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木之袭

查尔斯?甘

第一章 “雨”袭木星

林木本以为可以再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可以为她活下去再拖延一些时间，至少，能见到这些鬼东西的真面目。

但现实如同抽筋扒皮般赤裸裸地摆在林木面前，偌大的十字环木轨道在灰色“雨点”的穿梭中洞穿、开裂、爆炸，最终化为火红的巨大残骸，呼啸着坠入木星浑浊的大气中。一时间木星大气都染上了血般的鲜红色，但是“雨”还没停，哗啦啦地淋向太阳系中央的方向。

林木早已没有了退路，如果现在不行动，怎么对得起这么多人的牺牲？只见他驾驶环木基地的太阳帆飞船，用最后的能源再次展开了太阳帆。第三次粒子冲击波撕扯着薄如蝉翼的帆面，“雨点”就是乘着这接近光速的粒子流一批接一批地来到，和风暴中的雨潮一样。

太阳帆终于成功展开，九平方公里的表面虽早已破烂不堪，但当帆面迎面挡住粒子流的时候，猛然的加速度还是让林木踉跄了一下。

“来啊！”林木大喊道。

终于！终于！他们来了，乘着粒子流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扑面而来，林木试图用外骨骼机甲上的高速摄像截下一个瞬间，可就算用上了机甲全身上下所有气体芯片的运算能力看到的还是灰色的长条身影，以他们的运动速度，现在高速摄像技术根本无法捕捉。

“什么垃圾机甲。”正当林木抱怨之时，一个飞速的身影从身边窜过，林木根本反应不过来，身旁已经被带走了半个指挥室。等到林木意识到情况，四处流窜的气流已经席卷着他和他穿的机甲翻腾到茫茫太空中。

林木体内的肾上腺素在狂飙，下意识地喘着粗气，明明氧气正常供应着，却如同窒息了一般。现在如果正面被某个撞上，绝对将粉身碎骨，但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我的女儿！我还想见她，就算我是个混蛋，我还想再见一次！林木脑子里满是绝望。

林木无助地扑腾着，可费尽力气也无法找的支力点，只能惊慌失措地漂流在太空中，独自一人，无人救援。氧气剩余量像一枚定时炸弹，塞在他的嘴里，倒数他的死亡。一股本能的恐慌开始蔓延到整个身体，僵直，颤抖，窒息感。

还有紧急模式，林木记起来，他立即通过贴在脑后的脑机接口在眼前调出开关界面，现在只需要确认。但林木犹豫了，他从一开始就怀疑甘博士，甘博士如此期待某人切换到这个模式，想必有某些他渴望的东西。

但是林木没有选择，他轻轻确认，可时间沉默了，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甚至蓄电池电量在飞速下降。

正当林木重新陷入恐慌，全身突然就像被千万根针扎入骨髓，特别是头部和脊椎，仿佛有人用钢钉在不同地方一下一下地砸。林木疼得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可就是动弹不得，这种折磨整整持续了整整几分钟。

“姓甘的，我饶不了你！”林木怒吼道，可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片薄薄的太阳帆脱落了，顺着粒子流裹在林木身上。林木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裹在自己身上薄如蝉翼却韧性无比的太阳帆，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利用这张太阳帆，说不定还能获救！还有可能回去！

林木控制外骨骼机甲精准地释放高压气体让自己的翻转停下来，再将太阳帆抓挂在机甲的四肢上，撑起一个最宽处直径达十米的降落伞形状，而这一切都无比顺利，他做到了。粒子流开始慢慢推动林木加速，向着人类居住地。

只要不出意外，自己说不定就能回到地球，回到女儿身边，林木这么想。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希望还在，直到绝望将它撕碎。

林木还没来得及回头躲过那袭来的“雨点”，只见眼前一黑，林木的微笑凝固在上一秒，下一瞬间连沉闷的声音都无法传播。

太阳帆被洞穿，宇宙中腾起一阵血雾，而她的女儿林爱刚刚到达火星轨道，恰恰好看向了这个方向，只是林爱的眼中只有灰蒙蒙的“乌云”和无尽的恐惧，大雨即将来到！

第二章 戴罪之人

明明一个月前还相安无事。

“林木少尉，你是否对委员会做出的判决存在异议？”五人审查小组端坐在环形的审判席上俯视着林木。

“有。”林木盯着正中间的审判长，说道。

“请讲。”

“首先，我无意导致刘祺中士的死亡，其次，此次任务中我们受到了强大的粒子流干扰和冲击，对此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我不认为我违反了条例。”

“所以你就关闭了舱门，并眼睁睁看着刘祺中士死亡？”审判长支起双手，毫无感情地问道。

“他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要搭上自己吗？”林木喊道：“那可是我的部下，我不想救他吗？”

“那你自己去和他的父母解释吧，或许，你回不来可能更好。”审判长说，接着五人审判私语了一番，不到三分钟便再次做出了结论。

“维持原判，判处自由人林木十年人身监禁，期间剥夺联网权利及政治权利。”

“十年，十年！我好不容易逃了回来还要在牢里呆十年！法律何在？正义何在？”林木还在怒吼，可面前的玻璃墙突然模糊，林木已经被隔离在圆柱形审判空间里了。

“啊！”林木大叫一声，冲着墙就是一脚，可都已无济于事了，除了脚疼。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审判会两周前，林木和刘祺中士奉命巡逻太阳系的边缘——奥尔特星云。由于人类的发展早已越过了太阳系，奥尔特星云——这片彗星的孕育地早已被开辟出多条航道，并有多家星际矿产企业在此开采矿石，而他们的任务便是预警可能的星际灾害和保证这些企业的作业安全。

据林木所说，那天地球时间九点左右，林木照常在飞船舱内检测各类参数，而刘祺则在船外进行日常维修，各自恪守自己的职责。可就在这时，一波汹涌的粒子流突然从星云内喷薄而出，正面冲击了林木的飞船，飞船上所有的仪器都没有预测到此次冲击，反而是在被冲击后警报齐响。

林木第一时间便去察看飞船外的刘祺，可依然没来得及。刘祺早已完全暴露在粒子流中，生命特征完全消失，他死了，辐射贯穿了他的身体。

但刘祺在失去意识之前却打开了飞船恒压舱门，狂乱的粒子流透过那扇没有辐射防护的内门正像无形的死神一样步步逼向林木。林木犹豫再三不得已才关上了恒压舱，将刘祺的遗体置于宇宙之中未能回收，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在如此空旷的太空中，在温度接近绝对零点的环境中，弱小的人类根本无能为力，更何况还遭遇了如此诡异的粒子冲击波，林木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拖着刘祺的遗体回到了基地，没让他永远孤独地流荡在宇宙间。

但就算是这样，林木还是被告了，告他的人便是刘祺的父母。他理解，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判了监禁，就算报告显示自己所有操作都符合法律，可万万没想法，刘祺这小子的父母竟然是司法体系的人，钻了空子，狠狠将林木踩进了监狱。

林木就这样从军人变成了一名罪犯，而且监狱里还有许多他抓进去的人。可林木不能认命，他还有家人和女儿林爱，就算常年没陪在他们身边，但不能让林爱有个罪犯父亲！

“林木先生，你还要继续上诉吗？”林木的辩护律师问道。

“当然。”

“但是法院已经将审判结果通知你的家人，估计她们已经在回地球的路上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违反了人文条例啊？”林木的愤怒溢出言表，拳头捶在桌子上。

“林木先生，抱歉，这件案件你本不应负有任何责任的，但他们在录像和记录里动了手脚，结果凭我已经改变不了了，对不起。”律师说：“要怪就怪我和那场见鬼的粒子流吧，保重。”律师话说完，收拾完文件就从探监室里走了出去，留下林木失落地坐在椅子上，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比漂浮在太空中更无助。

对啊，要是没有那场见鬼的粒子流，这么诡异的粒子流怎么就让自己碰上了呢？

第三章 监狱异动

林木从出生以来还从未向什么妥协过，一旦坚定了目标便只顾埋头向前，但这次真的无计可施。林木一想到妻子和女儿林爱要从遥远的移民星球一路颠簸回到地球，然后看到自己落魄潦倒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绞痛。自从她娘俩儿跟了自己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在他失去了作为父亲和丈夫的资格，这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两周过去，从林爱发的讯息里来看，她们已经抵达了木星。林木一直不敢回信，因为林爱写的讯息里谈的都是旅途中发生的开心事和嘱咐自己保重身体的话语。多久没见了啊，大概两年多了吧，都成熟到会顾及父亲的心情了，但林木已经变成胡子拉碴，眼睛上布满红色血丝，和之前恍若两人的废人模样了，他不打算见她们了。

但就在林木在通讯室里看完林爱发来的最后一条讯息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抖动，灯光闪至极亮后归为黑暗，电子屏幕上是扭曲的画面，随后熄灭在混乱中，整个世界无力地陷入黑暗和寂静。

林木的军人本能突然警觉起来，外面发生什么事。等到他扒开通讯室的自动门来到操场上才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通讯室的问题。明明是晚上，往常灯火通明的人类世界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监狱也陷入暴乱，狱警的吼叫声，牢犯哄闹声层起不穷，几乎所有地方都在吵闹斗殴，甚至出现了枪声、爆炸声。

但眼尖的林木突然看到有人在翻越监狱的屏蔽墙，墙上本有防止囚犯翻越逃跑的高压电流，现在却失去威胁，成了一道高点的栅栏。而那道栅栏之后是山林，毫无疑问就是自由，但那是越狱，抓回来就不只只是十年了。林木在犹豫着，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墙角，身边不时跑过狱警和罪犯，都对林木视若无睹，没有人阻止他。

在林木走到墙下后他确信，没有屏蔽这真的就是一堵简单的两米矮墙，翻过去轻而易举。虽然外面漆黑一片，但现在这么混乱，逃出去后狱警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抓住他，之后靠着自己的反侦察能力躲避抓捕，逃亡宇宙，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受这些黑暗的规则束缚……这些完全都是可能，只要自己翻过眼前这堵墙。

