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书老人

禹正平

单位旁边有座三层小楼房，宽敞的屋檐可供行人遮风挡雨。两年前，一位清瘦的老人在屋檐下摆了两把柳条凳，凳上横一块门板，上面堆放了一摞一摞过期杂志和小人书——简陋的书摊就这样开张了。

打那以后，无论春夏秋冬还是天晴下雨，每当我从书摊前经过，就会看到一个瘦老人不卑不亢地，像保护神一样端坐在摞满旧书籍的柳条凳边，打理着他的“业务”。说实话，尽管他十分敬业，生意却很清淡，至今，我没有见过他做成几笔像样的生意。虽然对他的业绩，我不敢恭维，但他绝对是一位敦厚仁者——我时常看到有顾客因为租书超出期限，心里过意不去，主动加钱给他，他总是坚决不收。

在又一次经过书摊时，我忍不住驻足和瘦老人攀谈起来。他姓杨，曾是下放知青，在一次移山造田中，山体突然塌方将他掩埋了。后来，经过大家不懈努力，他终于被挖了出来，但已失去了生命体征。第二天早上，当大家准备安葬时，他却奇迹般睁开了双眼。命虽然保住了，但他的智力却停留在了小学一年级的水平。知青返城时，没有单位愿意接收他，他便与父母住在一起。尽管有些智障，他却偏爱小人书，后来，在父母的张罗下，他做起了租书生意。前些年，父母相继去世，他的兄嫂为他办理了低保，要他在家好好享福，他舍不得丢下这份“职业”，于是选择在现在这个地方——湖南省新宁县金石镇继续营业。

交谈中，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小男孩匆匆跑来退书，3天租期，他象征性地收了2元钱。小男孩大眼睛，西瓜皮发型，还书后，熟练地挑选出两本小人书，说声“再见”，便踩着欢快的脚步走了。望着小男孩远去的背影，我问瘦老人，租金收得太低了吧？他憨厚地说，来这里租书的学生娃，青一色是下岗职工和弱势群体的子女，按天数收钱，他们确实有困难，分文不收，又怕伤着他们的自尊心，下一次他们就不好意思来了。

望着这位朴实厚道的瘦老人，我不禁肃然起敬。人不可貌相，尽管他智力方面有些缺陷，但他那颗善良的爱心是完美无缺的。

临别时，我顺便问他，一天有多少收入？他答，一二十块钱。见我一脸诧异，他马上补充道，我喜欢同小朋友打交道，比起整天窩在家里吃闲饭强多了，况且我多少还有些收入。

这种简单、知足的幸福观，不知不觉感染了我。走出老远了，他那句“我多少还有些收入”，像春天播种有花开，秋天收获有果实那样，使我收获了人生路上的一枚善果。这份生活的馈赠，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原来普通人的生活可以这样鲜活与温馨。

编辑/欧阳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