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性服务出口技术复杂度、知识密度与经济增长
——基于贸易新动能培育视角

2022-04-12 01:55原小能王宇宙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生产性经济体密度

原小能,郑 洁,王宇宙

(1.南京财经大学 国际经贸学院,南京 210023; 2.南京大学 商学院,南京 210093)

一、引言

当前,数字经济方兴未艾,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提高了服务产品的可贸易性(张小溪,2021)[1],再加上区域服务贸易协定的逐步缔结,跨境服务成本大幅度降低,服务业全球化和碎片化趋势日益明显(Gootiiz,2009)[2],服务贸易正成为带动全球贸易增长的新引擎(裴长洪和杨志远,2012;李川川等,2021)[3~4]。全球贸易结构正逐步向服务贸易倾斜,2012—2019年,全球跨境服务贸易出口占全球出口总额比重从19.5%提升至24.5%,预计2040年服务贸易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有望提高到30%(1)数据来源:https://data.wto.org/。。

更加广泛的全球服务分工体系正在形成,交通运输、保险、金融、知识产权、通讯、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其他商务服务等生产性服务贸易占服务贸易的比重逐年增加,2019年已接近70%,生产性服务业的国际分工地位进一步提升。Soukhakian(2007)[5]、Katircioglu et al.(2007)[6]检验了金融服务贸易对日本、印度等国经济增长的正向促进作用;邱爱莲等(2014)[7]基于中国数据,发现生产性服务市场开放对制造业TFP有显著正向影响。发展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不仅能促进一国贸易结构升级,且能通过产业关联效应,推动本国其他行业尤其是制造业的效率增长(Francois,1990)[8]。一般认为,知识密集、技术密集、信息密集、人才密集的生产性服务业具有价值创造和增值的重要功能,是弥补产业短板、加快高端制造业发展的重要支撑,发展其出口贸易意味着以更高的位置参与国际分工,获取更多的附加值(2)在只考虑农业、制造业以及服务业的条件下,某地的农业出口比重越大,其国际分工地位越低,而服务业出口比重越大就意味着其国际分工地位越高(苏庆义,2016)。。

近年来,中国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发展迅速,2020年出口规模达到了16248.1亿美元,同比增长11%左右。然而,中国生产性服务业的出口规模虽然持续扩张,但在高端领域、高端环节与发达国家仍有较大差距(许宏强,2020)[9]。贸易理论指出,真正促进一国经济持续增长的不是贸易规模的扩大,而是贸易质量的提高(陈维涛等,2014)[10]。重量不重质式的贸易发展模式,增加了中国价值链位置低端锁定和贫困化增长的风险,难以满足高质量发展的新要求(裴长洪和刘斌,2019)[11]。由于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特征,简单规模扩张式的服务贸易模式可能使中国不仅无法摆脱粗放式的制成品贸易模式,又陷入服务贸易的比较优势陷阱中(马鹏和肖宇,2014)[12]。事实上,由于生产性服务业的知识密集特征,其在全球价值链上也更容易受到发达经济体的低端锁定。因此,能否通过生产性服务出口的方式参与国际分工获取持续增长也未可知。

本文立足于中国出口贸易“量高利微”、数字经济释放生产性服务贸易新动能的现实背景,从贸易质量的视角,讨论发展知识密集型的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以更高端的形式参与全球分工能否为经济增长提供新的动能。当前,国际分工由产业分工衍生出更加细化的产品分工,并深化为要素分工,简单使用出口结构指标无法有效刻画当今世界复杂多元的国际分工状况。本文采用Hausmann et al.(2007)[13]提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以下简称EXPY)测度某一经济体在国际生产性服务分工中的地位,该指标越高表明某一经济体更容易处于全球服务价值链的高附加值环节(杜运苏,2014)[14],能有效刻画出口贸易质量。基于此,使用EXPY指数测度各经济体在全球服务价值链中的位置与贸易质量,检验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能否为高质量发展注入新的动力源泉。进一步地,考虑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特征,通过检验技术创新机制的存在性、分析知识密度的异质性等方式验证这种经济增长模式是否属于技术驱动型,探讨在生产性服务业领域塑造贸易新动能的可行性。

