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沟文化生业方式研究

2022-04-15 02:42孙永刚
广西教育·D版 2022年3期
关键词:房址遗址动物

张 颖,孙永刚

(赤峰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内蒙古 赤峰 024000)

赵宝沟文化是辽西地区继兴隆洼文化后发展起来的一支重要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年代距今7000-6500年。主要分布在西拉木伦河流域、老哈河流域、教来河流域、/牛河流域和滦河流域[1]。典型遗址有:小山遗址[2]、南台地遗址[3]、白音长汗遗址[4]、赵宝沟遗址[5]、小善德沟遗址[6]、水泉遗址[7]、安新庄遗址[8]、西寨遗址[9]等。本文从气候环境、聚落形态、生产生活工具、动植物遗存等对赵宝沟文化生业方式进行综合研究。

一、赵宝沟文化时期气候与环境

古环境研究表明,赵宝沟文化所处时间段,正是适宜人类生存的全新世大暖期中最稳定的暖温阶段,年降水量可达到500 毫米以上。自然景观为暖温带森林景观,广泛分布着暖温带落叶阔叶林,降水量明显增加,乔木类的比例增多。同时,考古调查显示,赵宝沟文化遗址多分布于海拔偏高的丘陵地带,低平的沟谷次之。其土壤类型中的比例主要以覆盖在丘陵和黄土台地上的栗褐土和黄绵土为主,分布在河谷两侧的潮土次之。栗褐土和黄绵土土质均较为适合农业生产[10],说明赵宝沟文化先民可能已经有意识地选择适宜农业生产的土壤类型的丘陵和黄土台地作为聚落址。在调查中还发现有一定比例的赵宝沟文化分布在有露头的适宜制作石器的岩石资源地区[11],为其制作生产生活工具提供了充足的原料。因此,气候环境对赵宝沟文化先民在这一地区长期定居生存,并从事一定的农业生产提供了基础条件。

二、赵宝沟文化聚落形态

赵宝沟文化分布范围较广,不同地区的文化面貌虽有一定的差异,但总体的文化面貌基本一致。根据已发表的考古资料,依据面积大小,赵宝沟文化聚落可分为大、中、小型,以小型聚落为主。聚落内房址大多成排分布,现已发掘清理的赵宝沟文化房址共61 座,依据房址面积可分为大型、中型和小型,其中以小型房址为主,中型房址较少,大型房址仅在赵宝沟遗址发现F9 一座。均为半地穴式建筑,平面多呈长方形,部分呈梯形、方形或圆角方形。除在水泉遗址发现一座双间房址外均为单间;房址分为有、无门道两类,其中在白音长汗、水泉遗址内发现门道,平面呈长方形、方形或梯形,有台阶、平地及斜坡外倾三种结构,而赵宝沟遗址、小山遗址内未发现门道痕迹;房址内居住面平整坚硬,可分为生土居住面、垫土居住面及草拌泥居住面,部分房址居住面呈二级阶梯状,可能已出现功能区域划分,墙壁及居住面留有火烤痕迹。灶址大多位于房址中部,多为坑式灶,部分为地面灶,柱洞发现较少,数量不等,分布在房址内及房址周边,部分房址居住面未见柱洞。陶器分为夹砂陶和泥质陶,以夹砂陶为主,颜色以褐色为主,大多施有纹饰,素面极少,多见筒形罐、鼓腹罐等。其中在小山遗址、赵宝沟遗址等出土的尊形器,其腹部刻画以鹿、猪为主的动物纹饰,其用途应有别于生活用器,推测为一种祭祀用器,反映了这一时期狩猎活动与祭祀活动具有密切的联系。在赵宝沟遗址第二区的东部坡地顶部发现一处独立于居住区外的石头堆祭祀遗址,表明聚落形态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赵宝沟文化是在承继兴隆洼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沿袭兴隆洼文化环壕聚落传统[12]的同时,聚落规模、结构有所扩大及发展。各聚落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凝聚式单向格局;房屋统一规划,成排分布,房址内出现功能区域划分,将生产生活工具与起居之地进行区分;聚落内部结构趋于复杂化,具有公共活动场所及中心广场,出现了独立的祭祀区,表明祭祀活动发展到一个新阶段;尊形器上刻画的动物图案是现实中的狩猎活动发展到灵物崇拜的体现,表明原始宗教的发展及狩猎活动的频繁和重要。以上均表明赵宝沟文化时期处于稳定的定居生活,较为发达的生业经济为这一时期聚落与社会的发展奠定了较为坚实的基础。