林木的脚步越来越急，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力又会恢复，要出去只能趁现在。林木跑起来了，要借着冲刺的惯性越上这堵墙。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抓住他，别让他翻墙跑了！”林木心中一沉，难道被发现了？却只见一个更迅速、更高大的身影从身边跑过。

但不知道为何，林木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那个身影，跟随着肌肉记忆反身撂倒，两人纠缠在一起，最后还是林木占了上风将那人扣压在地上，狱警及时扑上将地上的人束缚起来，然后一脸吃惊地看向林木。大概他们不懂为什么一个囚犯会帮他们。确实，林木也吃惊地看着自己，为什么这副身体还会不由自主地去帮助他人，明明自己都被害成了这样。

林木呆呆地坐在原地，望着墙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逃出去的，但到底是什么阻止了他？突然一阵刺眼的火花迸发出来，恍惚间他想起了林爱。

“女儿……”林木喃喃道，翻过那道墙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这时正在翻墙的囚犯一个个被高压电流弹开，倒在地上失去了反应，如果刚刚自己也翻上了墙，估计也是地上这黑乎乎的焦臭模样。

第四章 未知人物

监狱询问室内。

“你之前是地球防卫军？”一个姓李的年轻狱警问道，顺便把一杯“奇布”饮料放在林木面前，饮料是殖民地奇布星球的特产，林木的最爱，语气也不是对待罪犯的那种。

“以前是。”林木回答。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用坐的这么正式，今天就是按程序再问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执行任务的时候部下不幸遇难，他父母就把我告了，沦落至此。”

狱警抬起视线看向林木，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林木义正词严地说：“我保证一切都符合军法。”

“好吧，现在的联盟已经腐朽透了，”狱警坐了下来，说：“不过有好几人都目睹了你制服暴徒的过程，如果你想申请减刑的话我想这很有用。不过我给你个建议，就是还得花点。”狱警揉搓着手指，暗示。

林木都懂，但他没钱，只好说：“谢谢你的建议，不过监狱发生了什么事，连屏蔽墙都断电了？”

却只见狱警脸沉了下来，失去了对钱的兴趣，说：“不是监狱发生了什么，是地球发生了什么。”

林木看着狱警认真的眼神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地球被一束来自深空的高能粒子流横扫，面向深空的半个地球都因为电磁干扰而设施失灵 。地面基站损失了五分之一，卫星通信损失了三分之一，后续影响还不可估计。对了，还有人说这是外星人入侵，因为木星基地目击到了不明深空飞行物，而且现在失去了所有联系。”狱警说道。

“什么？木星基地失联了？”林木突然站起来喊道。

“是啊。” 狱警看到林木这么大反应也是一头雾水。

林木一把抓起狱警，问道：“不行，我要出去，现在能减刑吗？”

“就算你给再多钱，现在申请也得要几个月审核才可以，况且十年也减不完啊。”狱警说完这句，忽然眯起眼问林木：“木星基地有你什么人吗？”

“我的妻子，还有女儿，求你了，想想办法让我出去。”林木抓着狱警的衣服求道。

“可我真的没办法，”狱警被林木像只小鸡一样拎着，他顿了一下，突然又说：“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说不定可以帮你，我本来还要通知你去见他。”

林木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见他，自己父母已经不在世了，便问：“是谁？”

“甘博士。”

狱警带着林木离开了询问室，直接到监狱行政大楼顶部。狱警说，甘博士就在这里等着。

“你进去吧，甘博士说只见你，祝你好运。”说完狱警就离开了，似乎还很开心把自己带到了，林木觉得。

在林木面前的是一扇厚重的红木大门，雕着精美细腻的图案，内容是耶稣受难图，显得十分庄重森严。

林木想，为什么这个甘博士要见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辈？而且在路上听狱警说他也不知道这个甘博士到底是什么人，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绝对机密。但是这个男人罕见地拥有防卫军和联盟的双重最高授权，这些都说明了这个男人的特殊。

林木揣着疑问慢慢推开了面前沉重的大门，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射出来，房间向阳面竟然铺满了透明落地窗，而甘博士就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耀眼而难以直视，简直就像被光环围绕的上帝一样。不过林木已经决定，如果他能拯救自己，那他就是上帝。

第五章 木星救援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林木只看见一个鬓发微白，瘦削脸庞的中年男人身着白色西装俯视着自己。

“你好。”他说，声音被这环形空旷的室内设计放大得浑厚而充满震慑，犹如圣音。

林木站在入口，明明是会见厅，看着周围阶梯分明的建筑结构仿佛又回到了审判会上，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等级分明。

“你是甘博士？”林木问。

“没错，是本人。”甘博士礼貌地回答道。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林木试探着问：“他们说你能把我从这放出去。”

甘博士只是俯视林木说：“视情况而定，听说你碰到了一次很特别的粒子流，是吗？”

“是，如果不是那次该死的粒子流我也不会在这。”现在林木只能将所有责任推到粒子流上，他顾不上所有，只想要去救妻子和女儿。

“那你能和本人详细地描述一下吗？”甘博士从台厅上走了下来，慢慢走向林木，刚刚那种神圣崇高的形象也慢慢褪去，上帝变成了凡人，甚至比林木矮了半个头。

林木愣了一下，回答道：“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粒子流来得很突然，在飞船被冲撞，我的部下暴死之前，飞船上的仪器完全没有侦测到它的靠近，特征也不符合任何星体爆发，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很好，那你知道地球几天前也被类似的粒子流袭击了吗？”

林木不知道为什么甘博士要用袭击这两个字，只好回答：“知道，而且我女儿和妻子都还在木星，甘博士您能帮帮我吗？我想知道她们是否安全。”

“本人想他们大概是安全的吧。”甘博士转过身去说。

“真的吗？您是怎么知道？”林木着急地问。

而甘博士背着手，说：“根据防卫军内部消息，木星基地暂时还是安全的，包括基地上所有的普通民众、工作人员和武装人员，但就是不知道它们何时会再次入侵。”

“它们？入侵？”林木越来越疑惑了，木星除了人类还有其他生物吗？木星被入侵了？

甘博士解释道：“几天前一种未知宇宙生物突然出现在木星附近，它们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在宇宙里飞行，没有任何警告和沟通，瞬间就摧毁了木星基地周边所有的前哨站和联络站，到现在，木星航道已经完全被截断。而且有证据表明外星生物是搭乘着粒子流进行入侵，而这粒子流你应该见过。”甘博士说完看向林木。

林木表情慢慢惊异，说：“怎么可能？在宇宙真空里飞行的生物？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联盟已经试过了所有的交流方式，包括电磁波信号、图像信号及原始的数学语言，但都没有任何回应，我们也就不知道任何理由。而且现在它们看似偃旗息鼓，但本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在等待着什么。”甘博士有些神秘地说，声调也变小了。

“等待什么？”林木小心翼翼地凑近问道。

“第三次冲击！”甘博士突然大声喊了出来，吓了林木一跳。

然后迅速走到林木面前，仰视着他，悄悄地说：“这只是本人的假设，你遇见的是第一次冲击，当时已经有几只抵达了太阳系，而第二次时，木星被困，各大行星基地总共报告了上百只的踪迹，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越来越近了？”

林木有些木讷地点点头，现在说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而眼前这个人更让他感到诧异，因为从他身上能感觉到一种压抑的疯狂，林木总能在他的嘴角看到疑似暗藏的微笑，和那些狂妄的罪犯很像。

“第三次可能就轮到地球了。”甘博士轻描淡写地说，却是关系着人类种族命运。

“那该怎么办？”林木却也被他制造的氛围带动的紧张了起来。

甘博士又走上台厅，俯视着林木说：“当然是先救回木星上的被困人员了。”

林木才回过神来，说：“对，甘博士让我去吧，我的女儿也在木星，我可以执行救援任务。”

甘博士点点头，眯着眼睛端详着林木说：“很好，但如果你恢复了军职，你能遵守命令吗？”

“能！”林木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救回女儿的希望。

“那林木少尉，本人以地球防卫军应急委员会的名义恢复你的军职，免除你的刑期并加入到营救联盟主席之女戴安娜的木星一级救援任务中。”甘博士下达了命令，即刻生效。

“等等，联盟主席的女儿？那其他人呢？我女儿呢？”林木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吼道。

“这是唯一能让你前往木星的办法，至于能不能救你女儿，就看你自己了，”甘博士转过身去，走向出口，边说：“少尉，执行命令吧。”

林木若有所思，但是军人的天职首先是听从命令，于是他身体机械般地并腿敬礼，喊道：“是，坚决服从命令。”

但甘博士突然折回来说：“不过在这之前，本人要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第六章 联合会议

林木皱起了眉。

甘博士把他带到了一栋建筑的地下，展示出了那个东西。

“嘿！”

突然重重被人从背后捶了一拳。

林木下意识转身摆出战斗的姿势。

“No，No，No，No fight。”一个一米八九的光头黑人大汉忙举起双手忙表示没有敌意。

林木这才放下了架势，这黑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Do you remember ……”林木敲了敲耳戴的智能终端，同步翻译模拟着对方的口音用中文说道：“你还记得我吗？你救过我啊。”

原来是那天晚上监狱暴乱被林木抓住的那个人。

“我叫肯尼，要不是你上次及时抓住我，我现在可能就是一块培根烤肉了，哈哈。”肯尼自嘲道，说着说着又开始和林木“亲密地”推搡。

有些不寻常，监狱的囚犯怎么也会在这？虽然自己也是，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哦，有个姓甘的博士问我愿不愿意去救联盟主席的女儿，还说帮我免除所有刑罚，这不是白给的事吗？而且我听说联盟主席的女儿叫什么戴安娜，长得可漂亮了，前突……”肯尼还没说完，突然被林木打断。

林木说：“有人来了。”

会议开始了。

环形的桌上除去甘博士和警备人员共坐了七个人，甘博士介绍这七个人分别是地球防卫军少校冷晨、少尉林木，联盟安保人员艾利克、汉德森、瑞克，联盟医疗官汉娜和原无业游民肯尼。

