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恩
怒放又加了风声的无忌,阵阵芳香奋不顾身——狂野的玫瑰。
借风的马蹄逐梦。
纷繁的细蕊如星际的呼啸划过仰望的头顶。
没有秩序和戒律;没有模式和信条,任性而为。对古老的赞誉——娴静、娉婷、优雅与婀娜的词都不屑一顾。
拒绝贪婪的心,觑近的凝视,赞美的收藏,定格的封存……立志做蔓延的烟火,混沌的鸿蒙,决堤的洪流,飞絮的杳渺无踪。
有傲骨。闪电的果断,取义成仁的侠气,不屑于王者的隆恩,宠溺的花瓶,柔弱无骨的寒宫娇娃。纵情在风雨中,甘愿自毁!
亦不可探求底细,幽隐的内心携带锐利的芒刺。一切鲁莽的侵入与冒犯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请不要靠近她,嗅她,恶浊的呼吸会将她激怒,再厚的脸皮也会被划伤。
玫瑰——
高傲的怒放胜任凌霄的自由!
东风殷勤唤,终于被感动——黄玫瑰喷涌而出,黄金一样闪耀。熠熠生辉,香气幽幽。
小时候我家的院墙外有一丛黄玫瑰,每年五月,风雨不顾,如期盛开,迎风摇曳。那时,母亲唤它“姑娘”,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名字的由来,定是母亲喜爱,自起昵称,视为己出。
就像味蕾牢记着妈妈的饭菜香,我的嗅觉仿佛与黄玫瑰也有血缘,不论在哪里,只要见到黄玫瑰,总是心头一颤,凑近它,深深地嗅,或发一会儿呆,像回到故乡,回到亲人的身边。
遥远的忆念……
父母早已不在了,二姐嫁到另一个山沟。如今姐夫也病故了,她的两个儿子在外打工,一年四季,重重的大山包裹着她的孤独。
老宅成了谷地,春种秋收,那丛黄玫瑰无踪无影,但我的想念、无尽的乡愁永远是黄玫瑰的气息。深入骨髓。
我想在故乡再栽一丛黄玫瑰!
昨夜的风好大,白杨树呼啸,如一列列货车往天空里开。我驱车去往郊外的明湖,与黄玫瑰告别,并打开了音响,放出《你鼓舞了我》。深邃的歌声来自黄金的歌喉!
告别黄玫瑰并非我的本意,现实总是让浪漫的心脱轨。一条河流逼迫大地弯曲!
我知道当我再次归来,黄玫瑰将凋零。想再次见到它,就得等到下一个春天。有时,对一朵花有着执意的喜欢。
我的车子就停在星空的身边。去意徘徊。一会儿望星辰,一会儿嗅花香。俯仰都是沉醉。为了看清黄玫瑰,我打开车灯,将它从黑暗中请出,它紧簇的繁密是星光的姐妹。
我将离去,但黄玫瑰不能随行——正在盛开呀——青春的好时光。炽烈的宇宙爆发,缕缕的暗香是脉冲,是无限的能量。
突然窃笑了——黑夜里嗅花的人不应是气冲霄汉的大男人,应该是袅娜的花仙子,花容月貌的女神。
有时,男人见到了美,比女人的心还痴狂……
舞动的黄金——
一丛黄玫瑰独辟蹊径。
樱花纷飞了;碧桃卸妆了;杏花让步青杏;稠李和海棠只留下叶茂……而黄玫瑰顶着大风汹涌地开。
玲珑剔透又细蕊窈窕,芳馨的幽梦令呼吸流连。纯洁的美,妖娆的美,爱的迷醉。
它的气息可不是丁香那么急切和尖锐。有许多次,当丁香迎面走来,它身上的香味令我趔趄。而黄玫瑰绝不,它芳香宜人,让你灵魂倍感亲切。它能留住你的脚步,让你爱上深呼吸!
紧实的蕾,如一枚枚钻石翘望爱的莅临。含苞待放,欲言又止,暗示着美的秘密。敞开心扉的倾吐和表白不再迷离和犹豫。也有的摇落了花瓣,开始孕育子实,却保留了飘逸的璎珞,慈爱的垂顾与怜惜。
黄玫瑰正开着——
是热烈的追求与向往;是真诚的歉意和表达;是幽幽我心,坚贞的等待。
渴望爱的人,我想告诉你——学习黄玫瑰,从内心深处散发芬芳的气息……
春天的手上吐蕊的风雨。摇曳……
不必怀疑永恒的流失,人性之光的暗淡。黄玫瑰告诉你人间有真情,有望眼欲穿的等待。
一杯红酒的玫瑰,是否让人迷醉?一支暧昧的情歌能否颠覆预约的灵魂?!从野兽到人,我们付出了多少隐忍的克制;从人到野兽,道德在一夜间可以滑坡。
崇高的芬芬送达真爱的人,重重的暗影吞噬飘忽的心!
黄玫瑰为谁无眠,为谁孤独,为谁倾吐幽幽的芬芬?!它在暗夜里紧盯了不变的心,忠诚是它永远的赞颂!
呼啸的黄玫瑰,狂野的黄玫瑰,在黄昏里说女人的情,说男人的爱,说丈夫之美,說邻人之妻,也说:“我知道我爱你……”
于此,呼吸与倾听与受戒类同!
这个春天我云游的脚步四处花开——玉兰开在灵隐寺;碧桃开在濠河边;木香花开在姑苏;梨花开在千山;丁香开在明湖……
黄玫瑰开在辽河左岸——
它优异的品格引人注目,蝴蝶和蜜蜂都敬佩有加。它神性的手指点石成金。
都说立夏鹅毛稳,风却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一股劲儿,整日呼呼地吹,许多花都隐身了,可黄玫瑰柔柔的枝条星辰爆满,芳香之气摩肩接踵。闪闪的眸子注视你的呼吸。流连的脚步受宠若惊。
这些天,我总去黄玫瑰那里。它有香气,我有寂寞;它有佳期如梦,我有澄怀之心。幽幽之意畅所欲言。
时光在它的薄翼上流转,变幻莫测又稍纵即逝。弯弯的芳蕊是宇宙的锁钩。我凝视它,用好奇的心敲门——
世界的奥秘在幽隐之处。
一些山,一些河,一些道路,甚至一座磅礴的城市都被我们用旧了,提不起精神,那就请你往事物的深处去,做细微的钻刀和幽微的探头——
我从袅袅的细蕊顺藤摸瓜,奇幻的世界由此展开,神光曜曜,迷离又恍惚。
玫瑰是天地的同心结。永恒与芳香的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