三、赵宝沟文化生产生活工具分析

赵宝沟文化生产生活工具种类多样,数量较为丰富,有石器、骨器、蚌器等,主要以石器为主,且器类较多。加工方法为四种,分别为打制、磨制、琢制、压削,以磨制为主,打制较少。赵宝沟文化石质生产工具分为农业生产工具、渔猎生产工具及其他生产工具三类。从(表1)中可以看出,赵宝沟遗址大型石器以石斧、石耜、斧形器、磨石、磨棒、磨盘等农业生产工具居多,其中以石斧、石耜数量最多且最为典型,两类工具约占石器总数的40%。石耜是赵宝沟文化时期最主要的掘土工具,其出土的石耜形态多样,材质多为板岩和硅质灰岩,磨制而成,大多通体磨光,可分为窄体和宽体两类,形制多亚腰、微内凹顶、弧刃,在承续了兴隆洼文化的亚腰形石铲形制特点的同时可以更好地对土地进行深耕。石斧均为磨制而成,且大多通体磨光,表面平整光滑,平面大多呈梯形,截面呈鼓形,弧顶,弧刃,正锋,两侧有明显的侧棱面,应为当时砍伐工具。赵宝沟文化中磨盘、磨棒也有一定数量出土,为配套使用,用于碾磨植物类粮食。磨盘形制较为规整,平面为长方形或圆角长方形,大多为琢制,极少留有打磨痕迹,以两面使用为主,个别有四面使用的痕迹。磨棒数量较多,分为琢制、磨制及琢磨结合三种加工方式,制作规范,大多数为覆舟形,横剖面为半圆形,弧背。细石器在赵宝沟文化各遗址均有发现,且数量较多,主要有石叶、刮削器、石核、尖状器等,均为压制而成,以石叶出土数量最多,大部分出土于小山遗址F2居住面上。按其形制可分为规整的窄长石叶和不规则石叶两类。其中窄长石叶约占总数的4/5,其余为不规则石叶。石叶用于镶嵌在骨镖、骨刀、骨匕凹槽内,制成石刃骨器的复合工具使用。通过对赵宝沟文化细石叶进行微痕分析,结果表明这一时期细石叶功能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作为谷物收割工具使用;另一类多用于切割肉类或解体动物使用[13]。

表1 赵宝沟文化居住面出土石器统计表

石器小山遗址水泉遗址赵宝沟遗址 白音长汗三期甲类遗存遗址白音长汗三期乙类遗存 后台子遗址 敖东遗址第二地点共计饼形器1410520砥石11磨石410418盘状磨石2121有槽磨石112磨棒136138646磨盘59911227石楔213石臼11石球311216石锤11石珠11研磨器22砍砸器11砧石22敲砸器11亚腰形石器11有槽石器213石穿孔器11两端刃石器11盘状器66镞形器11刮削器3有4311663石核101621139石镞有211720尖状器有31518石钻有有石叶有3022557网坠44蛙形器11石器11鹿头石雕件11弹丸11靴形石块11三角石块11自然燧石块1窄长石叶24902490不规则石叶584584

赵宝沟文化中出土的渔猎工具种类较多,有石球、石镞、网坠等。其中以石球、石镞为主,表明狩猎活动的频繁。石叶出土数量较多,为镶嵌于骨器内制成骨梗石刃器对动物肉类及骨骼进行切割使用。赵宝沟文化还出土少量骨、角、蚌类工具。骨器主要利用动物的长肢骨及兽角磨制而成,如骨锥、骨匕、骨镞、骨刀、制陶工具等。蚌类器物主要有蚌器、制陶工具及具有装饰作用的蚌饰等。