肯尼，林木现在才刚认识，而其他人包括鬓发微白却精神抖擞，有着鹰钩鼻子的冷晨少校，身着标准黑色西装的联盟安保部人员艾利克、汉德森和瑞克，以及面带微笑，表情温柔的联盟医疗官汉娜，这些人林木都不曾见过。这个团队组成就十分奇怪。

“人都到齐了，那就谈谈此次的任务吧。”甘博士说：“此次任务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出困在木星的联盟主席之女戴安娜，只要把她带回这里，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等一下，根据我们的调查，现在的木星已经完全被外星人隔离。卫星带上有数百个个体以至少上千千米每秒的速度监视着，每当有飞行器靠近便会被摧毁，想进去？”联合安保人员艾利克突然瞟了林木他们一眼，轻蔑地说：“就指望混混和军方？”火药味一下子就弥漫起来，联合安保和军方互相挑刺不是一两天了。

“艾利克先生，我的选择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需要思考的地方是怎么完成任务而不是怀疑本人。”甘博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艾利克。

艾利克脸色一变也盯着甘博士，可一番对峙后却不知怎么败下阵来，一声不吭。

“我们军方给出的方案是采用佯攻战术，由太阳系内舰队掩护小型部队进入木星，再里应外合打破木星隔离。”少校冷晨说。

“大家看，这就是军方的方案，满脑子都是打仗，完全不顾人质的死活。”艾利克却又嘲讽道。

“你不要太过分！刚才的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冷晨怒道。

人人都知道地球保卫军和联盟安保部之间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这让林木开始怀疑这合作是否会成功。

“可确实我们是小规模救援行动，应以救援人质为先，尽量减小影响。”突然安保部门的瑞克打破了僵局，认真分析道。

一旁的汉德森也补充：“也可以采用隐身材料对救援飞船进行涂层。我们在调查了所有从木星逃生出来的飞船后发现，外观类似宇宙背景或采取了宇宙迷彩之类的飞船逃生率较高。而且我们联盟也拥有这样的技术能保证飞船的航行隐蔽。”

冷晨少校躺回位置上，看来这次又被联盟那群人抢了风头。

“我倒是支持冷什么少校的，难道我们打不过它们吗？先轰几炮试试嘛。”肯尼突然插嘴，还摆摆打架的架势。

艾利克他们无奈地笑笑，连冷晨也被逗乐了，但笑归笑，他们对外星人却是真的一无所知。

讨论整整进行了一个晚上，大家终于达成一致，最终还是采用了联合安保部的方案。

“看来已经决定了。”甘博士等到争论差不多结束时说：“那我再给你们展示一件礼物，路上会有用的。”说着甘博士在桌面上一划，圆形桌面分离。中间升起一个透明平台，平台上是一台偌大的机甲，坚固轻盈的外骨骼、全身纳米材料包裹，中央露出一个可容纳一名成年男性的空间。

“这就是新一代的类人机甲，这代机甲继承了前几代增强人体能力，适应使用环境和自我学习的特点，同时采用了意识辅助和区块链式神经元节点控制方式，使得战斗能力和续航能力大大提升。”甘博士说着说着自己激动了起来：“你们要知道这套机甲全身各个节点都搭载了最新的真空气体芯片，芯片上所有的电路都进行了量子化，也就是说每一枚芯片处理信息的能力都相当于人脑，而且因为节点采用的是区块链式，也就是去中心化控制，就算机甲损失了一部分也不会对任何功能产生影响。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功能……”

林木听着听着，心却不在此处。他知道这类机甲很厉害，曾见过军方特种机动部队配备，单兵作战能力简直无可匹敌，但他现在担心的是怎么才能既救出林爱和妻子？

时间过得很快，甘博士在结束会议前如此说道：“那么就出发吧，祝你们好运。”

第七章 出发

林木只想等着凌晨六点的出发，但少校冷晨却突然走了过来。

“林木少尉，听过你不久前因为某些事被关在监狱？”

“是的，少校。”林木没想到自己的事知道的人这么多。

“我想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清楚你的为人。”少校说。

林木眼中一亮，竟然有相信自己的人，但在军中自己和冷晨并不怎么熟悉，这让林木有些疑惑。这时林木才发现冷晨并没认真和自己说话，反而是盯着那些联盟安保的人，原来理解是假，拉拢手下，企图在接下来的营救活动光鲜亮丽表现为真。

林木的眼神黯淡下来，随便应付了几句，赶紧回到了休息室准备出发。

女儿等着我来救你！林木只有这个一个想法。

凌晨六点前夕，林木走进了军事基地某处飞船发射场。等到林木一行人上了飞船才发现驾驶舱和乘客舱都被腾空，所有空间都被机甲和机甲辅助装置塞满。

林木之前没有仔细听，难道现在就要穿上这个？

“每人都对应自己的机甲，请好好珍惜，这些都是我的礼物。”飞船广播中传来甘博士熟悉的声音，只是林木觉得这礼物有些太笨重了。

没办法，林木只好走向了标着自己姓名的机甲。机甲腹部人形的控制室发着幽幽蓝光，里面一层接一层布满毛茸茸的白色小触手和微纤毛，就像等着拥入某人的毛绒被子，和之前见过的那些冰冷坚硬的机甲控制室完全不一样。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怎么进去？

林木折腾了半天，可就是启动不了，坐在里面也感觉怪怪的。

“需要帮忙吗？”这时一旁的汉娜医疗官走了过来，她的位置就在旁边。

“这个我不太知道怎么启动？”林木有些尴尬地说。

汉娜微微笑着，温柔又不失礼貌，说：“看来少尉没有仔细听取说明呢，你要脱了衣服进到里面。”

“啊，全脱了？”

汉娜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说：“对，不过进入控制室会自动给你喷涂上特殊薄膜衣物，而且，”汉娜指了指控制室内部上端的一个发着绿色荧光的接口，继续说：“这是脑机接口，会自动贴合你的后脑，这些都请不要担心。”

“哦哦，好的，麻烦了。”林木有些羞愧。

“那我先走了，这次任务如果有任何身心上的问题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汉娜拍了拍胸口自信地说。

等到汉娜离开，林木脱下军装进入了控制室，随即机甲控制室慢慢闭合，一股清爽的感觉袭来，覆盖了全身，而后脑上也酥酥痒痒爬上什么东西，就在此时甘博士的声音又响起：

“不过我要提醒各位，除了注意各项说明，机甲还有紧急模式。紧急模式下各位的思维速度、战斗力和敏捷度理论上都会达到人类极限，但正如等价交换，同样也会付出挽回不了的代价。至于代价是什么，其实各位才是第一批试验人员，本人也不清楚，祝各位一路顺风。”

飞船都快发射了，这个姓甘的竟然搞这么一出，林木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的营救不会如此简单。但林木已经没有选择了，就算被推上奈何桥也要把林爱她们救出来！

按计划，飞船发射后将在环地外轨道被电磁力牵引着加速，随后以数倍逃逸速度飞向木星，期间只会在火星二次加速一次。

林木全身赤裸躺在机甲内，温度适宜，感觉良好，仿佛整个身体正处于毛茸茸、软乎乎的大床上。

但如果林木看得见，他会发现那些小触手正紧密地贴在林木线条分明，强壮健硕的躯体上，而微细的纤毛也随着他心脏的搏动规律地摆动着，他全身的肌肉活动信息都被实时收集到机甲全身各处的气体芯片中。

而每一处芯片都翻涌着量子海洋，纠缠在一起形如鬼魅，完美地控制着机甲的活动。只不过这些气体芯片如此强大，以至于一片的价值都能抵过十艘林木此刻乘坐的星际飞船。

第八章 首次目击

林木到现在还是对外星人没什么实感，都是周围的人在描述，想象，夸大，说是有什么三头六臂，或者是黑洞般的形态。甘博士提供的资料里也是模棱两可，缺少影像材料，这就是说人类对他们知道的太少了。

虽然人类有接触低级外星球智慧生物的经验，但是像这种呈现集体理性活动，超越人类可认知移动速度的生物，人类连观测外形都做不到。

“我们快到火星了，将在火星轨道二次加速，各位请做好准备。”联盟安保部艾利克说，这次行动他被任命为队长，冷晨少校只负责武装行动指挥，照旧和他处处作对。

林木准备好迎接第二次加速，但突然有人喊道：“附近有敌人！”

“什么？”林木瞬间紧张了起来，这可是第一次接触。

线路统一连接上了飞船的外部摄像头，视角切换，只见黑色的宇宙背景中有一条灰色的长线飞速地划过飞船上方。那东西体积极小，速度却极快，摄像头根本捕捉不到。

“还有一只。”林木这才发现是瑞克在喊。

两个外星人一上一下从飞船略过，径直飞向地球，这不免让林木担心起来，外星人已经到这里了，那木星呢？

“通知指挥控制中心，按计划，任务不变继续绕火星加速。”艾利克说。

于是林木目送着那两道轨迹消失在视野中，太阳一次又一次沉没在飞船一侧，地球没有任何回答，这让林木更加坐立不安。

而这时甘博士的声音徐徐传来：“他们的先遣队抵达了地球，但地球防卫军似乎也找到了处理办法，所以你们继续执行任务。”林木实在没想到人类有什么办法能应付这些东西，但甘博士说的话也让林木有了一丝信心。

从目击外星人到现在，飞船在火星固定电磁轨道上已经加速了十二小时，打破了载人飞行器记载的最高速度，以这个速度，只要解除电磁束缚，飞船将在十天之内到达木星。

可外星人似乎也发觉了这艘创历史的飞船，在众人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又一只突然出现在火星轨道上。它先以一个巨大的曲率绕着火星回转，然后渐渐缩小回转半径，围绕火星疯狂公转，林木的飞船和他比起来简直如同蜗牛绕圈。

但飞船加速极限到了，电磁束缚已经快维持不了飞船的向心力，艾利克只得下令偏向躲开外星人的回转轨道。因为外星人的回转轨道和飞船是同一平面，完全就是在监视飞船的动向，一股无力和恐惧从林木心底升起，似乎他们已经被玩弄于手掌中。

