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向死而生

“阿霄～阿霄～”空气中传来那么熟悉的声音，是小时候爸爸最亲切的呢喃，凌霄晃神，再去看时，地上的菌王不知何时变成了父亲，正在痛苦地向他求救。凌霄一惊，手下意识地偏离方向，剩下的两发子弹全部都射进了土地里。

“阿霄小心——”

“凌哥小心——”

两道急迫的声音响起，凌霄被一道力量猛地掀到一边，这时他才想起来，真菌有个本领叫释放毒素制造幻觉，一时的疏忽足以危及生命，凌霄想，我就要死了吗？但是想象中的痛苦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身旁一个被菌丝捅穿肚子的人，是苏吉。

小月和江战冲上来一把斩断菌丝，发了疯似主动攻击菌丝，凌霄接住无力倒下的苏吉，眼眶发红，有些无措地看着苏吉已经破了一个大窟窿的肚子。

苏吉笑着说：“凌哥，对不起，命我还给你了。”

凌霄摇头，

苏吉吐了口血，眼神已经涣散了，他看着远方又说：“凌哥，阿吉这回有没有展现男子气概？”

凌霄哭着点头，苏吉很满意，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江战被撞到了墙上，吐出一大口血。凌霄将苏吉放到了哭着爬过来的小月手上，拿起尖刀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江战突然恐惧地看着他，大声道：“凌霄，你想干什么？没子弹了我们就下次再来，还有机会的！”

凌霄说：“没机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所有的子弹都用完了，可是菌王却还没有死。他们不能再期望下次，这次不成功，菌王会用尽所有的力量反击壮大，整个地球所有生物都会成为他的食物，到时候，就真的完了！

菌王已经只剩下原先的一半大小，它已经彻底被激怒，张开臭烘烘的口器，火速地朝凌霄缩过来，不过几个瞬息，巨大的口器已经在凌霄头顶张开獠牙，

江战发出怒吼：“不——”

小月捂住嘴巴，泪水喷涌而下。

凌霄被菌王吃了进去，菌王胃内的酸液已经腐蚀掉了他的防护服，正在溶解他的皮肤。被腐蚀的痛感几乎让凌霄晕厥过去，但是顽强的意志又让他保留着一丝清醒，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溶解，凌霄觉得身处炼狱也不过如此。

凌霄忍受着灼烧的痛意，手中不断地挥舞着尖刀，一遍又一遍，终于胃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菌王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悲鸣的开始翻滚撞墙，身上的菌丝越收越拢，巨大的压力让凌霄寸步难行。他艰难地伸出手摸索着，心中祈祷着能够摸到菌王的心脏，那是菌王的智慧体结晶，也是他生命源泉所在，他在做着他爸爸曾经做过的事情。

直到读了日记他才明白，他爸爸当年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作为肥料送个菌王，别人都说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忏悔受罚，就连凌母，他还有姐姐都这么认为，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乖乖顺从。可是事实上，他的爸爸是因为知道只要毁掉菌王的智慧体，人类才会拥有一线生机，所以才会甘愿被吃。

“爸爸……”凌霄默念着，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正在给他指引方向，凌霄顺着那种奇怪的感觉摸索前去，然后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是锥子一样的形状，凌霄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他身上的皮肉已经被腐蚀完了，凌霄拿着刀，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用力地扎那块晶体，菌王更加用力地翻滚起来，凌霄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成了怎样一副惨状，大多数地方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当晶体破裂的那一刻，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看着因碎裂而发光的晶体，他扯出一抹笑容，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某样东西，最后一刻，他笑着呢喃道：“爸爸，我没有温和地走进良夜。”

与此同时，外界那颗遮天蔽日的伞状真菌迅速枯萎，四周的菌墙也仿佛失去了生命力，像秋冬的落叶一样掉落。猛烈而刺眼的暖色太阳光从四面八方迫不及待地涌进来，所有人都停下正在铲菌丝体的动作，怔怔地望着这方陡然都照亮的小天地，即使光亮刺眼也没人舍得闭眼。

当菌丝铸就的铁笼被除去，人们遥望远方，不再看到一堵堵高墙，而是广阔的天际，温柔的朝霞，一个火红的圆球缓缓自地平线升起，驱走寒冷，带来了暖意。

唐看了许久，眼眶湿润，突然冲进广播室，用一种几乎颤抖的声音道：“大家听好了，这叫日出，我们在看日出！”

——两年后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病房里，凌霄不适地睁开眼睛，有护士惊喜地说：“居然醒了！”说完她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过一会儿，一大群人涌进房间，小月抹着眼泪，江战也高兴得说不出话。

有个年老的声音咳了咳，众人立刻让开，凌霄一看才知道这就是教他诗的老教授，老教师穿着白大褂，笑着说：“小子，欢迎回到人类世界，我请你吃烤蘑菇。”

凌霄也笑了，应道：“好啊，那我要吃烤蘑菇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