录》记载:“且褬用石末花瓷,固是腰鼓……”可知唐代的宫廷御用花瓷腰鼓出自鲁山段店窑。近千年的腰鼓自今天仍然色彩绚丽,“捻小碧上,掌下须有朋肯之声”,声音清脆而有回音。现今复活的花瓷工艺比之千年前的段店腰鼓是否还有技术上的不完美,还有瑕疵?
就唐而言,釉瓷器的烧制比较复杂,不同的釉料在高温下会有不同的膨胀系数,在冷却时会有不同的收缩系数,一种釉料覆盖在另一种釉料上,必须要求两者之间,热胀冷缩的系数一样,才能达到完美的艺术效果。所以,上好的花瓷烧制是极其困难的。
从唐至今,已经有1400多年的历史了,从其间历经的朝代更迭来看,唐时代的花瓷烧制工艺一定是高超的,没有瑕疵的,祖先的智慧今人有目共睹。中间断代几个世纪,再完美的技术,花瓷窑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袁留福不也进行了千次的失败之后才复活了花瓷技艺工序吗?这条探索的路无疑还很漫长艰辛,曲折而困苦。前人走过了,后人一定会跟上去的。
故乡的花瓷牵绊着自己儿女的足迹,悄悄溜走的岁月里穿透了生命的回归。唐时代的风韵与鲁山花瓷的生命,同时糅进了十多个朝代的淒风苦雨才走到了今天。
是的,一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活着,这个民族就一定活着。祖先的聪明才智让后人汗颜的同时,也奋起了直追的脚步,我想,我们一定是无愧于祖先的后人,五千年悠悠古文明就在我们直追的梦里!
作者简介:
赵敏,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文学评论,文艺专题艺术片解说词300万字见诸报纸杂志,有《原野》《梦为远别》《尘缘》等15部文集出版,散文集《长天秋水》获河南省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解说词《脚印》获中组部、河南省委组织部优秀电视专题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