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进 陆 挺
(东南大学1. 人文学院;2. 物理学院;3. 吴健雄学院,江苏 南京 211189)
图1 《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史地研究会简章》
图2 南京高师史地研究会全体会员合影(1922)
图3 《史地学报》创刊号
南高学派与学衡派是两个不同的学术派别,但因二者皆发起于南高师—东南大学校内,且作为学衡派发起人之一的柳诒徵不仅撰写了《学衡》的弁言,还为《学衡》撰稿颇多,后期亦与吴宓一起主导了《学衡》的发刊事务,其南高学派的诸多追随者也在《学衡》上发表了相当数量的论文,这使得南高学派与学衡派之间形成了学术关联(表1),以致相当多的研究者忽略了南高学派的独特性,将其作为学衡派的一部分加以研究。因此,厘清两者的关联,有助于理解南高学派的治学风格和学术追求,亦有助于认识南高学派的独特魅力和历史意义。
表1 南高学派与学衡派的对比
由表1可以看出,南高学派始于南高史地研究会,以南高-东大的学生为主要成员。社团的指导教师学科背景多元、学缘构成丰富,有文史大师梁启超、柳诒徵,地学大家竺可桢、曾膺联,经济学者萧叔絅等,其中多人有留学经历。他们的学术理念中外交融、传统与现代并蓄,对南高学派青年学子的学术取向、文化理念和价值追求产生了深刻影响。其后,由于指导教师离职、学生骨干毕业,史地研究会逐渐消解,《史地学报》停刊。而柳诒徵作为南高学派的一面旗帜,引领该派成员又相继成立了中国史地学会、南京中国史学会、国风社等学术组织,并长期活跃于史地学界,对南高学派的发展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学衡》的发起者是九位南高的教师,以梅光迪、吴宓为代表,包含刘伯明、柳诒徵等。与南高学派基于有组织的社团不同,学衡社立社之初便遵循梅光迪的主张,为免名位之争,不立社长等职,没有组织章程,凡为《学衡》撰稿者皆为学衡社员,因此其组织形式较为松散。这也导致学衡派在一年后就因刘伯明的早逝、梅光迪的出走和胡先骕的不满而分化离散,仅吴宓始终是《学衡》最坚定的核心。1925年初,吴宓赴清华任国学研究院主任后虽联络到王国维、陈寅恪、梁启超、张荫麟等清华师生为《学衡》撰稿,但后期《学衡》出版举步维艰之际,全赖柳诒徵带领的南高学派师生鼎力支持,直至1933年停刊。恰1932年柳诒徵、缪凤林、张其昀等南高核心成员重聚南京结为国风社,创办机关刊物《国风半月刊》,倡导发扬中华文化和昌明世界最新学术。也正因此,《国风半月刊》常被视为《学衡》的继续。种种关联,成为学界将南高学派与学衡派视作一体的主要原因。
然而,南高学派和学衡派虽然在人员、观念、学术等方面确有不少关联,但两者并不能完全等同或被合二为一。一是两派成员构成不同。学衡派成员不固定,《学衡》撰稿者皆为学衡社员,因此1933年《学衡》停刊后,学衡一派在学术界也渐消失。相较于学衡派,南高学派有赖于柳诒徵的人格魅力和学术感召力,形成了一支相当稳定的成员队伍,达成了基本一致的学术取向与文化共识,长期活跃于学界。而且,学衡派的代表人物梅光迪、吴宓等人既非史地研究会的指导员,亦非《史地学报》的撰稿人,因而不能算作南高学派的成员。二是两派学术领域差异明显。南高学派重史学、地学,其《史地学报》等会刊所设栏目皆与此有关;国学兼而有之,主要发表于《学衡》《文哲学报》和后来的《国风半月刊》。学衡派则更重文学、哲学,因而《学衡》栏目以文学和哲学类为主,热衷于宣传白璧德的新人文主义。因此,南高学派和学衡派的区别不容忽视。南高学派以学术团体与报刊为中心展开,发展脉络清晰独立,师承性、地域性、问题性皆具特色,是一个具有学术地位和历史地位的独立学术群体。
在中国近代政权更替、强敌入侵、社会转型、共同体动摇的特殊道德国情下,南高学派对国家、民族、文化、学术的关切和守望,基于史地研究又超越史地研究,扎根传统文化又聚焦时代之变,在摆脱封建主义纠缠和西方文化冲击的双重困境中探索国家伦理的转型之路。南高学派的国家伦理观从民族观、文化观、学术观三个向度展开,藉由史地研究在民族认同、文化自尊和学术致用三方面凝聚大众伦理共识,在传统和现实的冲突与交融中淬炼中国智慧,是其价值理性与实践理性的集结和沉淀。通过史地研究推动思想争鸣、促进伦理启蒙,是南高学派迥然于学衡派等其它中国近代学术派别的独特风格。南高学派是中国近代思想史的独特标识,它在中国史学、地学、国学领域中的成就、及其本身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值得进一步地挖掘和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