当飞船被甩出轨道，突然的失重让林木觉得心慌，大脑判断身体出现了异常，从而恶心得想要呕吐。

仪表总算显示着飞船在远离那个外星人，而那个外星人也恰好和他们反向运动，再怎样也不会突然变速冲向他们吧，艾利克如此想。

可单单过了几秒，一个灰点出现在火星的另一侧，和偌大昏黄的火星比起来毫不起眼，只是速度完全碾压了火星公转速度。

“怎么可能？那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艾利克大喊，怎样的怪物可以受得了如此大的惯性力！

艾利克不顾一切重新点燃发动机，飞船在回程燃料的爆燃中再次加速，但一切都是徒劳。等到艾利克再看向那个灰点时，只有一瞬间，就在一瞬间它穿透了飞船。

林木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见身旁汉娜医疗官的机甲突然凭空在眼前消失，留下一个从尾到头贯穿整个飞船的空洞。然后火光涌入，气浪和碎片混杂，在真空驱动下冲出飞船，直接将飞船撕成碎片。

第九章 火星陨落

林木猛地惊醒，每个细胞都在颤栗，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脏抑制不了地疯狂跳动。

怎么会这样？他们甚至没飞出火星，虽然机甲发挥了作用保护了林木，但他也被爆炸的冲击推向火星，无人救援也是死路一条。

“喂喂？还有谁活着吗？”林木打开通讯频道呼叫道。

无人应答。

“还有谁在吗？”电磁波一次次扩散开去，但回应满是宇宙杂音。

茫茫宇宙，星辰如沙粒般铺在眼前，可每一颗都是光年，火星是近在咫尺，却拉扯着自己坠向灰黄的死亡。

“是林木少尉吗？感谢上帝你还活着。”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艾利克的声音：“我定位到你了，我们马上就到。”

林木听到艾利克的声音，就像突然抓住了求生的绳子。

“大家都没事吗？”林木问。

声音沉默了，林木突然想起汉娜医疗官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一个活生生的，温柔可爱的人甚至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汉娜医疗官和汉德森牺牲了，”艾利克缓缓说：“飞船也完全毁了，就只剩下我们搭乘的这架救生船。”

就算他们未曾熟识，但林木失去了两名战友，他想起汉娜的话，她说会保护每一个人，却没保护好自己。

林木攥紧了拳头，一股愤怒和愧疚涌上心头。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倒在了这里，倒在了自己眼前，但是林木又无奈地松开拳头，这笔账总要算的。

艾利克又说：“不过幸运的是我们都活下来了，多亏了这套机甲。”

而那个外星人轻易摧毁了他们的飞船后，转向，若无其事地又飞向了地球。

不一会儿，救援飞船赶来，救起了林木，现在剩下的五个人挤在狭小的三人救生舱里无声沉默。

“现在该怎么办？”冷晨趁机嘲讽艾利克，“你的迷彩好像没起任何作用呢。”

只见艾利克眉头紧锁，现在救援飞船炸毁，人员减员，资源稀缺，怎么想这次救援任务都不可能完成了，他只能沉默不语，这更是他的指挥失误。

“我要继续。”林木说，没有一点迟疑。

“但现在飞船都没有，你拿什么去，少尉？”冷晨反过来质问。

“不管什么手段。”林木突然站了出来，让在场异常的氛围稍稍有些改变。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来电。”瑞克说。

大家眼神里出现了亮光，林木也开始期盼，没想到甘博士竟然总是带来希望的人。

“无能为力。”甘博士却说：“飞船只有一艘，炸毁了本人也没有办法，但任务还是得执行。”

失败并未出人意料，但汉娜和汉德森的牺牲压在大家的心口，就那么一瞬间，他们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

但除了自己的死亡，林木更在意女儿和妻子的安全，说：“大家听我说，这里是火星基地，最不缺的就是飞船，总能找到一架合适的。”

“那你打算开一架婴儿船带着剩下的人去送死吗？”冷晨说：“少尉注意你的身份，要做决定也轮不到你。”

林木看着他轻蔑的眼神，又看向艾利克、瑞克、肯尼，大家都躲开了他求助的目光。

那他一个人也可以，林木想。

“但这次任务不允许失败，就算付出在场所有人的性命，”甘博士突然说：“各位别忘了和本人保证了什么才能站在这里。”

在场所有的人突然都一怔，包括最抵抗的冷晨，对于林木，付出生命的觉悟他早有了，但其他人……可当林木再看向他们的眼睛时，发现一股火焰正从他们的眼神中重新燃起。

“很好，希望本人不会再提醒你们了。”甘博士顿了顿，正式说：“除此之外本人任命林木少尉为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并授予一级权限，下一次见面，本人希望任务已被完成，执行命令吧。”随后甘博士切断了通讯。

场面依然拥挤，大家都看着林木，带着一丝不解、好奇和期待。不解的是为什么任命一个小小的少尉作为最高指挥，好奇的是林木还有在场的人都和甘博士保证了什么，但又心知肚明，既然性命都能够舍弃，那就可以互相相信。

林木在思考，最高指挥，一级权限到底能做些什么。

冷晨咳了咳喉咙，说：“少尉，我想你现在能指挥在场的，不，整个火星上的防卫军和联盟安保部，还能无条件动用火星地面基地和轨道基地的所有设施，庆贺吧，这是你一生的荣誉。”

“谢谢你，长官，” 林木并不想炫耀官职，他只想救人，于是他对所有人说：“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上，但现在危难当头，冷晨少校，我需要您帮我进行武器筹备和统筹管理，艾利克先生则尽快重选飞船，我依然相信你们之前的方案。”

“好的，我们会尽快。”艾利克听到自己重新被信任，有些感动。

“哼，行。”冷少校也答应了。

“那现在就开始吧。”林木透过舷窗看向火星，地表上的火星城隐约可见。

不到十二小时，只见砂石乱飞的火星风暴中亮起一处引擎的火光，然后是两处、三处，随后是数百处，飞行器呼啸着钻出风暴，冲向同步轨道航站。滞留在火星的飞船自动规避，让出一条宽阔的航道，一艘泰坦级战斗旗舰徐徐从轨道基地驶出，刚滑出船坞便启动核聚变等离子体发动机全速奔向木星。

“这艘旗舰虽然大了些，但配备了电磁护盾，地球防御战已经被证实其有效，完全能保证我们靠近木星。不过我们就这么把火星防卫军的压箱宝拿走，这样真的好吗？而且还回去的希望很小。”艾利克说。

“应该没有问题吧，虽然火星司令看我的眼神并不友善。”林木无奈地笑笑。

计划有变，抵达时间预计将推迟五天，现在才是真正的出发。

第十章 潜入木星基地

“核动力输出功率正常，电磁护盾启动，进入隐身模式。”艾利克说。

如果能肉眼可见的话，可以看到旗舰展开了一层无形的电磁排斥层，零零碎碎的含铁陨石都被安培力弹开，理论上速度越快排斥力越大。舰身颜色渐变，隐身于宇宙背景中，仔细看舰身表面涂有隐形材料的微细装甲正在慢慢翻转覆盖。

接下来的行程却无比顺利，第二次冲击过后，那些怪物似乎也隐藏了身形，难以捕捉到它们的踪迹，直到他们抵达木星。

十字形的环木轨道将巨大的木星框入其中，缓缓移动的木星之眼似乎正透过间隙凝视着林木他们。奇怪的是木星轨道基地似乎并未遭受太大破坏，但林木他们就是无法联系上木星基地，频道静悄悄得可怕，就算所有联络基站被摧毁了，也不至于如此安静。

“根据断联前的木星布局图，戴安娜很有可能被困在木星背面，但再靠近环绕木星的话，很可能会被发现。”艾利克说。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林木回答。

艾利克心里知道答案，于是驾驶飞船进入木星的驶停轨道，幸运之神保佑着他们，这么大的旗舰进入近木轨道依然没有被发现。林木抱着一丝侥幸，就快绕到木星背面的船坞了。

可眼尖的林木突然发现木星的大红斑有些诡异，似乎正被什么撕扯着，甚至扭曲，溃散，直到一条灰线像把锋利的刀片迅速划过木星之眼，“汁液四溢”，才发现那些外星人不仅能在外太空活动，还能在木星大气里游走。

林木心中一沉，那地球大气层内到底现在有多少怪物？

“他们在大气里，快抬升！”林木大喊，艾利克闻声迅速拉升旗舰，但是无奈旗舰体型巨大，抬升迟钝，而那些灰线牵引着风暴向外层空间飞来，拉起缕缕涟漪，冲向旗舰。

“快，他们现在速度比较慢，护盾输出全功率。”林木喊。

“已经是最大了！”艾利克在各个控制界面疯了一样地切换着。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旗舰迎面被撞上，巨大的震动下甚至站不住人，但竟然防御住了！

电磁排斥对高速物体最有效，第一个撞上的外星人被直线弹了回去，而且既没有转向也没有任何反应，看上去非死即伤。只是单单一只的个体的冲量就让上万吨重的旗舰抖了三抖，可见其速度有多么恐怖，而像这样的有上百只！

如炮弹般，怪物们一颗颗轰在旗舰上，生生将旗舰轨道抬升了，但毕竟是火星防卫军的压箱宝，他们撑过了所有撞击。

“哈哈，我们成功了，我不信他们不死几个！”艾利克极其兴奋，仿佛复仇成功，和他理性的形象有些差异。而且刚刚的冲击让他磕掉了一颗门牙，现在满嘴鲜血。

“没有，我们输了。”冷晨从舷窗旁走开，看到的是一群灰线迎面又划了过来，就如同有无数只隐形的铅笔在宇宙里直直地划向林木他们。

“怎么会？”艾利克瘫坐在椅子上，旗舰外被弹开的外星人只是借木星引力绕行一圈以更快地速度冲击旗舰，旗舰撑不了太久的。

“执行下一步计划吧。”林木叹了一口气。

艾利克眼神黯淡了一下，说：“可那样的话就救不了更多的人了。”

“我知道。”然后林木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他更清楚这代表什么。

旗舰外，高速飞行的外星人锲而不舍地攻击着这艘飞船，从各个方向随机冲撞，一潮接一潮将旗舰保护区域压缩，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条灰线以一个偶然的角度冲入了临界线，随后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舰体。

