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经济景气指标体系的分析与比较

2022-04-26 08:10荣,邵
关键词:景气先行指标体系

付 荣,邵 莉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经济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经济景气分析是通过重要的宏观经济指标分析经济运行规律的过程。建立良好的经济景气指标体系,有利于预判国家或地区的发展现状及趋势,尤其在市场失灵或者经济萧条的情况下,为政府宏观调控提供必要的决策依据。由于世界各国的经济结构、发展水平不同,景气指标体系的构建存在一定的差异。分析对比各国景气指标体系,了解国际上经济景气循环测度的统计理论与实践,有助于优化我国经济景气监测系统。目前,我国经济发展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需要进一步更新景气监测指标体系,深入研究新时代下我国经济增长周期的结构性变化和波动特点,为宏观调控提供决策依据。

一、国内外研究现状

宏观经济景气指标体系的构建对于制定宏观经济政策和企业、个人投资规划等都具有重要意义,许多学者就指标体系的发展状况、构建方法等展开研究:基于指标体系的发展状况,高铁梅等(2003)[1]介绍了国际经济景气分析方法和景气指标的选取等方面的研究进展;冷媛等(2017)[2]介绍了经济景气理论和景气指数的基本构建方法,梳理了景气指数的发展脉络;Smirnov等(2018)[3]研究了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金砖五国)商业周期的发展历史以及周期背后的推动力,并介绍了金砖国家实时监测的综合周期指数。在指标体系或景气指数的构建上,Ozyildirim等(2010)[4]基于欧元区一致指标和先行指标的月度、季度数据构建了综合指数,测算出经济周期表。唐晶莹等(2012)[5]利用Granger因果检验从经济增长、消费、投资与出口等方面构建先行指标体系;Levanon等(2015)[6]构建了财务指标综合指数——先行信用指数,并评估其对商业周期峰值的预测能力。

另外,景气指标体系的国际对比也备受学术界的关注。著名经济学家穆尔(Geoffrey H.Moore)研究经济周期多年,他提出先行指标在反映经济景气状况方面具有先兆性,在经济周期波动的研究和预测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7],所以在研究时许多学者都将先行指标体系作为主要研究对象。晏露蓉和吴伟(2005)[8]按GDP支出法划分指标,从基准指标选取、指标体系构成和先行指数计算三方面对比了不同国家的先行指标体系;唐羽(2009)[9]、严佳婷(2014)[10]基于先行指标的发展历程、指数构造等方面对比了发达国家与我国的异同。而关于景气指标体系整体(包含先行、一致和滞后指标)对比的文献较少,唐玲(1994)[11]对比了亚洲国家的景气指标体系;党鑫(2008)[12]就发展历史、系统构造和运行状况对比了中国与日本的景气监测预警系统;孔亦舒(2019)[13]介绍了美国、日本、韩国、中国、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以及欧盟的景气指标体系,并对比了美国、OECD以及欧盟的景气跟踪效果。综上所述,国际间比较主要聚焦在先行指标体系的对比上,有关整个指标体系的具体研究还是少数,因此,本文将对包括先行、一致、滞后三类指标的宏观经济景气监测系统的指标选取进行研究。

二、各国景气指标体系的发展历程

(一)美国景气指标体系

美国是较早研究景气指标体系的国家之一。1909年,巴布森设立巴布森统计机构公司(Babson Statistical Organization),是世界上最早的景气监测机构,其发布的巴布森景气指数(Babson Index of Business Activity)选取了商业、货币、投资方向的十二个指标。1917年,哈佛大学设立了经济研究委员会(Harvard Committee on Economic Research),运用新的指数方法编制“哈佛一般商情指数”(Harvard Index Chart or Harvard Index of General Economic Conditions),所选取指标分为三类并分别合成投机指数、商情指数、金融指数,从而反映股票市场、商品交易市场、金融市场的走势。1937年,美国国家经济研究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NBER)对近500个经济指标的时间序列进行研究,从中选取21项指标构建超前指示器。1950年,NBER从经济的不同领域选取了21个指标测定经济周期波动,并开发了扩散指数(Diffusion Index, DI)。1961年,在人口普查局希斯金(Julius Shiskin)的指导下,美国商务部将经济周期波动监测系统的输出信息出版在《商业周期发展》月刊上,该刊物于1968年更名为《商情摘要》[14],此外,美国商务部在希斯金的主持下开发了合成指数(Composite Index, CI),与DI同时发表在《商情摘要》上。1995年,美国会议委员会(The Conference Board)承担了编制合成指数的工作,并设立了新的全球指标研究所(Global Indicators Research Institute, GIRI),编制并发布中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欧盟等国家和地区的合成指数。