生产工具是探讨史前社会生业经济的重要材料。相较于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时期农业生产工具增多,磨制石器广泛使用,用于深耕土地的石耜开始出现,表明农业经济较兴隆洼文化时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赵宝沟文化遗址出土了用于农作物收割的骨梗石刃刀,但数量较为有限。而用于食物加工的石质生产工具种类较多,其中的磨盘、磨棒作为研磨器,主要用于对植物籽粒进行脱壳、磨粉,石杵、石臼用于加工坚果或根茎类植物,石饼则具备以上两类功能。从食物加工工具种类和所占比重反映出赵宝沟文化居民植物性食物来源的多样性,采集在其经济活动中占据重要地位[14]。赵宝沟文化遗址出土大量的动物骨骼及软体动物贝壳,狩猎工具数量占有一定比例,由动物肢骨磨制而成的骨镖、骨匕等骨器及部分蚌器、蚌饰均说明这一时期狩猎活动的重要地位。西寨遗址出土大量用于捕捞鱼类、贝壳的网坠,多达782 件,表明了西寨遗址捕鱼业在经济活动占据重要地位。赵宝沟文化生产工具的多样性可以反映出赵宝沟文化生业经济的多样性,即由狩猎、采集、捕捞、农业生产等构成。

四、赵宝沟文化动植物遗存分析

赵宝沟文化各遗址出土的动物遗存不多,仅以赵宝沟遗址出土的动物遗存数量最多,且记述较为详细,确认软体动物及鱼类、哺乳类动物共计21种。赵宝沟遗址中出土的动物骨骼多为残破的上下颌骨、脊椎骨、肢骨残块以及肢骨碎块。可鉴定的动物骨骼标本共538 件,分属14 种,最小个体数为47,其中鹿科动物数量最多。通过对脊椎动物骨骼进行统计(表2),我们可以看出在所有动物骨骼中,食草类动物占62%,杂食类动物占37%,表明当时食草类动物是人类主要的狩猎对象。在食草类动物中鹿科动物骨骼占据总数的51%,说明当时人们更倾向于狩猎体型较大、攻击性小的鹿科动物作为肉食资源,同时捕捉小型杂食类动物如獾、貉及偶尔猎取具有攻击性的大型杂食性动物熊等作为肉类资源的补充。马鹿、斑鹿等鹿科动物除食用外,选取适用于制作骨器的鹿角、肢骨等用于制成骨锥、骨匕、骨刀等骨器原料,从而对动物资源进一步利用。杂食性动物中,猪在赵宝沟文化出土较多,比例最高,占据总数的19%。遗址内出土的猪骨,其下颌联合部长度,牙齿平均长度及猪骨稍显宽扁、宽大等特征均与野猪较为接近。根据研究表明,野猪转变为家猪的初级阶段,其形体特征并不会马上发生变化,需要较长时间的转变过程。早期家猪在观察特征及测量数据上看可能与野猪更为接近,而与后来的家猪相差较大。从牙齿磨损程度,肢骨关节愈合状况等分析,该遗址出土的猪骨的年龄大多在2-3 岁之间,赵宝沟遗址虽然以成年猪为主体,但其死亡年龄百分比差异不明显,符合家猪的特征,而作为赵宝沟文化主要源头的兴隆洼文化就已存在饲养家猪的行为[15]。根据以上分析,推断赵宝沟遗址出土的猪骨大部分为家猪,处于驯化的早期阶段。除驯养家猪外,遗址中发现一件狗残上颌骨,在部分房址的肢骨残块上留有狗的啃咬痕迹,应是人类食肉后将肢骨投喂狗所致,推测当时人类应该在驯化猪的同时也饲养狗。根据动物考古学研究,狗是中国最早被驯化的家养动物之一,在史前社会家狗的驯养并不作为肉食来源,其主要用于狩猎及看守家园,家狗的出现也从侧面反映赵宝沟文化时期狩猎活动的重要地位。在遗址出土的所有动物骨骼中,野生动物占78%,家养动物仅占21%,说明当时尽管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家畜驯化,狩猎野生动物仍是主要的肉食来源。遗址内出土的家猪,应为肉食资源的一种补充,此外这一时期家猪驯化程度较低,也可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赵宝沟文化时期农业生产可以为家畜提供饲料,但农业经济并不发达,家畜饲养规模并不能满足肉食资源供给。

表2 赵宝沟遗址出土动物骨骼统计表

遗址内软体动物骨骼较为丰富,可鉴定标本共有215 件,鉴定出7 种,隶属四科五属。以淡水产的杜氏珠蚌数量最多,共181 件,褶冠蚌次之为23件,其余软体动物数量较少。在部分遗址出土了蚌器、蚌饰及蚌质制陶工具等,表明赵宝沟文化时期先民在食用蚌肉后,将蚌壳作为制陶工具及蚌饰等生产生活工具继续使用。