顷刻之间所有怪物个体溃散开去，然后卷土重来，完全复制了那条灰线的轨迹，秩序整齐地钻入保护区域内后暴走，像无数弹珠在狭小空间内疯狂弹射，偌大的旗舰被粉碎成齑粉，包括旗舰上的所有。

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昏暗的宇宙背景中，五艘小型运输机正悄悄驶向木星船坞。

“大家都没事吧？”林木通过飞船内部通讯问。

“木的问题，这招金蝉脱壳太刺激了。”肯尼抢着回答。

“一切正常。”瑞克回答道。

“嗯。”接下来是冷少校。

“正如计划。”最后是艾利克的回答。

五人小队正式进入木星轨道基地防卫范围，接下来只要才是开始。

“靠的再近点再发射救援信号。”林木完全适应了指挥者的身份，现在开始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失误。因为他们已经深入敌后，没有任何退路，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被粉碎成齑粉，或者完成自己的许诺。

“木星基地现在还有多少人？”林木问。

“外星人入侵得突然，除了逃走的那些人，估计还有五六百人。”艾利克回答。

“五六百人，”林木犹豫了一下：“那咱们最多能搭载多少人？”

“最多三百人。”

林木陷入了沉思，默默驾驶飞船。

“找到木星基地的牵引信号了！”突然瑞克说。

“准备降落，抵达后优先救援戴安娜。”林木命令道。

“是！”于是五艘运输船跟随着那微弱的牵引信号，缓缓驶向停落点。

当飞船缓缓进入船坞，发现船坞内空无一物，平常此处应停满了货运飞船，但现在只剩下几处撞毁在出入口边的残骸，驾驶舱扭曲爆燃，但林木没有时间去查看，这里应该发生过不小的混乱。

当林木他们深入木星基地，其生命保障设施还在正常运转，希望似乎很大，直到离戴安娜最后身处的第三生活区只剩下一处平衡舱的距离。

五人穿着机甲进入平衡舱，气体增压声、电流声、喘气声还有肯尼的唠叨声充斥在耳边，林木等到指示灯变绿，走到门边慢慢按下开门键。

“哧”的一声，气流猛地一推机甲。

“人呢？”林木问。

“你想让他们在真空里欢迎你？”冷晨少校嘲笑道，第一个走出了平衡舱。

第十一章 戴安娜和林爱

林木这才发现，戴安娜所在的生活区处于真空状态，这里被破坏了。

“内部通讯系统好像还能用，我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艾利克说完便使用便携式计算机连接基地墙壁上的控制面板，不到十分钟便切入了广播系统。

“这里是木星救援一队，如有幸存者收到请回复位置，重复，这里是木星救援一队，如有幸存者收到请回复位置。”艾利克通过广播说。

“先找到戴安娜。”冷少校不耐心地提醒道。

艾利克愣了一下，继续说：“是否有人见到了联盟主席的女儿戴安娜？知情者可优先登船。”

果然不出一小会儿，基地不同位置传来联络信号，等到林木等人听到戴安娜亲自确定后，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幸好，戴安娜没有死。

“大家请尽快前往安全的第四生活区，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后抵达。”艾利克广播完后，担心起到底有多少人能登上船。冷晨皱着眉头思索如何处置即将到来的暴乱，急于求生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而林木只想着一件事——女儿到底在哪？

五架运输机沿着外部载机通道移动着，幸好货运线路还在运转，能把林木他们送到第四生活区。但说实话，如果不是依靠这身机甲，他们早已全军覆没，林木看着手臂上带着金属光泽的骨骼框架有些庆幸。

“咚”的一声，运输机运抵预定位置，气压稳定，温度稳定。冷晨命令各位做好战斗准备，现在他们的敌人不是外面的怪物，而是混乱的人群，

随着恒压舱门缓缓打开，人！许许多多的人，站在他们面前，黑压压一片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的话，光靠他们五个人根本阻止不了，林木紧张了起来。但是出乎意料，大家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们，不吵不闹。

林木仔细观察面前的人，军人、木星基地工作人员、妇女，儿童，身份参差不齐，但为何在危急关头还如此有序？真相很快浮出了水面，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瘦弱的女性身影慢慢走到了林木面前，她有着浅绿色的眼眸和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眼神。

“请问是第一救援队吗？”她问。

林木半蹲下身，从机甲中露出脸，说：“是的，戴安娜小姐，我们来救您了。”

“感谢你们不畏牺牲的勇敢，现在还要拜托各位帮助大家尽快登船离开。”戴安娜说。

艾利克上前悄悄地说：“但主席的命令是优先救援您，请您先上船吧，其他人我们会安排的。”这时人群开始有些骚动。

“不，我要做最后一个上船的人，大家，现在请有序登船，所有人都会得救。”戴安娜突然转过身对着人群喊道。

林木一行人愣了一下，谁也没有料想到。

“但……”林木刚想阻止，但戴安娜只是轻轻按住他机甲的粗大手腕，仰起头，用一种让人安宁平静的目光看向他，说：“大家都有重要的人等着相见，不是吗？”

林木看着她的双眼，难以相信这只是一个十八岁花季少女，外表虽然娇小柔弱，内心如此成熟稳重，既有混乱中安定民心的聪慧，也有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觉悟。她耀眼的个人魅力完全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难怪甘博士会下死命令救戴安娜回去，她完全有成为领袖的潜质！

所以林木只得让所有人上船，妇女儿童优先，但他也知道再怎么也不可能坐下所有人的。

林木开始在人群里寻觅，五条队伍绵延而去，而且还有许多人刚刚到达第四生活区，可无论在哪都找不到林爱和妻子，林木有些着急了。

“你好，你有没有见一个这么高的女孩，和她的妈妈在一起？是军人家属。”林木比划着，走得越来越远。

“没有，没有。”林木询问见到的每个人，可没有人见到。

林木越走越远，甚至沿着队伍走到了尽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林木看向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可就是没有林爱和妻子的影子。冷晨在频道里通讯批评他擅离职守，命令他返回岗位，其他人也开始注意林木，林木越来越焦急，难道林爱已经？林木心里开始发慌。

“女孩？刚有一个比你说的高些的女孩和我们坐同一间电梯，就在后面。”突然一名地球防卫军人指着后面说，他似乎也是从外星系回地球。

林木顺着他指的往后看，远远地就看见了妻子，再往下一看，一个小辫子露在别人的肩膀后。林木突然鼻子有点酸，又有些愧疚，没想到她长这么高了。

但可能是因为穿了机甲，妻子和女儿没认出他，林木从机甲腹部露出头来，大声喊道：“嘭！”

一声巨响突然从林木身后传来，然后是接连几声，气浪迎面冲来。但气压却在迅速下降，人群在喊：“不好了，外星人打进来了，快上船！”

林木瞬间绷紧神经，不远处林爱和妻子被瞬间混乱的人群挤得不知所措。林木躺回位置借着机甲拨开人群，赶到林爱和妻子身边。她们害怕地看着他。

“是我啊，林木！”林木再次露出头，说。

“爸爸！”林爱第一个喊道，挣扎出母亲的怀抱，抱住林木的机甲便不松手了。

“我来了，不要怕。”林木轻轻地用金属手掌安抚林爱。

但林爱却哽咽了起来，瘦弱的身子一起一伏。

“说……说好见面不哭的。”林爱抽泣道。

林木心一酸，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右手护着女儿，左手抱起妻子，快速向运输船靠近。

“情况怎么样了？”林木打开队伍通讯。

“不行，那些鬼东西好像发现我们了，人都抢着上船，船快超载了。”艾利克说。

林木犹豫片刻，还是喊：“让尽量多的人上船，还有戴安娜，抓也把她抓上去，马上就出发。”

外星人像炮弹一样轰炸着基地，但似乎还没发现飞船停放处。

林木绕过一个空洞，爆炸产生的碎片和倒霉的人被真空拽进其中捏成一团，在外部又被扯开撕成碎片。更不幸的是有的碎片在毫无防护的人群里疯狂飞舞，鲜血四溅，林木捂上了林爱的眼睛。

林木快接近自己的飞船了，但远远也看见了冷晨，混乱的人群涌入他的飞船入口，可谁也进不去。只见冷晨举起电磁枪，“突突突！”打出三发电磁空包弹，所有人的耳带式智能终端刺啦刺啦大声发出噪音。人群顿时冷静下来，冷晨喊：“妇女儿童优先，谁敢抢先我就毙了谁。”于是秩序又恢复了正常。

林木回头看向自己的飞船，幸好戴安娜在维持秩序，瑞克在她边上，争吵着什么。

第十二章 拉钩

突然冷晨飞船方向传来一声爆炸，林木迅速把林爱和妻子挡在身后，再看向冷晨时，基地天花板多了一个空洞。而林木呼吸逐渐粗大，心跳加速，他把林爱她们托付给戴安娜，迅速跑向爆炸的地方。

冷晨的飞船已经起飞了，但驾驶者另有他人，躺在地上的机甲中已经奄奄一息的才是原驾驶者。

“少校，你怎么了？”林木轻轻扶起冷晨，是一块锋利的金属碎片划过了机甲的腹部，硬生生将碳纤维外层、纳米金属材料层、增强骨架撕开一个口子，扎进了冷晨的胸膛。

“少尉，别管我，把戴安娜带回去。”冷晨喘着气。

“不，少校你坚持住。”林木用应急密封凝胶紧急封住出血口和机甲破损口，大声说：“坚持，任务还没有完成。”

但冷晨一把推开林木，喊：“少尉你听着。”

林木坐倒在地上，一种无力感又充斥着他的全身，

“你一定要把戴安娜带……带回去，听见了吗？”他的声音在慢慢变弱。

“我知道，你也会回去的。”林木又抱起冷晨，但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机甲。

“我自己怎样我自己知道，但少尉啊。”冷晨突然语气变得平静。

“什么？”

“我们这次成功完成了任务吗？”