二、文献综述

提升EXPY对一国(地区)的经济增长具有重要意义(Hausman et al.,2007;杨汝岱和姚洋,2008)[13][15],Hausmann & Hidalgo(2010)[16]指出更高的产品复杂度提高了出口企业的比较优势,EXPY的提升甚至是发展中经济体实现“蛙跳”的有效路径。Jarreau & Poncet(2012)[17]等利用中国数据证实了提高EXPY有助于整体经济的增长。不过,也有文献指出并未发现EXPY提升与经济增长之间有显著的正向关系(Gillesa,2013)[18]。甚至有研究认为,技术复杂度提升是一种偏离自身“比较优势零值”和“资源禀赋”的资本深化行为(杨汝岱和姚洋,2008)[15],由于缺乏相应的人力资本,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可能以牺牲要素配置效率为代价(魏楚和沈满洪,2008)[19]。

研究结论的不一致可能与EXPY的增长驱动机制有关。相对于简单规模扩张,提高EXPY会通过干中学促进微观创新、倒逼企业改善要素配置、提升技术含量、降低贸易不确定性等与技术创新密切相关的机制影响经济增长(郭娟娟和李平,2016;陆云航,2017)[20~21]。然而,技术创新机制的实现不仅需要相当规模的研发投入和优质人力资本,还会面临较大的不确定性,受地区发展、要素密集度等异质性影响较大,有可能导致EXPY的提升对经济增长存在非线性影响(陈晓华和刘慧,2012)[22]。此外,对发展中经济体而言(尤其是以加工贸易为主导的经济体),EXPY的提升可能只发生在国外的价值增值环节(Johnson & Noguera,2012)[23],发展中经济体自身的EXPY并未得到提升(杜修立和王维国,2007)[24]。

数字经济时代,跨境链接、跨界链接、全域链接的成本极大降低,有效推动了服务贸易特别是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发展(裴长洪和杨志远,2012;江小涓,2021)[3][25],服务贸易EXPY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愈发重要。戴翔(2011)[26]证实了服务贸易EXPY提升与经济增长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马鹏和肖宇(2014)[12]利用G20国家的数据指出服务贸易EXPY对产业转型升级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Stojkoski et al.(2016)[27]指出服务出口的复杂性可为经济增长提供额外途径,出口商品中拥有更复杂服务的经济体可能具有更高的增长潜力。目前,关注生产性服务贸易EXPY与经济增长的文献较少,蔡伟宏和李惠娟(2016)[28]指出提高生产性服务贸易EXPY有利于制造业自主创新,对发展中经济体作用更大;杨玲和郭羽诞(2014)[29]发现高技术密度生产性服务的增加可以促进长期包容性增长,而低技术密度的提升只能促进短期增长。此外,还有文献探究了生产性服务业进口技术复杂度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原小能和吕梦婕,2017)[30]。

生产性服务业的出口规模扩张虽然意味着参与国际分工位置的提高,能够获取更高的贸易收益。但当前国际分工体系正由产业分工向产品分工、要素分工演进,单纯使用生产性服务贸易出口规模指标无法科学刻画日渐复杂的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为此,有必要深入到贸易质量层面,从出口技术复杂度视角,讨论提升生产性服务EXPY能否为经济增长注入新的动能。本文的研究特色如下:一是立足数字经济时代全球服务价值链深度调整与重塑的现实背景,从贸易质量视角, 选择EXPY指标研判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能否促进经济增长;二是基于传统贸易理论框架,厘清生产性服务EXPY的增长驱动机制,检验提升生产性服务EXPY是否通过技术创新机制实现经济增长,分析生产性服务EXPY提高能否为经济增长提供新的动力源泉;三是考虑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内涵,重新构建生产性服务EXPY指标,讨论知识密度差异对生产服务EXPY的经济增长效应的异质性影响。

