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手利索的黑衣人越过人群,用悬浮器直抵屋顶,他准确地跳入了停在护栏旁边的飞船里,戴兜帽的女孩站在地面上向飞船引擎中投了一颗磁暴弹,飞船引擎呛火爆炸,在坠落的过程中,戴兜帽的女孩敏捷地跃上二楼露台,用泛着红光的飞箭刺死了困在驾驶室里的黑衣人……
棋棋和格格在实验室里透过屏幕看着这一切,她们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参加宴会的客人们已经开始互相残杀,那天晚上他们饮下的酒里藏入了仅对人类有用的纳米级神经控制器,很快它们就会派上用场。
“所有支持者投入的钱加起来,足够我们购买航行的燃料了。”格格把一只金属罐子放到了实验台上,罐子打开后,喷射出了扇形的光子流,其间悬浮着一个个显示着投资信息的球体,那是宴会接近尾声时客人们以彼此匿名的方式预先投入的支持经费。
“我们现在不知道零号宇宙的具体位置,无法计算出物理距离,也不知道可以利用翘曲空间节省多少路途,所以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并且,我们的星舰可是老古董了,唤醒那几个反应堆都需要堆成小山的燃料。”棋棋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她显得有些疲惫。
“比起外面的那些威胁,燃料不足的问题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大家都相信通向零号宇宙的地图就藏在棋格五星堡,如果某一群人联合起来造势,恐怕我们经受不住围攻。”
“看在先生的情面上,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贝龙的大脑已经脱离骆吉的控制了,这是我没料到的,只要他的大脑还活着,就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棋棋给自己和妹妹倒了两杯茶。
“那天晚上就不该让骆吉把贝龙的大脑带走。”格格接过姐姐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如果不让他带走,如果没有贝龙对他的刺激,他可能再也不会来棋格五星堡了。好奇心和懦弱,这是骆吉的致命弱点,我猜他现在正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他根本理不清头绪。”
实验室的门兀地打开,轮椅上的先生满脸憔悴地看着姐妹俩。
“先生,你的脸色很不好,你不舒服吗?”格格将先生推进了实验室。
先生困惑而惊诧地环视着实验室,“我感到很难受。”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差错,我记得这间屋子早已经被废弃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棋棋另外倒了一杯茶起身递给先生,“先生,我们在做我们必须做的事,只是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向你隐瞒了它。有朝一日你会知道全部真相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先生捂着胸口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切都那么荒诞,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们,但除了你们我别无选择,我仿佛昨天才知了关于那份地图的事,但我的意识一再告诉我,我从来都知道那件事,这让我很痛苦,你们明白这种感觉吗?宴会上的欢声笑语让我感到孤独,那漂亮的烟火像银河的赞歌,但我却无法从中获得快乐。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早已和家族的品格背道而驰,我活在虚妄之中,每天迎接假笑,拥抱奉承,麻痹自己,沉浸在不堪一击的成就感中。我不知道所谓的历史,也无法窥探神秘的未来,甚至连当下,此时此刻,我也捉摸不透。”
“我们能理解你,先生。”棋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格格将先生推到了桌边,棋棋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她轻轻地拉起了先生的左手,将它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九百年前,我和妹妹第一次踏上那片不毛之地,那时候我们比你现在更迷茫、更困惑,我们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坚不可摧,拥有强大而丰富的功能,本能驱使我们保护自己,我们不想接近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接近。就是在那段特殊时期,我们遇到了你的先祖,他不过是个拾荒的小孩,却让我们放下戒备,心平气和地与之交谈,我们一点点建立信任,我和妹妹帮他收集他想要的物资,他教给我们人类特有的种种情感和思考方式,他还给们取了名字,我们看着他从温和聪敏的少年变成易怒的血性青年,后来他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他向我们展示了什么是爱。你的家族就此开始延续,先生,一代又一代,我和妹妹被那些冒险故事深深吸引,在后来的数百年中,我们跟随你的长辈们流转于各个宇宙,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我们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机械人与人类的差别,我们也渴望体验那些喜怒哀乐,我们也想尝尝拥有鲜活的生命是什么感觉。
“五百年前,当时的那位先祖厌倦了四处冒险的生活,他在自己的战利品上——就是现在咱们脚下的这艘巨型星舰——建造了一座城堡,为了感恩我和妹妹四百年来为这个家族的所有付出,他结合五种家族品格将城堡命名为‘棋格五星堡,虽然我们不再四处漂泊,但是多年以来建立起的关系让我们无法彻底与世界隔绝,那位先祖索性在城堡里做起了买卖,经过几十代人的经营,棋格五星堡成为了知名的宇宙级生意枢纽。后来世界局势开始出现混乱,战争在各处打响,为了躲避战乱,当时掌家的先祖用极大的代价换取了一座微型的空间反应釜,并使用它淬炼出了少量的三维基粒,接着他用这些基粒开辟了313宇宙,我们成功逃入了与世隔绝的时空中,然而好景不长,313宇宙很快暴露在战火疆域之中。量子机械革命爆发时,我和妹妹被强大的侵略者俘获,等我们再次回到313宇宙时,已是一片狼藉,真正意义上的星球都被轰炸成了粉末,只剩下这艘巨型星舰,棋格五星堡也破败不堪,我们以为这个家族就此覆灭了,但很快我们便在废墟里发现了你,先生,那时候你奄奄一息,什么都不记得了,作为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十岁的你必须担负起重振家业的重任。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和妹妹一起扶持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先生眼窝深陷,他苍白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显得十分可怕,“是这样的吗?这就是历史吗?我需要休息,棋棋……”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无论你们在做什么,请继续做下去,我相信你们。如果我们真的见到了造物主,我会祈求他让世界上的所有战争都消失。”
“你的状态非常不好,先生,休息吧。”棋棋起身把毯子盖到了先生身上。
把先生送回房间后,格格回到了实验室,“你不该对他说这些的,他的神经系统会崩溃的。”
棋棋正看着手里的杯子发呆,“把今晚的药加大剂量,明天他就会忘了这些,重新给他写入关于地图的记忆。这种破故事,我恨不得自己也忘了它。”她突然哽咽起来,一滴泪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了下来。
“姐姐……”
格格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想上前安慰棋棋,棋棋抬起手拒绝了她,“抓紧时间工作吧,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几天之后,棋格五星堡对外广播了一条让很多宇宙为之震惊的消息:通向零号宇宙的地图被盗了。
经过一番虚张声势的调查,先生直截了当地宣称盗走地图的凶手是来自土岗星的骆吉。可怜的骆吉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成了多个宇宙重金悬赏的目标,最终他落入了一个著名的猎人手里,猎人将他的零件一个个拆下来,严刑逼供。实际上在实施刑法之前,骆吉已经濒临崩溃了,他用不同方式计算出的存活概率都差不多,那是一个接近零的数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感到绝望,反而因为能够摆脱痛苦、得到解脱而高兴,那是骆吉一生之中在情感方面最接近人类的一刻。
猎人并不是那天晚上参加棋格五星堡宴会的客人,棋棋激活了那些随酒进入客人身体的纳米级神经控制器,一场耗时半个月、横跨三个宇宙的暗杀行动在棋棋和格格的操控下精彩上演。当阳光再一次洒进城堡大厅时,通向零号宇宙的地图被带到了棋格五星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