“成功了！成功了。”林木大声喊着。

“那就好。班长，对不起我不该顶撞你的，”冷晨好像将林木认错了，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着：“305小队不是叛军，这次任务完成后我就能证明你们的清白了，我就能过去陪你们了……”一口长气慢慢呼了出来。

“少校，少校，冷晨，你听着，你不能死。”林木拽着冷晨的身体，大喊着，但他已经走了，去找自己的战友了。

林木只能抱起冷晨将他放进了附近舱室的沙发上，肯尼也走到了他身边。他的飞船也托付给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他们只能给冷晨致以最高的军礼。

总有一天会带你回去的，林木心中许下承诺，但现在还没出发的飞船只剩他的了。

林木回到自己的飞船，没有他的授权这架飞船无法起飞，但是局面有些微妙，站在飞船外的只有三个人，戴安娜、林爱和妻子，其他人似乎放弃了这艘飞船，四散逃回其他木星生活区。

“为什么不进去？”林木问戴安娜。

“飞船上只能坐下一个人了。”戴安娜也皱起了眉头。

“什么？不可能？”林木往船舱里一看，看见的却是一双双女人和儿童惊恐的眼神。

林木退回身来，林爱，妻子，还有戴安娜的性命放在了他的手里，是就算牺牲所有人也要救的戴安娜？还是自己深爱的女儿林爱和妻子？时间也在逼着林木，空气早就稀薄得难以呼吸，所以他要救所有人。

“有人会开飞船吗？”林木朝飞船里的人喊。

“我，我之前是运输船船长！”一名中年女性在人群里回答道。

“ID号是多少？你来开船。”林木的语气不允许商量：“我以本次行动最高指挥的权限命令你保证船上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你能不能做到？”

“能！”

林木迅速授权完，转向戴安娜说：“你上船。”

“不行，让她们先上。”戴安娜看向林爱她们。

“你和她们都能上。”林木说。

“那你呢？”戴安娜盯着林木。

“快上去，”林木命令道，又小声嘱咐戴安娜：“请照顾好她们，拜托了。”

林木目视戴安娜登船，戴安娜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最后终于要和她们告别了。

“林爱，快上船吧。”林木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不要，你是不是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林爱喊了出来。

“不是，不是，我在等另一架飞船，回到地球就来找你。”

“你又想骗我，爸爸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求你了。”林爱早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了，她哀求着林木，让他更不忍心。

带着哭腔的声音，无声擦泪的妻子，让林木心里痛苦万分，他是一个军人，更是一个父亲。而父亲就是要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她们，就算不能在她们身边。

“我没有骗你，是不是还有飞船？”林木假装朝飞船里的人问，还拼命使眼色。

“有，B2机库里还有一架，不过机库被破坏了，是真空的。”却有人回答。

林木一愣，顺势说：“你看，爸爸就穿着这身机甲去开那架飞船，马上就能赶上你们。”

“真的吗？”林爱哽咽道。

林木示意妻子带林爱上船，妻子忍着泪水，安慰林爱说：“爸爸会回来的，你不是答应妈妈要相信爸爸吗？听话。”

戴安娜也特地从船上下来接林爱。

“快去吧，别人都等急了。”林木说。

“那我在地球等你，拉钩！”林爱刚走两步又冲回来。

“好。”林木从驾驶舱伸出手，拉着林爱的小指头，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十三章 再入太空

终于林木送走了她们，这里只剩他和肯尼，没有救援，没有帮手，外面是成群的外星人。但似乎他无意之间又得到了一个机会：B2机库里还有一架飞船。

“肯尼，你为什么不走？”林木问身后的肯尼。

“你不也在这吗？哪有让自己的救命恩人置身危险而不管的道理。”肯尼笑嘻嘻地说。

确实现在木星基地第四生活区比外面安全不了多少，但这也给逃离的飞船吸引了注意，只要他们还没安全，林木的任务就还没结束。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需要你来担负什么。”林木丝毫不领情。

“这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所以你也不需，那个什么，就是不舒服啥的。”肯尼解释。

“那我能问问你参与这次任务的理由吗？”林木突然说。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林木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背后的肯尼，说：“你觉得自己留下来很拉风吗？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你要知道你不久前还被关在监狱里，是个连自己都顾不上的小混混，你知道吗？”

林木一顿质问让肯尼不知所措，但等他镇定下来，反驳道：“我知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小混混就不能有拼命的时候吗？小混混就不能当英雄吗？”

肯尼的反应也让林木吃了一惊，他恼火地在墙壁上砸下一个大坑，跑向了B2机库。林木其实只是不想再因为自己搭上一条人命。

靠着机甲林木他们不到半小时就赶到了B2机库所在的区域，但通向机库的通道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外面便是茫茫宇宙。所说的那架飞机正半悬挂在另一端的边缘，仿佛随时就会飞出停机台。

“你能过去吗？”林木问肯尼，现在两人还有些尴尬。

“应该没问题。”肯尼回答。

林木听完这话便退后两步，一个冲刺，脚底的摩擦细纹和地板擦出暗红的火星，猛地前翻一跃，世界在旋转，随同已如针眼般大小的太阳，隐隐约约的木星卫星以及无限的银河。最后磁力脚底稳稳将林木吸牢在另一端的地面上，对于受过相关训练的林木来说，这轻而易举，但其中的摩擦加强，空气喷射，磁吸控制的连续操作可并不简单。

“你过来吧，我接着你。”林木示意肯尼跳过来。

“那你可接好了。”说完肯尼竟然就两步并一步冲了过来，随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了出去，木星基地的模拟重力可是有0.6G。

“你个笨蛋！”林木冲到边缘，俯身伸出大半身子才将肯尼抓住，手掌金属被摩擦成暗红色，肯尼可比林木高出一大头。

林木死死扣着边缘，喊：“推进啊，喷气推进啊。”

“哦哦哦。”林木刚感觉拉扯力变轻了，却又受到支撑力，肯尼正全力喷射，将两人推进了机库，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此时林木心中已是一肚子火，恨不得就将肯尼扔出去。

林木站起来，气呼呼地去检查飞船，飞船系统完好，机体无损伤，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架飞船竟然是太阳帆驱动，难怪没人来驾驶。

“开什么玩笑，飞出太阳系吗？”林木用力砸了下操作台，操作台摇摇欲坠。

“那……”肯尼刚想说话。

“别吵，我不想听。”林木粗鲁地打断了肯尼的话，林木少有地情绪爆发了。

“但，”肯尼还是坚持说：“他们停下来了。”

林木这才突然发现爆炸声，震动和窜动的外星人已经消失有一会儿了，虽然不排除真空的因素，但确实情况平静了许多。

林木分析觉得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外星人安静下来了，二、去追林爱他们了。

第二种这可绝对不允许。

“我们要去追他们。”林木大喊。

“追谁？那些外星人还是戴安娜？”肯尼眨着眼睛问。

林木瞪着肯尼，问：“去找外星人，把他们引回来，你敢吗？”

林木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明摆着去死的事还想拉着别人。

“我去。”肯尼的眼神里却不带一丝犹豫。

林木有些吃惊，但随后又大笑起来，说：“好好好，我林木认你这个兄弟了，走吧！”

第十四章 肯尼之死

于是一架梭型太阳帆飞行器慢慢从机库中滑出，固态燃料发动机燃烧完有限的燃料后，飞梭已经有了一定的初速度，但它也只能用这个速度继续飞向地球的方向，不能加速，不能减速，也不能停留。

“肯尼你看见那些怪物了吗？”林木问。

“看见了，”肯尼回答，无数交错的灰线正在前方穿梭。

林木紧盯着前方，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开始转螺旋线了？”

“喜欢呗。”肯尼一如既往地无厘头。

“喜欢？”林木摸着长出胡茬的下巴，思索着。

“欸！有一股粒子流吹着我们，比太阳风还大，我们能展开太阳帆加速了。”肯尼突然喊道，满脸惊喜地看向林木，但是林木的表情渐渐凝固，最后眼神都变得呆滞。

“第三次冲击，”林木喃喃道，仿佛在和自己说话，“原来他们是在等这个。”

“什么第三次冲击，我怎么不知道？”肯尼问。

突然林木从驾驶椅上站起来，喊：“有更多的外星人要来了，快通知地球防卫军和联盟安保部。”

肯尼也收起了笑脸，匆忙拿出自己的记录小本子去联系。

“展开太阳帆。”林木命令道。

“马上，马上。”肯尼忙得不可开交，但等到展开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帆被什么卡住了。

“我出去看一下。”肯尼说完就往舱门跑。

“不要出去，这是命令。”林木又想起刘祺，他不想有谁再出现意外。

“我有这机甲呢。”肯尼自信地拍拍胸口，违抗了林木的命令。

等到林木飘到舱门，肯尼已经出舱了，林木怎么说也不进来。

肯尼踩在飞梭外壳上，磁吸脚底他才刚刚学会，还挺好用。林木曾告诉他，太阳帆收纳在飞梭的四个侧面，有问题的在飞船底部。

肯尼一步一个脚印走到飞船底部，说是粒子流，可一点感觉也没有，往后看过去只有昏黄的木星和十字木星基地，说诡异点木星基地就像拷住木星的十字牢拷。肯尼也不大喜欢这形状，但眼下的任务就是修好太阳帆，完成任务，回到地球，这样一来自己的人生就会变得有价值。

果然大力出奇迹，卡住太阳帆展开窗口的只是一块碎片，估计是那次爆炸卡进里面的，肯尼三下五除二就取了出来，而林木还在催着自己快进来，真是的，着什么急。

肯尼从没见过像这套机甲这样如此酷的东西，不可能防不住比地球上的风还弱的粒子流。

肯尼走进缓冲舱，关闭外舱门，按下内舱门的开关，第一眼就看到林木担心的打结眉头，真是，担心什么，肯尼想，可突然大腿有些抬不动，肯尼看向自己的左腿，还在啊，为什么感觉不到了？