(二)日本景气指标体系

1957年、1958年、1959年日本经济企划厅对扩散指数DI进行景气预测的可行性进行了三次测算,涉猎的经济指标由最初的200个扩充至800个,并于1960年8月起编制并发布景气动向指数,最初指标体系包含了20个指标(7个先行、7个一致、6个滞后指标)。1966年起日本经济企划厅又在白皮书中发布“日本景气警告指数”,并于1968年引入了合成指数CI。现在日本景气指数改由内阁府经济社会综合研究所发布,景气指标体系会随着经济发展和经济结构的变化而调整修订。截至2021年11月,景气指标体系已经进行过13次修订,最新一次修订在2021年3月,修订后的指标体系包含30个指标(11个先行、10个一致、9个滞后指标)。

(三)中国景气指标体系

我国的经济景气监测系统的研究与实践开展较晚,始于20世纪80年代,第一阶段以借鉴西方国家的经验为主,第二阶段则主张开发适应于我国经济体的景气监测系统。

第一阶段为1988年以前,我国对景气监测系统的研究主要是通过引入西方的经济发展理论和经济周期波动理论对我国的经济波动及成因进行定性分析。1987年,董文泉教授带领的吉林大学科研小组与原国家经委合作,首次从定量分析角度验证我国经济景气循环的存在,并参考NBER方法建立了我国扩散景气指数和综合景气指数。

从1988年开始,我国开始探寻适用于中国经济波动的先行指标,并且研究从经济形态的长期波动转向短期变化,研究由此进入第二阶段。1988年,袁兴林和黄运成测定了我国工业生产景气循环的基准日期。1989年,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所将35个月度经济指标分为三组(13个先行、13个一致、9个滞后指标),测算运行轨迹并确定基准循环日期。此外,国家科委、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技术经济研究所、国家统计局以及一些地方省市也陆续展开景气核算工作。1999年6月我国设立经济景气监测中心,定期在《中国统计月报》《中国经济景气月报》上发布经济景气监测数据及相关研究信息。

(四)OECD合成领先指标体系

除了各个国家外,许多国际机构也进行景气监测,最具影响力的国际机构是OECD。1978年,OECD通过决议建立先行指标系统监测20多个成员国的宏观经济的循环变动。目前OECD定期发布成员国和6个非成员国(1)非成员国分别为巴西、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俄罗斯和南非。的月度合成先行指数(Composite Leading Indicator,CLI) ,并且针对不同国家选用不同的指标体系。大多数国家以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作为确定周期转折点的参照,而中国主要参考工业增加值(1995年价格)。2020年2月,OECD发布了各国最新的先行指标体系(见表1)。

表1 OECD公布的美国、日本、中国CLI指数构成

三、多国景气指标体系横向对比分析

衡量一个国家的宏观经济状态、影响因素与机制极其复杂,各国会根据具体国情制定景气指标体系,景气监测方向与侧重点有所不同。纵观多国经济景气指标体系,主要涉及以下几个领域:股价指数、就业、原材料、库存、订单等,表2横向对比美国、日本和我国的景气指标体系(2)三个国家的景气指标体系分别由美国会议委员会(https://www.conference-board.org/us/)、日本内阁府经济社会综合研究所(https://www.esri.cao.go.jp)、中国统计局景气监测中心景气所(http://www.cemac.org.cn/Ozsbz4.html)发布。,由此分析国际差异的深层次原因,以及我国目前景气指标体系构建中的得失。

