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代”

2022-04-22 10:34狄青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22年4期
关键词:梅贻琦曾国藩清华

狄青

如今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听过一个词,叫做“顶替”或“顶班”。那是上世纪80年代,实行“顶替”政策的单位,基本都是国营和大集体性质的厂矿企业,也有部分机关事业单位。所谓“顶替”,就是父母退休或提前内退,让儿女顶替他们的工作资格。那时商品经济尚不发达,“待业青年”自谋职业的机会不多,再加上大量下乡回城青年,这可算是彼时解决就业问题的一个良策。

但此类“顶替”顶的只是工作机会,却并非原工作岗位。比如就有干部子女当了工人,而工人子女也有可能会做干部。我就知道一个原电焊工的孩子,因为能写会画,“顶替”进厂后直接进工会当了宣传干部;而一个原厂党委书记的孩子因毫无专长,“顶替”进厂后则成了仓库保管员。这些“顶替”的年轻人当时被统称为“子弟”,但与我们当下所说的“二代”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在所谓“富二代”“官二代”之外,又有“文二代”“学二代”“演二代”“画二代”等纷纷冒出来。人们以“二代”称之,原因在于他们往往利用其父辈的关系,占用了“紧俏资源”——谁会盯着产业工人的“子弟”和种地农民的“二代”不放呢?

很多人爱读《曾国藩家书》,原因就在于这本书对今天的父母教育子女依然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比如同治元年(1862)五月二十七日曾国藩写给曾纪鸿的信:“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相同,庶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贵气习,则难望有成。”

同治三年(1864)七月,曾国藩受封侯爵,曾纪鸿赴长沙赶考,曾国藩写信告诫:“尔在外以谦谨二字為主,世家子弟,门第过盛,万目所属……场前不可与州县往来,不可送条子,进身自始,务知自重。”

1938年9月,当时的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女儿报考西南联大附中,结果落榜。龙云就让秘书长去找校长梅贻琦疏通。因梅贻琦主持西南联大得到过龙云许多帮助,二人关系很好。但秘书长为难地欲言又止,龙云发怒:“你还不快去!”秘书长小声说道:“我打听过了,梅校长的女儿梅祖芬也没被录取。”龙云立马不说话了,且从此不再提及此事,让女儿上了昆明一所普通中学。

1946年,梅贻琦的女儿梅祖芬考大学,结果考分与清华分数线差了两分。同学劝她找父亲说说,梅祖芬摇头说:“没门儿,想都不要想,我可知道这个倔老头!”她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复读,第二年考上了清华外语系。

而在当年,除了梅祖芬,还有两位社会名流的“二代”落榜清华,她们是清华大学建筑系主任梁思成的女儿梁再冰、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主任冯友兰的女儿冯钟璞。梁再冰的妈妈,就是林徽因,她认为女儿考卷判题有误,在考规允许情况下查看了梁再冰的考卷,证明分数没问题后,就再没说话。后来,冯钟璞在第二志愿南开大学外语系念了一年,1947年以同等学力考上了清华大学外语系二年级;而梁再冰则到了录取分数略低于清华的北大西语系读书。

如今文坛,很多冒出来的所谓“新锐”,细查后发现多是名家“二代”。记得某“文二代”处女作出版,腰封上赫然列着长达三十人的推荐名单,阵容之豪华,几乎涵盖了中国文学界大部分有话语权的人。可是,倘没有“主席+主编”的“名家”父亲,这些人能请出一位来“站脚助威”,恐怕都非易事。倒是“名家”直言不讳:“孩子从小就跟这些前辈认识,他们也就都愿意出来帮个忙。”

作家如是,其他艺术门类中的“二代”则更多。如今有许多画家书法家,以办父子画展、母女书法展的方式,为“二代”尽快上位创造条件。不能说“二代”水平不够(有的水平不低),但要说个中没有“关照”的成分也不客观。

鲁迅先生在他的遗嘱中有言:“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据说这也是之前他常对许广平说的话。这话说得真好。鲁迅先生的孙子周令飞曾经回忆,他当年参军,在新兵连是最能吃苦的几个新兵之一,没想到离开新兵连居然被分配到卫生所,他问“为什么”,回答是“鲁迅先生原来是学医的”;后来又让周令飞写宣传报道,周令飞说,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作文,排长不信,说:“你可是鲁迅先生的孙子啊!”没辙,便硬着头皮写,还是写不出来,一写就犯困,结果排长拿根烟递给他。周令飞说他不会抽烟。排长说,怎么不会,鲁迅先生就是烟民啊……

摘自《今晚报》2022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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