“林木，我的腿动不了了。”肯尼有些茫然地看向林木说，他只见林木立马跑了过来，喊着什么也听不太清，只是有些很着急，林木你不要着急啊。

慢慢地，肯尼的眼前出现了一些黑点，怎么擦也擦不掉。鼻子也不停流着暗红色的血，更难受的是恶心，明明很久没吃东西，却想吐。

别用这个眼光看着我啊，肯尼看见林木焦急的样子想告诉他，但嘴巴虽然在动，自己却听不见，难道这就是死亡？

林木看着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的肯尼，相同的场景再次出现，上次刘祺也是这样倒在自己怀里。

其实林木撒谎了，刘祺并不是直接死在飞船外的，而是死在林木怀里。而林木是害怕辐射才将刘祺的尸体推出飞船，一定程度上刘祺的父母告的也有道理。

但万万没想到，林木以为这机甲能抵抗辐射，现在却又变成这样，只是同样的错误林木不会犯第二次，就算付出生命。

肯尼想要说话。

“你说我听着。”林木大声喊。

“我……我也算还你一命了。”肯尼的声音微弱。

“你不欠我的，兄弟坚持住！”林木从机甲中出来，完全不顾辐射给肯尼擦着鼻血。

“不，这对我很重要，我这辈子没欠过人什么，但也没为了谁拼过命，凭……凭什么别人就能为了家人，为了所有人牺牲自己，成为英雄，我……我就不能？”肯尼像往常一样开始唠叨：“其实他们都看我傻，一个个向我炫耀。你知道那个汉娜吧，她就是为了救男朋友来的。艾利克是为了有钱救地球上生病的妻子。我也早就知道冷少校惦记着自己的那些兄弟，就我什么也没有。当初加入只是为了还你一条命，但现在我就想保护保护谁，就算是你，哈哈，我也算做到了吧，咳咳……”肯尼断断续续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已经奄奄一息了，声音微弱到根本听不见。

林木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泪花，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做到了，谢谢你，谢谢你。”

“哈哈，真好……”肯尼带着微笑，唠叨了最后一句。

肯尼走了，他们又在林木面前带走了一个人，愧疚夹杂着愤怒将林木完全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林木抱着肯尼的尸体大吼。

飞船外，第三次冲击已然开始，木星的外星人以螺旋线乘着粒子流加速，而他们身后是真正的降临。

甘博士站在太平洋中央某海面基地上，这里正好能看见地球外层基地被洞穿的巨大空洞，钢铁苍穹现在破烂不堪，露出血红的夕阳。这还仅仅是第一波和部分第二波外星人造成的损失，当第三波到达时，地球文明将毁于一旦，而且派去救援戴安娜的小队的全部机甲信号已经完全消失，包括苟延残喘到最后的林木。这时甘博士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十五章 末日般

林爱已经找不到木星了，飞船燃料也耗尽，整个飞船像一片断根的海草在茫茫太空里漂流，直到火星防卫军及时救援，她们才能回到人类文明的中心——地球。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冷晨和瑞克的飞船被外星人追上，连着上面所有的人都没能幸免。是戴安娜小姐稳定了船长的状态和船内的秩序，林爱她们才得以侥幸存活下来。

可当戴安娜她们刚降落在地球外层基地，顿时停机坪红色警报齐鸣，每个提示器毫无征兆地切换到最高避难等级。这意味着地球将遭受全球性的毁灭灾难，倒计时器开始轰鸣，半小时！

外层基地的所有人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最高避难等级在人类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但当有人往逃生通道跑，顿时人群就像溃堤之水般顷刻间疯狂涌动起来，拼命往地空电梯——天落梯跑。可就算是天落梯到达地面也需要十多分钟。一时间各种飞行器、救生舱、降落舱从这片钢铁苍穹上像芝麻一样洒向地面。

林爱被人群挤散了，各种陌生的惊恐面目跑过眼前。强制起飞的飞行器在混乱中相撞爆炸，碎片从林爱面前划过，刺进某人的胸膛，鲜血淋漓。

林爱害怕了，妈妈不见了，戴安娜姐姐也不见了，她多希望爸爸在身边，林木能来保护她。林爱哭了起来，任凭周围爆炸、呼救、嘶喊，泪水在她满是污渍的脸上流出道道泪痕。

“小爱，这边，快！”突然戴安娜出现在林爱不远处。林爱抬头望去，就她一个人，发丝凌乱，瘦不禁风，但却像天使一般。

“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照顾好你，来，跟着我。”戴安娜向林爱伸出了手。

林爱扑进戴安娜的怀中，大哭了起来，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可这时她们突然被人扑倒，随后是刺耳的爆炸声。戴安娜爬起来拉着林爱就往天落梯入口跑，林爱回头看向那个冲过来保护她们的男人，但看不清他模糊的脸。

等到林爱她们坐上天落梯，倒计时播报还剩下十多分钟，十分零三秒、十分零二秒、十分零一秒，突然音调一变，三分十三秒、三分十二秒……

预警突然提前六分多钟，但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透过天落梯的窗口便能看见宇宙身处那灰蒙蒙的乌云，它们来了！

不到三分钟，雨点般的外星人落向最外层的同步空间基地，可就如同鸡蛋被剥开了壳。第二层是地球防卫军和联盟安保部日夜赶工设置的电磁护盾层，幸好它正常工作了。

大部分外星人被电磁力弹开，带有致命辐射的粒子流也被导向南北两极发出绚烂如同白昼般的极光。

第三波外星人的冲撞持续了五分多钟，而耗费的电力是全球年发电量的三分之二，不少地方的变压器被融毁。

北美上空已被撕破，粒子流覆盖了整个大陆，植物瞬间蔫萎，来不及躲藏的人和动物开始恶心呕吐，但奇怪的是没有外星人降落，他们依然保持着极高的速度在大气层内游走。

有的人以为结束了，从地下室跑出来朝着老天破口大骂，但第三次冲击才刚刚开始。它们只是沿着圆锥曲线绕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借着地球的重力再次以同样的速度冲击电磁层，直到最坚固的东亚上空电磁防护失效。这些怪物才开始无秩序暴走，毁坏了大气层外所有卫星和空间基地，顺带包括了月球基地。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地球防卫军司令问甘博士。

“本人也不知道，可能在想怎么彻底消灭我们。”甘博士回答。

在场的联盟主席，政要，军队指挥者呆在地下一千米深处的特殊避难所一筹莫展，就算是想投降，也无法沟通，可人类到底干了什么才引来了这些怪物？

“他们改变行动方式了。”负责地面监控的上校喊道。

只见地图上外星人活动线路在全球众多位置上产生密集交集。

当士兵确定这些地点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联盟主席问，“还有所有重要的避难所和据点？这里可是地下一千米。”

只有甘博士显得如此冷静，解释道：“根据本人的最新调查，他们可以探查电磁波，也很可能是通过电磁波交流。”

“你之前的调查报告写的可是他们对电磁波信号无感，不需考虑电磁波屏蔽。”联盟主席瞪着甘博士，一拍桌子吼道。

“这是本人的错误。”甘博士轻描淡写地回答。

地球防卫军司令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向甘博士，眼神中若有所思，说：“你这是渎职罪，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本人知道，所以本人还有办法。”甘博士笑笑，笑得地球防卫军司令背后一凉，他知道甘博士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整个项目都是听从他的一面之词，甚至电磁防护都是甘博士提出来的，仿佛他早有准备。

“可以试试内部沟通。”甘博士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但警报响起，红色笼罩了整个地下防护所。

“冲击警告！”

万米高空上，外星人正调整轨道以精准命中预定位置，集群的运动划开了高空的云层，云层裂口绵延万里，染上夕阳后就如恶魔的血口，将天地吞噬。

第十六章 统一意识体

林木视野模糊，却似乎看见了地球，它蔚蓝空明，海浪翻涌，树木丛生，沙漠一望无际。林木能看到地球上的每个地方，只是这些画面不像通过眼睛“看”到，而像是全息地图浮现在脑海中。更奇怪的是林木无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觉得它不存在，只剩意识在无尽的虚空里漂浮。

“这是哪里？”林木试图说话。

“你是谁？”一众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我叫林木，你们又是谁？我在哪里？”林木急忙问道。

可那些声音却说：“你不是同胞，你为什么会在我们之中？”

这让林木更加疑惑，“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林木突然想起。

自己死了。

那些声音极其整齐：“难道你也是欺骗者？”

一个个画面突然钻进林木的脑子里，燃烧的森林，逃难的人们还有一片狼藉的地球城市。

“发生了什么？地球为什么变成这样子？”林木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我们的惩罚。”

林木突然意识到，“惩罚？难道你们就是外星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但林木知道自己正在和那些怪物沟通。

“难道不是你先发起进攻吗？”瞬间一个尖利的声音分裂了出来说：“我本在BH303号超新星爆发地正常执行能量采集任务，是你们蓄意制造诱饵信号，致使“我”发生分裂，多个“我”落入黑洞陷阱。”

“所以根据星际法，作为敌对文明，我完全有理由进行防卫反击。”另一个接近女声的声音说，“我曾警告你们，两次，但你们拒绝沟通，作为回应我采取了对等措施。”

那声音说话的时候，几段奇怪陌生的记忆浮现在林木眼前。他看见一艘人类飞船将发出一个奇怪声音的黑色球体扔进了黑洞，那声音就像林爱在痛苦地呻吟，妻子在恐惧地尖叫，随后有几群外星人不自觉地被那东西吸引，最后被黑洞全部吞噬。

林木退出记忆，可真实感还没有褪去，似乎林爱就要遭遇不测，但等到林木缓过来，他急忙解释：“那只是谐波探测器，来进行黑洞可穿越研究，是肯定有误会，我们从未向你们发送过什么诱饵信号。我们进入太空才几百年，从未接触过你们这样的高等文明，更别说这种挑起战争的行为。”关于那个谐波探测器，林木有听说，项目负责人似乎姓甘，顿时一股寒意袭来。

“我不是低级的未统一意识的物种，请称呼我为‘你，而不是‘你们，”尖声音威胁道：“而且我如何判断你所述的真实性？你们这种低级生物个体和个体之间意识并不相同。”

