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首

吴锦雄

我童年的玩具是一头水牛

整个家，最大的资产

每天由我的小手扯拽着麻绳

在山里进进山出

在群山的褶皱处，牛带着我

席卷漫山遍野的绿

木炭烧红的夕阳总被笛声悠悠催眠

青草淡淡的芳香弥漫

野果、野花、斑斓的野磨菇

山野间一个烂漫无畏的孩子

儿子说我的童年是最幸福的

他的王者荣耀、溜冰鞋、乐高玩具

有哪一个比我的水牛珍贵

我想了又想，没有可以反对儿子的理由

想起当年我曾趴在树下看蚂蚁搬家都用了

一个下午

我的童年过得很奢侈

父亲

小时候 和父亲赶集

在集市里有两男斗殴

强弱悬殊

强者逞强把对方打得惨

我站在一旁看热闹

父亲拉起我的小手快步走开

路上 父亲说

打赢的人晚上睡不着觉了

我说 打输的才睡不着呢

父亲不语 很多年过去了

我也没再问 直到我长大了

才知道 父亲说的是真理

就是那么简单朴素

只是需要我们经历

（以上选自《诗潮》2021年2期）

鸟鸣让我如此安宁

在一座城市的中央

我生活得如此宁静，仅因鸟鸣在大榕树茂密的枝叶间

鸟群协奏曲般的鸣叫，让我如此安宁

仿佛来自我老家那个小山村

来自远古原始森林没有猛兽袭扰的宁静

这种喧嚣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我仿佛酣睡在树林中的一个树丫上

鸣叫声在我身上、头上、耳畔、脚跟边

我也如同一只在树枝中自由浮沉升降的鸟儿

穿梭游弋在大树的树冠中

裸身而眠，仅为和清新的大气亲密接触

清脆干净的鸟鸣唤醒如洗的每一个清晨

我如晨曦斜出，融匯在碧绿的世界间

（选自《星星·诗歌原创》2021年6期）

家乡山中的夜

起风时节 有一个少年翻过一座座山峰

走过稻田 向着大海咸腥的方向奔跑

马群像海浪在身后疾驰

遗忘了那群山海浪间的一个小村庄

山与山在各自的位置站立了千年

而我几十年的人生却在无数山海间游荡

就如群山上的每一棵树都有各自的宿命

都在被砍伐倒下时成就生命的价值

在家山这静谧的水墨画中

万物 都在岑寂中宁静

时光的肌肤在这刻分外的透亮

我曾奋力打捞命运 而我也仅是

时光长河中被打捞的飘浮物而已

群山如定格了的驰骋的马群

静止而又有瞬刻奔起的力量

月光照亮它们的背脊 鬃毛

今夜 我要把这黑自分明的家山赞颂

（选自《诗歌月刊》2021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