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异乡

2022-04-22 01:44朱鸿达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2年4期
关键词:双鬓归期异乡

朱鸿达

冬去春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经受时光飞逝带来恍惚的阵痛。只是,阴晦的苍穹下,枯槁的树木,飘零的树叶,萧瑟的北风,孱弱的小草,都患得患失般沉寂成无边的悲戚。

也许,我们是故乡的一只候鸟,冬去春来,每一次迁徙都面临痛苦的抉择,面对生死别离的挣扎。对生活的热爱,对远方的向往,让我义无反顾地越过山峰,穿过海洋,在无数次的魂牵梦绕间背井离乡。

曾经,我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透过昏黄的窗棂望着窗外,皓月当空,星光闪烁,静谧而深邃,然后安静地睡去。睡梦中,恍惚间聆听到母亲甜甜的呼唤和窗外秋虫的唧唧啾啾。

曾经,我站立于故乡的田野里,遥望着圣洁白云下一望无际金灿灿的麦浪,年迈的爷爷戴着一顶破旧泛黄的草帽,肩膀上放着一个被汗渍洇染成黄色的毛巾,弯着腰,佝偻着背,用晒得黝黑的双手收割着翻涌的麦秸。

曾经,我徘徊在村口的十字路口,背着简单而沉重的行囊等待长途车,双鬓斑白的父亲抽着廉价的香烟用浓厚的山东口音千叮万嘱,仿佛我的离家出行,不知归期,没有归途,从此天各一方。然而,汽车到来的那一刻,父亲的话音却戛然而止,静静地帮我整理好行囊,默默地转身下车,然后低着头与我挥手告别。

曾经,我刚工作不久,奶奶却驾鹤西去,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那些年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知生死别离在转瞬之间。奶奶突然故去让我痛心疾首,想为奶奶买件衣服或者礼物的愿望成了一生难以完成的夙愿。爷爷渐行渐远的背影,奶奶慈祥的笑容,父亲双鬓的白发,母亲亲切的呼唤,慢慢随着光阴的流逝而模糊不清。

走向远方是辛巳年的秋天,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故乡,脚步开始走出北方广阔的平原,走向更加辽远的天地,踏上未知的旅程。从此,就像一片随风而逝的枯叶失去了可以依靠的枝干,没有了依托,只能四处漂泊,故乡熟悉而醇厚的呼唤常常让我无法安然入睡。一旦离开故乡,就守不住那一份熟稔的美好。于是,期待留住那份纯真,那份真诚,哪怕是一些老面孔,一些旧事物,都会让我泪流满面。

故乡的田野,袅袅的炊烟,汩汩的河水,黄昏中落日下绯红的夕阳,晚风中空气中糯甜的米香,弥漫成淡淡的乡愁。我无法定义离开故乡的真正概念或者真实界限,是源于生命的终结还是归结于情感的分离,但我知道,只要距离过于遥远,彼此无法包容,隔着千山万水,路远迢迢地任由岁月流逝,那便是身在异乡。

“当我刚刚迈步离你而去,我便慌忙计算起自己的归期。”离开故乡久了,常常莫名其妙地站在窗前久久地眺望故乡,而故乡却在我遥远的视线之外凝结成一个模糊而又清晰的小点。这个小点会在脑海里慢慢晕染开来,舒展成一幅鲜活生动的画面。

小时候,家里曾喂养过一只小猪崽,还养过一头黄牛,几只山羊。很多时候,我也会想起它們的模样,尽管它们的身影轮廓早已模糊不清,却成为我生命里无法忘却的过客。有时,会想起村口那条潺潺的小河,田地里转动的抽水机,家里的老石榴树,以及石榴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故乡的故物、故地、故人和故事时刻编织着一张无形而紧密的网,困住了我的思绪,又像一根琴弦,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挑拨我的心扉。尽管故乡是个小地方,却留存你的根脉,唤起你的乳名,给你生命最初的情感。

终有一天,故乡在不断消磨的日子里消失,许多熟悉的人不见了,很多故物也消失,很多故地拆除了。重要的是,很多故事漶灭了,很多记忆模糊了,昔日的故乡成了一则将要失传的传说。

我成为出门远行的游子,故乡在患得患失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我们离开故乡的脚步从未止步,未知的路程需要我们义无反顾地跋涉,要在追寻梦想的道路上求索。

学习,外出打拼,然后客居他乡,工作,结婚,生儿育女,居无定所的脚步终于被情感牵绊,一颗颠沛流离的心也终于安放下来。

在一个城市生活久了,就会困守在这个城市当中。“无论你来自哪里,你总会遇见自己。”终于有一天,我们灵魂深处感知故乡与异乡之间没有了明显的界限,只是一处牵着你的灵魂漫步;一处拽着你的脚步,让你时刻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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