三、典型事实与理论机制

(一)指标设计

使用Hausmann et al.(2007)[13]提出的EXPY指数进行测度,该指标由各个行业的显示性比较优势(RCA)加权各经济体的人均收入计算而得。一般而言,一国(地区)生产一种产品的RCA越大,其生产该产品的劳动生产率就越高;并且,根据比较优势理论,高收入水平的国家(地区)更倾向于也更有能力生产高技术复杂度的产品,更容易处于全球价值链中的高附加值环节(杜运苏,2014)[14]。总之,出口技术复杂度越高意味着国际分工位置越高。计算步骤如下:

(二)典型事实

计算2006—2018年间不同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并按收入水平划分,逐年对比了高、中、低收入经济体生产性服务EXPY的差异(图1)。不同收入水平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大体呈现低收入<中等收入<高收入的特征,这与多数学者的研究结论一致,即高收入水平的经济体更容易处于全球价值链中的高附加值环节,生产高技术复杂度的产品。

图1 生产性服务EXPY的动态变迁

其中,低收入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缓慢,在部分年份甚至呈下降趋势,在中后期生产性服务EXPY远低于中等收入经济体。与低收入经济体相比,中等收入经济体生产性服务EXPY的状况有所改善,除2009年外基本呈持续上升的趋势,但与高收入经济体维持着较稳定的相对差距。高收入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呈明显的上升趋势,且绝对值要远高于中、低收入经济体。总之,所有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在2009年有明显拐点,可见金融危机对生产性服务的出口竞争优势影响较大。并且,中低收入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无论是在规模还是增速上都要远低于高收入经济体,表明生产性服务国际市场的竞争优势培育更为艰难,通过提升生产性服务EXPY促进增长可能面临较为严苛的约束条件。

进一步地,利用2006—2018年样本经济体生产性服务业EXPY指数与人均GDP数据(对数)绘制散点图,并按收入水平分组。如图2所示,低收入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EXPY分布在8.8~9.2,中等收入经济体的分布在8.8~9.4,高收入经济体则在9~9.8,符合收入水平越高EXPY越高的理论预期。从EXPY与人均GDP间的关系看,散点分布总体呈现明显的向右上方倾斜的分布趋势,生产性服务EXPY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较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其中,低收入经济体生产性服务EXPY与人均GDP之间的正相关关系最弱,高收入经济体生产性服务EXPY与人均GDP间的正相关关系最强,中等收入经济体居中。考虑到EXPY实质上与各经济体RCA相关,这可能与不同经济体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内部结构有关。由于生产性服务EXPY的创新属性,知识密度较低的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可能并不利于经济增长。

图2 生产性服务EXPY与经济增长的散点图(按收入水平分)

