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联通”：规则共同体助推命运共同体

“一带一路”建设进入全面实施阶段以来，主要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15年3月开始，其标志性事件为中国政府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这份纲领性文件表明，相比于中国以往的国际经济合作项目，“一带一路”倡议不仅要促进设施联通、贸易畅通和资金融通，还尤为重视政策沟通和民心相通的重要性。第二阶段的标志性事件则是在2019年4月“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发布的《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圆桌峰会联合公报》，这份公报在延续《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联合公报》共识的基础上，更加突出了规则、法律及制度层面的合作，明确了要将互联互通“硬联通”与“软联通”有机结合，从而为推动共建“一带一路”走深走实，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的制度基础。2021年10月，习近平主席在第二届联合国全球可持续交通大会开幕式主旨讲话中指出：小河有水大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各国只有开放包容、互联互通，才能相互助力、互利共赢。要加强基础设施“硬联通”、制度规则“软联通”，促进陆、海、天、网“四位一体”互联互通。这反映出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中越来越重视软硬联通的相互配合与协作。

“软联通”的推进是“硬联通”发展的必然结果

在过去几年的“一带一路…‘硬联通”建设中，随着中国基建、投资、贸易在许多地区影响力的不断强化，以中国标准为驱动的技术标准、规则也正在将越来越多的“一带一路”地区联通到一个新的标准和规则体系，而大量的贸易、投资、人员往来也越来越强烈地要求“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规则、法律上做出回应。可以说，一个更加联通、更加紧密的物理世界，必须有一个与之相匹配的规则世界、制度世界，否则就会面临低效、混乱与冲突。对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而言，互联互通不仅是各种生产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结，更应成为一种国际机制，这种机制主要表现为政策、规则、标准的三位一体。

从目前“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情况看，“软联通”自上而下主要包括政策协调、规则调整和标准对接三个方面。政策协调是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之间的顶层设计、高峰论坛、领导人共识，这对“一带一路”“软联通”起到了引领作用。国家层面的共识，对于后续技术部门的落实有着提纲挈领的显著作用。规则调整的重心则体现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法制对接，其中主要包括跨国法律合作与国际法、国际条约的国内履行两个部分。而标准的对接则主要包括标准的内化与外化两个层面。内化是指国际标准对中国标准的采纳与内化。比如四大国际标准化机构一一国际标准化组织ISO、国际电工委员会（IEC）、国际电信联盟（ITU）、世界标准合作组织WSC对于中国标准的采纳。外化则指中国国家标准的走出去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相互之间的标准互认。

目前在“一带一路”建设实践中，政策有共识、规则有冲突、标准不匹配是具有一定共性的问题。比如相对于铁路的物理联通，中欧班列在通关上的手续问题、各国贸易的规则问题、各国海关的制度问题，往往才是货物运输能否高效畅通的关键。比如近期发生的波兰与乌克兰在公路运输规则上的冲突，就在一定程度上影Ⅱ向了中欧物联的稳定运行。

“软联通”的主要领域

目前，“软联通”主要涵盖了安全、投资、贸易、环保、防疫等方面内容。其一，由于一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内部安全形势不稳，长期受困于地区犯罪问题，因此“一带一路”警务与安全合作上的“软联通”一直深受相关国家重视，各国的执法安全合作也正在从一事一议转为制度化高水平合作，这也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政治和经济合作的必然结果。

其次，随着中国走出去的企业日益增多，投资领域正在成为“软联通”的重点。尤其是双边投资保护协定和避免双重征税协定更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鉴于“一带一路”基础设施项目往往具有资金需求量大、投资周期长、投资风险高的特点，迫切需要进行制度创新，尤其是拓展融资渠道，这更需要各国积极摸索、大胆尝试制度对接，不仅要鼓励本币融资和互设金融机构、积极发挥开发性金融机构的作用，支持多边开发银行和其他国际金融机构为大型项目提供融资支持，而且也要尝试以灵活方式吸收民间资本参与项目融资。