股价指数在中、美、日三国指标体系中均有体现,且都是先行指标。主要因为股票价格对经济活动的影响会通过利润和利率提前体现出来。在经济扩张渐近尾声时,企业的利润会随着产品成本的上升而下降,利率可能会随着借贷需求的增加以及通货膨胀而上升,从而导致股票价格下跌。同时,股价指数也体现了投资者的信心,具备领先经济波动的性质,对于拥有成熟资本市场的美国与日本而言,直接融资占比较大,因此很早选择股价指数作为宏观经济状况的重要指标。而我国股票市场于1989年开始试点,1995年正式形成现代股票市场,但资本市场规模较小,融资主要还是依靠银行贷款,所以在二十世纪初股价指数并没有纳入景气监测。随着我国资本市场发展的加快,其规模迅速发展壮大,越来越多的融资通过股票、债券等直接融资手段完成,因此近年来景气监测中心将恒生内地流通股指数纳入先行指标预测宏观经济走势,并根据股票市场的发展完善程度调整其在先行合成指标中的权重。

美国和日本非常重视就业在经济监测中的作用,在先行、一致和滞后指标中均有所体现,但我国景气指标体系在就业类指标设置存在短板。在就业类指标中,通常选取每周(月)工作时长或加班小时数作为先行指标,经济不景气时,企业销售会下降,导致企业库存上升,此时企业就会缩短工人的劳动时长来压缩库存。而就业人口数据与经济发展一致,通常作为一致指标。日本统计资料显示,其劳动力人口伴随总人口的减少而逐年下降,人工成本不断提升,企业人力成本投入也不可避免地加重,劳动力供需长期失衡是日本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所以日本十分关注劳动力成本的变化。从数据精确性看,美国与日本都制定了严格的失业救济制度,并实行了详细的佣工记录,所以在就业类指标的采集和分析上具备优势。虽然我国也对城市佣工和失业救济进行系统化登记,但是在就业指标上仍然存在统计口径较窄的问题:一是缺少工作小时和加班小时等数据;二是我国定义的劳动就业年限明显短于国际,我国将男16-60岁、女16-55岁规定为劳动就业年龄,但国际上的做法是不设上限,只设定下限16周岁(3)因为很多超过年龄上限的劳动者依然在从事有酬性的社会劳动。,另一方面城镇登记失业人口中,部分失业人口并未在劳动部门进行登记,从而导致指标体系在监测中存在准确性和完整性的问题[15]。

表2 多国景气指标体系对比分析表

新订单是制造业经营活动的先兆,有订单才会进行生产,若订单减少,工厂生产量会相应减少。同时,新订单的增加可以间接地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与收入,这也预示着经济更加景气。美国商务部公布的经济指标中就包含了制造业的消费品和原材料新增订单、非国防资本品的制造业订单等订单和存货类等指标,它为预测生产变化提供了重要信息。订单数据往往会在经济衰退前8-12个月出现下降的趋势,美国的经验表明,在经济衰退前就会出现销售疲软、存货水平上升、制造业规模缩减等迹象。然而我国对制造业订单数据的统计口径并不完整,并没有将很多订单或者库存类数据纳入指标体系,只将房地产开发投资先行指数作为先行指标纳入了指标体系,库存类指标暂时没有涉及,因此无法完整地监测制造业的运营情况。