“那星际法允许因为个体的战争行为而消灭整个文明的行为吗？”林木赌了一把，这些高级文明应该被更高的规则束缚着。

那些声音顿时嗡嗡作响，可林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似乎在激烈讨论。

随后声音统一为一个：“那你可以证明存在其他非敌对意识，并交出所有罪犯吗？”

林木赌赢了，星际法可以约束他们对低等文明的行为，随即说：“我去，我去给你们证明。”

声音又嗡嗡响起，随后确定，“我同意。”

林木大喜，问：“那我的身体在哪？我该怎么回去？”

女声却说：“身体？你只有依附在我这的意识。”

林木心中一怔，原来自己真的死了。

“用你们的定义，是的。”外星统一意识完全知道他的所思所想，顺便在他心上补了一刀。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这么痛苦，你干了什么？”那尖利的声音愤怒地吼道。

林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作为一个人回到女儿身边，就算历经千辛万苦，还是打破了和女儿的承诺，自己永远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了。

林木只说：“我能再见我女儿一面吗？”

“那你快去吧，我借你一段时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一样却熟悉的声音，是林爱的声音，这个外星人真是个奇怪的种族。

第十七章 林木归来

于是林木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少，也再次拥有触觉，自己借的身体竟然是一个带着金属光泽的光滑球体，也就是外星人的身体。林木现在正在地球大气层中飞行，许多声音告诉他女儿的行踪，最后确定位于地表一个避难所内。

林木全力减速，与地表大气的摩擦有点灼烧的痛楚，最后他坠落在避难所附近的平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直径十米的大坑，林木不确定女儿是否能认出这样的他。

但他先碰上是两枚穿甲弹，穿甲弹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但他连被针刺的感觉也没有，只朝着避难所滚去。

人们尖叫起来，发现了林木，枪声和爆炸声在避难所外激烈地响起，震耳欲聋。

“林爱——”林爱突然听到父亲林木的声音，她站起来看向周围，却没发现父亲的身影。

“你听到了吗？”林爱问身旁的戴安娜，电磁防护层给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到达地面，这才身处这个避难所中。

“什么？”戴安娜满脸疑惑。

“我爸爸的声音。”林爱还在张望。

“小爱，你听错了吧。”戴安娜想要敷衍过去，她已经知道林木牺牲的事了，但没敢告诉林爱，那太残酷了。

“林爱——”林爱听见声音再次响起。

“我听见了，是爸爸！他来接我了。”林爱突然开心地喊了出来，站起来跑出了避难所，戴安娜甚至没来得及拉住。

但当林爱走出避难所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却是里一圈外一圈的军人将枪口和炮口的怒火喷向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而父亲的声音就在那处烟雾中。

“爸爸，爸爸，你在那里吗？”林爱小声问。

“我在这里。”那声音回应了。

林爱欣喜若狂，没有丝毫犹豫就跑向了炮火倾泻之处。

“别开枪！”戴安娜跟着跑了出来，见林爱冲向枪口便大喊道。

指挥官正疑惑，却见一个小女孩跑进了炮火区，紧急下令停火。

而林爱已经钻进了烟雾里去寻找，但哪里也没有父亲的身影，直到烟雾散去，林爱才发现父亲林木不在这里。只有一个半身高的光滑的球以及一地的金属子弹、炮弹残骸。

“爸爸，你在这里吗？”林爱环顾四周，声音开始哽咽。

然而却没有了回应。

“爸爸，你在哪？你在哪？”林爱还是哭了出来，爸爸又不见了，又不在她的身边了。

林爱只能看着这颗奇怪的球，而这颗球竟然开始滚动，慢慢地滚到她面前，光滑的表面出现褶皱，慢慢伸出一处小拇指大小的凸起。

“宝贝，我就在这里，” 林爱脑海里响起父亲的声音，“对不起，爸爸变成这个样子了。”

“爸爸？你……你在这里面？”林爱半信半疑地问。

林木真的再次看见了林爱，急忙说：“对的，宝贝，我遵守约定回来见你了。”

“但爸爸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还好吗？”林爱有些着急。

“没关系的，宝贝，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林木已经满足了。

“但我也要你没事！”林爱抱住了林木，但是林木却不能拥抱她，伸出小手指已经是极限了。

“对不起宝贝。一直没能陪在你身边，没能陪你去游乐园，没能带你去吃最爱的冰激凌，也没能把你抱在怀里。我一直没能做好一个爸爸，对不起小宝贝。”林木如果有眼泪的话，现在肯定早已泪流表面，他欠了女儿太多。

“爸爸，没关系的，我不淘气，我也好好听话，但你不要说这些话。”林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抓紧林木。

“但爸爸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林木还是说出了口。

“我不要，你不要走！”林爱哭喊道：“我会听话的，所以爸爸你别走。”

“林爱，听话，我们拉钩，我一定回来！”林木慢慢滑出林爱的怀抱，可一看到她憔悴，满脸泪水的脸，他的心就在痛。

“听话，拉钩。”林木假装坚强地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林爱带着哭腔用小手指紧拉着林木拼命伸出的小手指，再次许下约定。

林木一定会再回来的，不管用多少时间。

最后林木让林爱回到避难所，现在周围已是人山人海，他们都在观望着这对奇怪的父女。可随着林爱回到避难所，林木开始疯狂自转起来，越来越快，身旁开始出现静电，紫蓝色的电流落到大地上，电离的空气推动林木升起，开始加速，越来越快，不久便穿越大气回到外层空间。

“我想我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不过要再借助一下你的力量。”林木说。

随后即将展开普遍打击的外星人停止了行动，重新调整轨迹，再次交集于一点，交集点便是那处深藏在地下的庇护所，也就是联盟主席、地球防卫军司令和甘博士所在的地方。

第十八章 林木之袭

冲击警告响起，只见万千外星人就要落在各处地球表面，可又像玩笑一般，它们突然在大气中打了一个完美弧线，停止冲击，又飞回了太空轨道。

“这是怎么回事？”联盟主席松开了满是汗渍的手。

“哈哈哈，成功了，林木他竟然成功了！”甘博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在场的人看着狂喜的甘博士面面相觑，以为他受不了压力发疯了。

“其实那些机甲是我送给外星人的礼物，紧急模式下，全身各个节点的气体芯片会强行扫描记录使用者应激状态下的意识和潜意识，然后通过量子学习训练出一个数字意识，那些气体芯片就承载着林木的意识。”甘博士就像在和联盟主席炫耀，“这些芯片就是为了外星人设计的，因为是去中心化控制，只要有一定数量的芯片被吸收，林木就能在他意识中寄生，只是外星人活动速度太快，这种方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即使是这样，林木他还是做到了。果然我没看走眼。”

在场的人似乎确定甘博士真的疯了，当然甘博士也不指望他们明白，这是他穷极一生的研究，这些低等种族怎么能理解。

甘博士冲到角落，打开自己一直携带的巨大黑箱子，迫不及待地当着众人脱下衣服，赤裸地钻进那一套机甲，大喊道：“来啊，来啊，我在这里，来接我吧。”

“冲撞警告！”突然警报声又响起，让本就吃惊的众人再次震惊。

“有多少？”联盟主席试探地问。

“全……全部。”连传话的士兵声音都在颤抖，

避难所上方成千上万的外星人正汇集形成龙卷状，从宇宙扎向此处，轰然间，一千米的地下高度正好被削平，而甘博士驾驶着机甲从避难所裸露的出口钻了出来。正面死亡的恐惧才能让甘博士保持清醒，扛过气体芯片扫描的剧烈痛楚，直到林木猛地撞向甘博士的胸膛，将他的血肉碾成粉末。

“我们又见面了。”林木说。

“是你吗？林木，没想到我真的成功了，意识真的能统一。”林木能感受到甘博士兴奋的思想，却是如此恶心，甘博士继续说：“林木，现在我是不是无所不晓，无所不能了？”。

“甘亚辉，将戴安娜骗往木星，害死肯尼、冷晨、汉娜、瑞克等无辜人类之罪，你可承认？假借科学研究之名诱杀外星种族，挑起文明战争之罪，你可自首？”林木冷冰冰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甘亚辉的思想瞬间变得冷酷，“哦，你我的意识已经融合，也没有必要隐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木问。

“你问我为什么？”甘博士突然反问：“你看看人类这个种族，从它的诞生就伴随着暴力和死亡，残杀同类是它最擅长的，就算文明怎样进步也杜绝不了他基因中的兽性，而且他们的意识永远不会相互理解，只会催生怀疑和误会。但我不怪他们，因为这是种族限制，但当我发现这些高级的意识统一体时，我震惊了，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宇宙生物，身体不再脆弱，意识之间完全信任理解，即使是非血缘关系之间……”

“所以你就想变成他，就算牺牲这么多人，甚至整个人类种族？”林木说出了甘亚辉的真实想法。

甘亚辉在搜寻着林木，但林木藏身在其意识之外：“对，确实有些可惜，去了七个才一个人成功。林木你要知道是我给了你进化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所以出来吧，让我和他们谈谈。”

“那你就尝尝意识统一的滋味吧。”林木说，“罪犯我已带到，他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罪行，请你放过地球，惩罚真正的罪人吧。”

“林木你在和谁说话？他们吗？为什么我听不见？”甘亚辉吼道。

“现在能听见了吧？”外星人回答，几种声音响起，然后是几十种、几百种、几千种，在甘亚辉的脑子里大喊：“有罪之人，不可饶恕。”

甘亚辉惨叫道：“你们不是统一意识吗？不要在我大脑里说话，不要，不要！爸，我错了，不要打我，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为什么？”

林木能感觉到他的绝望和痛苦，但这和林木遭受过的比起来早已不算什么。

“能够互相理解的种族永远都不存在，大家只是相互宽容。”林木说。

所有声音在一瞬间归为平静。林木也知道真正的他已经死去，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林爱父亲的数字复制品而已，而这样的他还能回到林爱的身边吗？

地球之上，林爱看到大批大批的外星人像逆向的流星一样闪亮着飞向宇宙，她拉着妈妈的手看着他们远去，其中有没有爸爸呢？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妈妈说：“你爸爸不是和你拉过钩吗？那肯定他会回来的，哪怕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