(三)理论机制

产品(服务)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能够为经济发展提供新的持续稳定的增长动能,通过国际/国内市场竞争、干中学、反向技术溢出和产业关联等机制促进技术创新,进而影响经济增长。具体影响因素:第一,更高的国际竞争优势。EXPY提高意味着经济体拥有更高技术含量的产品(服务),掌握着价值链增值的关键环节,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优势更强,获得的贸易收益也就越多(陈维涛等,2014)[10]。相对而言,低技术产品的附加值较低,处于国际分工的低端,更容易面临恶性价格竞争,也容易招致进口国以反倾销为由实施的贸易保护。第二,更大的国内创新压力。从事生产高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生产性服务企业面临的国内市场竞争一般也更加激烈,经由示范效应和倒逼机制,增加国内企业技术创新压力,促使企业加大研发投入或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实现技术创新(郭娟娟和李平,2016)[20]。第三,更多提升空间的干中学效应。参与国际市场能提供更为广泛的商业实践,积累新的知识,在实践中创新,即所谓的干中学效应。由于创新在产品间的非均衡性分布,不同产业的技术提升空间也不一样,出口高、中技术的产品能提供更强的干中学效应(陆云航,2017)[21]。国际市场能够为知识技术密集型的生产性服务业提供更为宽广的技术变革空间,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能够发挥更强劲的干中学效应。第四,更频繁的反向技术溢出效应。为满足国外消费者对高技术复杂度生产性服务的需求,发展中经济体会选择直接应用国际先进技术,产生反向技术溢出效应,而发达经济体跨国公司在零配件与原料上的配给,又会使得参与加工贸易的发展中经济体EXPY实现快速升级(Van Assche,2010)[31]。知识技术密集型的生产性服务业的技术创新比传统制造业更加频繁密集,在工艺改进、流程重塑、数字化改造、产业链重组及管理方法、商业模式和经营理念等方面都存在较高的反向技术溢出可能性(王子先,2012)[32]。第五,有效的产业关联效应。作为产业发展的润滑剂和纽带,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会通过与其他产业融合互动深刻影响整体经济发展进程。生产性服务业作为最重要的中间投入品的组成部分,其自身质量和技术水平的提升,不仅有利于促进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还间接地改善了其他产业的运行效率、技术水平和人才储备的境况,拉动经济的整体增长。

四、实证检验

(一)模型设定

构建如下内生增长模型:

Yit=AitKitα1Litα2

(1)

其中,Y表示经济发展水平,A是技术进步,K是资本投入,L是劳动力投入,i表示经济体,t表示年份。两边取自然对数得:

lnYit=α1lnKit+α2lnLit+β1lnAit

(2)

取滞后一期为:

lnYit-1=α1lnKit-1+α2lnLit-1+β1lnAit-1

(3)

(2)式减(3)式可得:

lnYit-lnYit-1=α1(lnKit-lnKit-1)+α2(lnLit-lnLit-1)+β1(lnAit-lnAit-1)

(4)

(4)式可近似转化为如下增长率模型:

Yit_add=α1Kit_add+α2Lit_add+β1Ait_add

(5)

参考Hausmann et al.(2007)引入生产性服务出口技术复杂度、人均GDP等影响技术进步的相关变量,计量模型构建如下:

(6)

其中,lnES代表当地的生产性服务EXPY水平取对数表示,lnPGDP为当地人均GDP水平,同样取对数表示,X为政府干预、自然资源禀赋等一系列影响经济增长的变量,μ表示随机误差项。

(二)变量选择

1.核心变量

2.控制变量

人均GDP(PGDP),人均GDP越高,表明该经济体收入水平越高,拥有更高的经济发展基础,技术水平也就越高;资本增长(K_add),由固定资产形成额的增长率表示。投资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高投资能够提供足够的资本支撑,促进增长;劳动力增长(L_add),由从业人员增长率来表示。人的重要性在经济增长中不言而喻,人口红利的释放被认为是解释东亚地区增长奇迹的关键因素;政府干预(Gov),用一般政府最终消费支出占GDP的百分比表示。政府干预可能会通过影响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的方式对经济发展产生间接影响(丁菊红和邓可斌,2007)[33];自然资源(Resource),用矿石、金属及燃料出口占商品出口的比重作为其代理变量。自然资源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是双重的,过度依赖自然资源会使经济体陷入“荷兰病”,削弱投资活力以及创新动力,导致产业单一化、低端化,不利于经济增长(冯宗宪等,2010)[34];产业结构(Ind),用第二产业产值占比衡量。产业结构优化存在空间溢出效应,能为经济增长提供“结构红利”,提升经济增长效率(于斌斌,2015)[35];城镇化率(Urban),用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衡量。城镇化建设主要通过人口城镇化、土地城镇化以及城镇建设三条途径促进经济增长(郑鑫,2014)[36];对外开放程度(Open),用商品贸易的进出口总额占GDP比重衡量。对外开放会带来经济体商品、服务、要素和技术在国际范围内的双向流动,优化资源配置效率,促进经济增长。

