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的时候,醉意和困意一起侵袭了先生的身心,他几乎就要在餐桌旁睡着了。
“喝一杯吗?棋棋。”贝龙举着酒杯向棋棋示意。
“我不会喝酒的,”棋棋欣笑着,她看了一眼格格,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不会喝酒。”
这时候先生趴倒在了餐桌上,格格赶忙上前扶起了他,温柔地将他打理在轮椅上,棋棋也上前帮忙。贝龙独自喝干了酒杯里剩余的酒,然后拄着脸惬意地看着机械姐妹照顾先生,棋棋很快察觉到了贝龙耐人寻味的注视,她亲切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她转过身,用眼神示意格格送客,自己则准备推着先生的轮椅将他送回卧室。
“刚才我说,唯一变了的是先生,他长大了!”贝龙歇斯底里地笑了两声,声音一直绕着环形楼梯往上蹿,几秒钟后才消失,似乎整座城堡都在回应他,如果棋棋和格格是人的话,她们一定会感到毛骨悚然,“其实还有一点变化我没说,楼梯。”他指了指大厅尽头处的楼梯口。“曾经我来的时候,那里只有阶梯,后来再来的时候,多了滑道。”他坚定地看着棋棋,她平静地接受着他的注视,“我想那一定是为了方便先生坐轮椅上下吧?”
“是的。”棋棋温和地说。
“不如我帮你们把先生送回卧室?”贝龙不乏热情地提议道。
格格看了一眼姐姐,对贝龙露出了礼貌的笑容,“不必麻烦你了,已经夜深了,晚餐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我们就不送你了。”
贝龙神经质地笑着摇了摇头,格格委婉的劝离显然没起到作用,“没事的,我愿意把先生送入他的造梦小屋。”说着他已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棋棋意识到无法劝阻贝龙的意志,只好由他发挥,“那真是有劳你了。”她索性和格格站到一旁,让开了道。
贝龙轻轻地握住了轮椅的手柄,将先生朝楼梯口推去,姐妹两人跟在其身后。
将先生安顿在床上后,贝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庞大的肚子在先生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吸气时它仿佛又膨胀了一倍。
“瞧瞧,多么朴素的布置。”他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先生失去行走能力是什么时候的事?”
面对贝龙突如其来的问题,棋棋和格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于她们这样高级的机械体来说,回答问题时常会结合对提问者动机的判断去寻找最佳答案,但现在她们无法判断出贝龙的动机。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只记得,我们第一次服侍先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行走能力了。那时他八岁。”从棋棋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意味,但那绝不是空洞的眼神。
贝龙看着床上安然沉睡的先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二十六年前,先生二十一岁,那时候他的确已经坐上了轮椅。三十八年前——那是我跟先生在革命全面爆发前的和平年代里最后一次碰面,我永远无法忘记他躲在妈妈身后那可怜无助的模样……可是那时候他是站着的,他的双腿还健康正常。”他转过身看着姐妹两人,“你们知道那时候先生几岁吗?”
棋棋和格格对视了一下,都摇了摇头。
“九岁。”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窗外的窸窣声变得清晰可辨。
“是你们在说谎,还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错乱?”贝龙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钴蓝色的眼镜。
“我们最初的记忆确实是这样的,我们没有说谎。”棋棋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城堡外的小屋你们怎么解释?”
姐妹两人定定地看着贝龙,沉默不语。
“棋格五星堡几百年的辉煌,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能改变历史?”贝龙的语气非常激动,他显然很愤怒,而且他对自己欲将表达的内容非常有底气。
蓝色的血液顺着银白色的刀刃往下滴落,贝龙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棋棋手里的长刀不偏不倚地刺中了正中位置,他没来得及抛出下一个问题,在他抬起头后,格格用一束光切断了他的脖颈。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尖锐的引擎声,真正的贝龙站在飞行器上,出现在窗口,“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你们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们究竟对先生隐瞒了什么秘密?你们究竟骗了多少人?”
棋棋惊讶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脖颈的截断面露出了精密的机械结构。
“在我出去拿酒的时候,换上了我的替身,没想到你们真下狠手!杀人不眨眼!你们就不怕消息散播出去,数十个宇宙向你们问责吗?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贝龙说话的时候,格格以难以察觉的方式发射了干扰弹,贝龙的飞行器失去了平衡,紧接着他受到了来自地面的攻击,那是一群咆哮的机械猛兽,在最后一声惨叫声响彻整颗星球后,贝龙停止了呼吸。
飞船上的杂兵们听到贝龙的惨叫后,纷纷下船应战,可惜他们都没有再看到第二天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