另外,在指标的选取上,国际间也存在一定的共性。第一,在货币方面,多数国家均选取货币供应量M2作为先行指标。对于市场经济国家,政府能有效地控制货币供给,从而对通货膨胀、利率、资本市场、汇率产生直接影响。货币供应量的变化超前于经济周期波动,选其作为先行指标[16];第二,在房地产方面,中美日三国都将新的私人建房建筑许可(或开工面积、开发投资量)纳入了监测。房地产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产业之一,其动向会对经济态势产生极大影响。如果新房销售减少,房地产动工量也会下降,建筑业的劳动工人数会随之下降,并且因为房地产业具有产业链长、波及面广的特点,其关联产业如租赁、木材业等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这可能是经济即将进入衰退期的信号,而当经济复苏时,它也是先行启动的行业;第三,工业生产指数主要衡量制造业、矿业以及公共事业的实际产出,衡量基础为数量,反映某一时期工业经济的景气状况和发展趋势,通常作为一致指标;第四,消费者价格指数的变化衡量了通胀水平,而通胀的调整一般滞后于经济周期,所以选为滞后指标。而消费者信心指数是与消费者信心强弱相关的指标,由消费者满意指数和消费者预期指数构成,主要反映消费者对当前经济形势和家庭经济状况的评价,以及对未来经济走向的预期,在预测经济走势和消费趋向上具有先行性,故被纳入先行指标。当然,虽然各国指标的观测面大致相同,但是由于各国经济情况不同,着重考察的指标会有所差异,例如,美国是典型的消费型国家,其GDP贡献主要来源是国民的经济消费,第三产业占比高达82%以上,因此美国重点考察消费类指标。

四、国际景气指标体系构建对我国的启示

通过不同国家和机构间指标体系的分析与比较,反映我国景气指标体系存在短板——指标汇集不够全面、不够及时。因为受到数据可得性的约束,我国目前缺少每周(月)工作时长或加班小时数等就业类数据、订单或库存类数据,虽然缺失数据使用了其他相关指标进行代替,但对宏观经济的指示作用十分有限,且缺乏国际对比性。归根结底,首先问题源于我国统计方法与统计制度的不完善,很多数据无法满足景气指标体系中广泛性、充分性、可得性和准确性的要求。其次我国市场机制尚未完善,经济发展易受地方干预、法制环境等外生变量的影响,从而对经济指标监测效果产生干扰。对此,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突破传统框架,取长补短,尝试从不同角度选取指标。对于因统计工作存在薄弱环节带来的部分合成指标编制困难的问题,在加强统计指标基础性建设的同时,可以结合现有统计资源与经济指标体系的建设规律进行指标创新,从供给角度出发,建立可以反映劳动力市场与订单或库存变化的指标,例如企业订单变化、失业者平均失业时间等。此外,参考发达国家或国际组织在分析中国经济状况时选取的指标,例如OECD在对中国选取指标时,就选择了化肥生产量、粗钢生产量、汽车产量等指标,可考虑合理性并将其纳入考量。

第二,提高指标体系更新与调整的频率。在我国发展的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发生深刻而复杂变化的背景下,我国的经济发展也面临着新的形势与挑战,经济结构不断升级,反映经济运行状况的因素也在发生改变。因此,及时更新调整经济景气监测系统就变得尤为重要。例如,日本和韩国根据指标的性能表现对指标体系进行增加、删除或更换的调整,使得指标体系能够更好地适应当前的经济状况。我国经济景气监测机构应时刻关注经济发展的进程,结合政治经济领域的大事件和专家观点,定期更新、调整经济景气监测指标体系。

第三,改革统计制度与方法,打造数字经济新模式。由于我国的部分统计数据缺失或者统计制度的不完善,引发了指标体系不全面的问题。近几年来,我国迎来科技驱动产业升级的黄金时期,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我国的线上化与数字化进程正在被加速推进,统计部门依托“大数据”“云计算”,应用先进的技术设备与手段,优化统计数据采集体系,加快推进改革与创新统计的制度方法,打造新的统计工作模式。由此,不仅有助于解决统计数据缺失的问题,也能提高统计工作的效率,进而更为准确地选取适合我国国情的景气指标,推进我国经济景气指标体系的构建。

与发达国家100多年的研究和统计实践相比,我国经济景气监测历史较短,监测预警工作尚在起步阶段,对于我国经济运行周期的认识还不够深入。因此,借鉴他国成功经验可以为我国构建更有效的经济景气指标体系提供帮助,但不能生搬硬套,应立足国情,着眼世界经济动态,积极探索经济发展规律和相关理论,做好基础统计工作,加强统筹性和系统性,确保经济指标能够全面地、客观地反映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状况,建设适应新时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景气监测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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