(三)数据说明

为保证数据的可用性和准确性,剔除数据缺失严重的样本后,最终选取104个国家(地区)作为研究样本。考虑到2005年以前各国生产性服务业数据缺失严重,选择时间跨度为2005—2018年。因此,样本共涉及104个国家(地区)14年的数据,共计1456个样本。所有的价值变量均作2000年的不变价平减处理。生产性服务出口数据来自WTO数据库,其他数据源自世界银行的世界经济发展指标统计数据库(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 Database)。所有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1。

表1 描述性统计

五、实证分析

(一)内生性分析

使用跨国面板数据,一方面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指标缺失问题,难以全面考虑经济增长的影响变量,被解释变量与随机误差项存在的相关性;另一方面,经济增长反向提升了生产性服务国际分工位置,发达地区拥有更高的生产性服务EXPY,存在双向因果问题。尽管固定效应模型能处理由遗漏自然资源禀赋、地理特征等与解释变量相关的变量产生的非观测效应,但为进一步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在固定效应模型的基础上使用工具变量法处理内生性问题。

一般考虑绝对外生的自然地理变量作为工具变量(InstrumentalVariable,IV)。现阶段,大规模的跨国贸易还是会依赖海上运输,沿海国家的贸易活跃度要普遍高于内陆国家。贸易与增长研究领域,多选择一国是否是沿海国家作为工具变量(IV_landlock)。本文参考Lai(2006)[37]的做法,令内陆国家为1,并排除西欧和中欧国家。同时,考虑到生产性服务业知识密集、技术密集、人才密集的行业特征,从事生产性服务贸易时,语言因素可能更加重要。英语作为世界语言,是主流的通用语言。为此,选取一国官方语言是否是英语(如果是英语,令其为1)作为另一个工具变量(IV_language)加入模型。

(二)IV结果分析

综合使用上述两类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回归,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其中,(1)、(4)式仅考虑了生产性服务EXPY和人均GDP,(2)、(5)式引入了资本和劳动力增长,(3)、(6)式引入了其他控制变量。所有模型中,生产性服务EXPY相对位置至少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生产性服务EXPY攀升度至少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这说明生产性服务EXPY相对位置的提升(与前沿差距的减少)能有效提高经济增长速度。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主要依靠先进的科技水平和管理技术,直接体现在经济体的国际竞争力和全球服务价值所处的位置上。所以,生产性服务EXPY越高,经济体参与国际分工获得附加值也就越多、贸易收益越大,也就越能带动本土经济增长。

表2 两阶段最小二乘回归结果

表2(续)

控制变量中,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的估计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这表明固定资产投资的增加,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必要的资本投入;劳动力增长率指标不显著,可能是因劳动力规模增长同时扩大了人口规模,人均GDP没有显著提高;人均GDP指标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高收入经济体得益于已有的发展基础,增长速度更快;政府干预指标不显著,可能是因各经济体的政府干预情况差异较大,影响了估计结果;自然资源指标在5%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各经济体普遍存在过度依赖自然资源禀赋而忽视创新发展的“荷兰病”现象;产业结构指标显著为正,表明产业结构的优化确实为经济发展带来了“结构红利”;城镇化率指标不显著,城镇化建设并没有对经济增长起到促进作用;对外开放指标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对外开放程度的扩大加速了要素流动,有效改善了资源配置,促进了经济增长。

生产性服务EXPY与增长之间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而导致内生性问题。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有效强化了经济体参与国际分工的竞争优势,增强了其贸易获利能力;而经济增速加快也为经济体提供了更多有助于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专业人才、优质资本、先进技术等优质要素,有效提升了生产性服务EXPY。本文通过D-W-H检验,检验模型中的核心解释变量是否存在内生性问题,如表3。基于选定工具变量进行最小二乘回归(2SLS-IV)和不使用IV回归估计结果比较的D-W-H检验结果表明,使用工具变量进行2SLS-IV估计的回归结果与后者有明显差异,D-W-H检验值在1%的水平下拒绝了两类模型不存在明显差异的原假设,表明核心解释变量ES_POS(相对位置)、ES_UP(攀升度)存在较为明显的内生性问题。