其三，在貿易方面，通关便利化、边境清关、海关互助、信息共享、精简海关和过境手续等方面将是共建“一带一路”国家“软联通”的重点。尤其是在海关通关等方面，近年来由于各国海关水平参差不齐，经常有问题暴露，制度上的整合、衔接已经成为当务之急。

其四，随着绿色“一带一路”理念的提出，环保合作也成为“软联通”的重要内容。2015年发布的《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就提到了在“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要明确生态文明的理念，指明要在保护环境、加强气候变化与生物多样性保护方面进行合作，共同建设绿色的丝绸之路。2016年8月，习近平主席在关于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座谈会上着重强调，要努力深化各方面的合作，尤其是在环保方面，要努力践行一直强调的生态文明理念，加大环境保护的力度，努力同沿线各国共同打造绿色的“一带一路”。2019年4月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发布了《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进展、贡献与展望》，明确要进一步推动绿色发展。目前，中国已经与30多个沿线国家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签署了合作协议，联合国也已将建设绿色的丝绸之路作为其2030年的可持续发展议程，100多个来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合作伙伴也一同成立了绿色发展国际联盟。这其中，绿色能源、绿色消费、绿色低碳智慧之路更是各国合作的重心。

其五，新冠肺炎疫情危机的暴发及蔓延，使卫生防疫成为“一带一路”“软联通”的当务之急。疫情的危机绝非一国可以解决，只有通过沿线国家加强卫生合作，构建基于维护叭民生命健康权的卫生健康共同体才可以应对。自疫情暴发以来，中国为维护人类生命健康权积极贡献中国力量，向意大利、塞尔维亚等19个国家派遣21支医疗队;向韩国、非洲等199个国家和地区出口医疗物资，广泛开展防疫合作。这其中有两个方面尤其成为“软联通”的重点：一是基于中国在医药科技、医药产业领域的优势，通过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提供口罩、检测盒、呼吸机的生产以及大数据的预测研判等公共卫生产品，提供中国标准;二是通过推动沿线国家与中国在中医药方面的合作，分享中医药的奇特疗效，提供中国方案。

“软联通”建设的破解之道

不可否认的是，当前“一带一路”的“软联通”也面临许多严峻挑战，主要表现为：

其一，部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法制、规则、标准上受制于西方思维，不顾自身的具体国情和人民的发展需要，人为地为中资项目制造了许多困难。对此必须加强对所在国的宣传与沟通，必须理直气壮地展示中国方案与中国道路，必须坚决与谣言、偏见做斗争。

其二，部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存在投机心理，试图在中国与西方大国博弈中两边获利。一些西方国家的企业利用在标准上的话语权排挤中国企业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是在电信领域更是成为竞争的焦点。中国企业尤其是优势行业应充分利用自身优势主动出击，让国际标准采纳中国标准，让中国标准成为国际标准。

其三，“软联通”需要政策、法制、规则、标准的联通，更需要懂政策、法制、标准的人才相通。“一带一路”的“软联通”建设急需通才也急需孵化通才的人才培养机制。相比于立足长远的“一带一路”留学生培养，各对口部门更需要加强短周期、快见效的跨国人才交流、国际人才培训等人才培养计划。

所有的规则与标准的背后，其实都有其特殊的利益。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过程中，由于“硬联通”与“软联通”的不同步，经常带来利益与规则的不同步。比如在重大工程建设项目当中，所在国在工程标准、环评、劳工保护、外资企业待遇、外资保护等规则上的差异甚至冲突，会对中国企业造成较大的困扰，也成为近年来西方国家对冲“一带一路”的常用手法。利益必须通过标准、规则与制度体系的匹配才能得到真正有效的维护，以中国为主要驱动力量的“一带一路”倡议，需要与之相匹配的标准、规则与制度体系，这正是“软联通”的重要意义所在。

储殷：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数字经济智库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