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
很久很久以前,南京城里有家大绸缎庄,生意特别兴隆,白天顾客络绎不绝,应接不暇;夜晚发送货物的船只有百艘,十分繁忙,就连皇宫中所用之物也多购于此。南京城不少商贾老板对此大感奇怪:这家生意为何这样兴隆?他的经营绝招何在呢?
其实,这家绸缎庄的老板并没什么绝招,只不过有一位远近闻名、颇有经营之术的大总管。
这位大总管姓宋名况兴,五十多岁。传说他一年只睡三天觉,哪三天?大年初一,七月七和九月重阳。除此之外,他日夜繁忙,连个盹也不打。
不打盹不等于不养精神。他有个怪癖,养精神的时候,往躺椅上一靠,其他人都得屏气敛声,就连猫儿的脚步稍重一点儿都会惊得他暴跳如雷。因此,在他养精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就是东家也不敢惊扰他。
这年九月重阳的第二天,宋总管找到东家,要求辞职。东家一听吓坏了!你想,这么大一家店的生意,一刻也离不开他。如果没有这位才干出众的大总管,五湖四海的大客户就会丢掉一半。宋总管就是东家的财神,东家能让他走吗?
于是,东家说道:“总管,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有啥不称心的事,您只管说出来,我一定照您说的办。”
宋总管见东家态度这么诚恳,就如实地说出辞职的因由。原来,昨晚他睡觉时,因床上有一根头发,硌得他一夜没有睡好觉,害得他头昏脑涨没精神。
东家一听,哭笑不得。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为了一根头发。天哪!一根头发竟扰了他的瞌睡,这总管也真够“娇”的了!
东家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总管,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他的脸又黄又瘦,几根稀拉的山羊胡子,干燥得像苞米须似的,两眼布满了血丝。如此憔悴的面容足以说明他睡眠不足,劳心过度。
东家视总管如财神,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就把侍候总管的几个仆人找来,狠狠地训了一通,并吩咐他们,以后要格外小心侍候,若再发现床上有头发之类会惊扰总管安眠的事情发生,就把他们统统开除。
几个仆人既怕又有点儿想不通。他们心想:就是皇上的御榻也不敢保证没有头发落在上面,一根头发咋能硌得他睡不着觉呢?
宋总管见东家如此重视自己,也就不再提辞职的事了。他像往常一样,尽心尽职地照管好生意。
这件事过去后一个月,一天柜上突然失火,大火把半年来的账目全烧成了灰烬。半年来的收入,特别是外边各大商号欠的货款可不是个小数目,急得东家哭天叫地,捶胸顿足。
此时,只见宋总管不慌不忙地说:“东家,这点儿小事,何必如此?”
东家哭道:“这一下足可使我倾家荡产,你还说是小事,岂非戏笑于我!”
宋总管胸有成竹地说:“东家别急,半年来柜上的收支、来往账目都在我心里记着呢。”
东家问:“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你让账房先生抄写,我来背诵,管保无一遗漏。”
东家还是半信半疑,可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只好如此,他便挑选了三名最精明的账房先生,由总管一一背诵,三人抄记。
几个人干了足足七天,把半年来的账目重新按总管的记忆背述抄记下来,整整有十几本。东家立即命伙计按账目分头到各地与商号核对,竟无一笔差错,就连年月日也与对方账目吻合无误。
东家见此,感激涕零,对宋总管连声道谢。
账目核对完毕,宋总管累病了,他第二次提出辞职回乡。
东家无奈,只好忍痛割爱,送他返家。
半年之后,东家仍惦记宋总管,便带了家人前往看望。主仆二人走到村头,老远看见一人睡在刚犁过的垡子地里,走近一看,竟是宋总管,正睡得鼾声如雷、香甜不已呢!
东家不敢惊扰,就坐在旁边等候。等宋总管醒后,東家奇怪地问:“宋总管在那铺锦盖绣的卧榻上,一根头发竟硌得你彻夜难眠,如今在这垡子地里为何能睡得这样酣甜呢?”
宋总管笑了笑说:“我受您之托,忠您之事,日夜提心吊胆,生怕出了纰漏,铺子里千根线,我手里一根针,不敢有半点儿疏忽,呕心沥血,神忧意烦,故而经不起毫发之扰。如今我无职一身轻,神安意宁,无牵无挂,自然随遇而安,身心通泰!”
东家听后,想了一会儿,猛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不逐名利,不为身外之物所累,心静就是福啊!”
选自《一盘玉棋3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