赵宝沟文化进行的植物浮选的遗址较少,仅在杜力营子、哈拉海洼、小善德沟[16]、敖汉旗敖东第二地点[17]四处遗址进行植物浮选工作。在对属于赵宝沟文化的杜力营子、哈拉海洼、小善德沟遗址采用剖面采样法取样,在3 处遗址的7 份样品中,共浮选出土5 粒种子,包括1 粒黍、3 粒粟和1 粒锦葵科锦葵属植物种子,植物种子出土的绝对数量较低[18]。而2014年对赵宝沟文化中晚期的敖东第二地点进行的发掘及植物浮选工作中,在对采集的42 份样品进行浮选后显示,该地点出土的炭化木屑量总体偏低且十分细碎,仅在与人类生活关系密切的房址中的含量较高,且并未发现较大未燃尽的炭化木料,由此推断敖东先民应当利用了植物的秸秆作为日常生活的燃料[19]。出土的炭化植物种子共计17粒,其中粟1 粒,黍5 粒,藜8 粒,黄芩属1 粒,草木樨1 粒,大籽蒿1 粒[20]。通过浮选出土的炭化植物遗存来看,赵宝沟文化炭化植物遗存整体绝对数量偏低,可分为农作物种子与杂草类种子两类。农作物种子以粟、黍为主,藜作为一种可食用的野菜,在遗址内出土所占比重最大,应为荒年的补充食物,是当时先民生活中采集的食物之一。其余杂草植物种子均为田间杂草,应为人们在收割农作物时混杂在其中而被带入居住区,推测当时农业种植较为粗放。小山遗址F1 居住面的陶钵内发现2 枚胡桃楸果核,虽然出土数量较少,但却是赵宝沟文化先民从事采集经济的重要证据。

通过赵宝沟文化动植物遗存可以发现,这一时期先民以狩猎大量的马鹿、狍子等野生动物作为主要的肉食来源,家养动物种类开始增加,除对家猪进行驯化外,开始出现狗的驯养。相较于兴隆洼文化时期,野生动物比重下降,家养动物比重增多,但肉食资源仍以野生动物为主,家猪驯养仍处于初级阶段,仅作为肉类资源的一种重要补充,表明农业生产可以为家畜提供饲料,但仍然不能提供较大规模的家畜饲养。除了狩猎活动及小规模的家畜饲养,打渔捕捞也是当时肉食来源的一种重要补充。采集是获得植物资源的主要方式,浮选出土的炭化植物遗存数量较少,农作物种类较少,以粟和黍为主要农作物,继承了辽西地区旱作农业经济的传统,农业种植仍为较为粗放的原始农业,是植物资源的一种重要补充。

五、结语

本文通过对赵宝沟文化气候与环境、聚落形态、生产生活工具、动植物遗存的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赵宝沟文化时期先民过着稳定的定居生活,其聚落布局承袭了兴隆洼文化凝聚式格局,并出现了独立的祭祀区域,聚落形态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赵宝沟文化时期气候温暖湿润,水源充足,动植物资源丰富,居民在其流动范围内采集野生植物资源,狩猎野生动物及捕捞鱼贝,在采集渔猎的同时也进行一定的农业生产活动。生业方式是以渔猎采集为主,辅之以农业作为补充。肉食资源主要依靠狩猎野生动物、捕捞水生动物获得,驯养家猪作为补充。植物资源以采集为主,农业经济有了明显的进步,当然仍相对原始,仅作为补充植物资源的一种重要方式。

辽西地区小河西文化时期,可能已经开始对野生粟类植物进行栽培与驯化,并进入了原始农业萌芽阶段[21];兴隆洼文化时期农业进一步发展,生业经济仍以采集渔猎为主,农业处于辅助经济;赵宝沟文化是在兴隆洼文化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其农业生产技术和发展水平有了明显的进步,石耜工具的使用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率,并为红山文化所承继,其农业经济的发展对后来的辽西地区考古学文化鼎盛时期的红山文化农业经济发展及红山文明的形成奠定了物质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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