表3 内生性问题检验

关于选定的工具变量是否有效,反映在2SLS-IV中的一阶段回归结果中。由表4第(1)~(3)列可以发现,是否是沿海国家的工具变量对于EXPY相对位置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负,即二者存在高度负相关关系;是否官方语言为英语工具变量对于EXPY相对位置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即二者存在高度正相关关系。从表4第(4)~(6)列可以得出,是否是沿海国家工具变量与EXPY攀升度存在高度正相关关系;是否官方语言为英语的工具变量与EXPY攀升度存在高度负相关关系。一阶段回归结果表明,选取的工具变量满足检验条件。

表4 一阶段回归结果

各项检验均表明模型的设定是可靠的,如表5。其中,Kleibergen-PaaprkLM统计量在1%的水平下均拒绝了“工具变量识别不足”的零假设,无论是单IV还是多IV都是有效的。检验被包括的工具变量是否与内生变量相关(IV“弱识别”检验)的Cragg-DonaldWaldF统计量和Kleibergen-PaaprkWaldF统计量均大于Stock-Yogo检验在10%水平下的临界值,拒绝IV弱识别的假定,选取的工具变量不存在弱识别问题。Hansen J统计量分别为0.129、0.001、0.601、0.397、0.118以及0.144,不能在10%的显著水平下拒绝至少有一个IV不是外生的原假设,选取的IV是外生的。综上所述,识别不足、弱识别和过度识别检验均表明选取的工具变量是合理的。

表5 模型有效性的诊断性分析

(三)稳健性检验

为保证估计结果的稳健可靠,从以下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验证生产性服务EXPY能否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首先,将核心解释变量生产性服务EXPY的相对位置(ES_POS)以及生产性服务EXPY的攀升度(ES_UP)分别滞后一期代入模型,检验结论是否成立;其次,在模型扰动项可能存在异方差或者自相关的情形下,使用GMM对模型进行回归可能是更好的选择;再次,如果所选取的工具变量中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那么2SLS-IV估计就可能存在偏差,为此,采用工具变量LIMI方法(IV-LIMI)对原假设进行重新估计以验证结论的稳健性;最后,将两个核心解释变量生产性服务EXPY的相对位置(ES_POS)以及生产性服务EXPY的攀升度(ES_UP)分别作前后缩尾1%处理,检验回归结果的稳定性。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1)~(4)列中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而(5)~(8)列中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负,核心变量系数的符号、显著性与前文一致,工具变量的识别不足、弱识别和过度识别三类检验证明工具变量的选择是有效的,证明了结论的稳健性。

表6 稳健性检验

六、生产性服务EXPY能否成为贸易新动能

加工贸易等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的规模扩张主要依靠劳动力成本优势打开国际市场,换取低附加值的贸易收益,这属于传统的贸易旧动能。一般把新动能理解为新产业、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等由旧的经济体演化升级而来的新经济模式。当前,知识密集、技术密集、信息密集、人才密集及契约密集的生产性服务业,已逐渐成为培育新动能的重要主战场(杨晨和原小能,2019)[38]。那么,发展代表贸易质量的生产性服务EXPY能否提高贸易获益,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贸易新动能?本部分深入到机制层面,考虑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内涵,检验提升生产性服务EXPY对培育贸易新动能、促进经济增长的真实性。

(一)技术创新机制是否成立

生产性服务EXPY能否成为促进经济增长的贸易新动能,取决于其增长驱动机制是否具有技术创新属性。理论上,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引致的增长机制都可认为与技术创新有关,为检验这一机制是否成立,引入专利申请数(非居民)作为刻画各经济体技术创新水平的代理变量,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7)

其中,技术创新由当地的专利申请数(非居民)取对数表示;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K_add)由固定资产形成额的增长率表示;劳动力规模的增长率(L_add)由就业人员增长率来表示;生产性服务EXPY由当地的生产性服务EXPY水平取对数表示,X为政府干预、自然资源禀赋等一系列影响技术进步的变量,μ表示随机误差项。

回归结果如表7。其中,生产性服务EXPY相对位置的回归系数至少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即随着生产性服务贸易参与国际分工位置的上升,经济体技术创新水平也有所提高。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会有效提升国际贸易竞争优势,经济体为巩固强化自身优势会进一步加强研发投入,并经由竞争效应、干中学及反向溢出等机制促进生产性服务出口企业技术创新。在此基础上,经由人力资本流动、知识外溢及产业关联效应,技术创新会通过生产性服务进一步扩散到非出口企业和其他行业企业,实现整体技术水平的提高。生产性服务EXPY攀升度的系数显著为负,同样验证了生产性服务贸易国际分工位置的上升能够显著提升技术创新水平。目前,技术创新被普遍认为是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新动能。因此,知识技术密集的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能够通过技术创新这一渠道促进经济增长,有可能培育出推动经济增长的贸易新动能。

表7 技术创新机制检验

(二)知识密度的差异性分析

生产性服务业虽然在整体上具有知识技术密集型特征,但在其行业内部仍存在知识密度的差异性。相对而言,运输服务和建筑服务的发展更多依赖资本和传统劳动力要素,而金融服务、知识产权服务、信息技术服务等更多依赖知识和高级人才投入。因此,如果生产性服务业中高知识密度行业的EXPY提升的经济增长效应更为明显,则在一定程度上可证实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的经济增长效应具有技术创新属性,能够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贸易新动能。考虑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内涵,深入到知识密度层面,在生产性服务业内部重新判定EXPY的贸易新动能效应。参考郭晶和杨艳(2010)[39]的观点,按低知识密度和高知识密度分类重新确定权重,运用改进的EXPY指数分析不同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效果。

表8汇报了回归结果。其中,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的相对位置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且EXPY的攀升度系数显著为负,这表明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对经济增长产生了正向影响。由于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在生产过程中依托于先进的技术水平以及科学的管理模式,技术创新是提高EXPY的主要路径。并且,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在全球价值链中占据附加值较高的环节,参与国际分工能够显著提高贸易竞争力,带动经济增长。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的相对位置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而其EXPY的攀升度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会对经济增长产生负向影响。究其原因,可能是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在不断提升EXPY的过程中,无法直接通过技术创新途径实现经济增长,并且需要以资源要素的过度消耗为代价,同时,产业附加值不高,在国际贸易过程中的获利能力较弱,无法为经济增长提供足够的贸易动能,反而有可能因为过多占据生产要素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

表8 生产性服务EXPY的知识密度异质性分析(3)按知识密度的高低,本文将建筑服务和交通服务划分为低知识密度行业,将保险服务、金融服务、知识产权服务、信息技术服务、其他商务服务等划分为高知识密度行业。

为保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在模型中同时考虑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和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列3、列6),并纳入低知识密度和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之比(列7)重新回归,回归结果支持了前文的结论,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有利于经济增长,而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并不利于经济增长,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所占比例越高,经济增速就越慢。因此,可以从EXPY这一指标的构成角度给出解释。EXPY本质上是细分产业RCA与人均GDP的加权和。从而,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业RCA的提高,并不能带来经济增长。国际贸易并不一定带来产业的转型升级,发展中经济体有可能会长期止步于低水平、低技术含量的初级产品加工,陷入“国际贸易陷阱”(Matsuyama,1992)[40]。

这一结论与杨玲和郭羽诞(2014)[29]的研究相似,他们采用动态面板模型研究发现,高技术密度生产性服务的提升可以促进各国的长期包容性增长,而低技术密度的提升只能促进短期经济的增长,不利于各国的长期经济发展;陈晓华等(2012)[22]的研究也发现不同要素密集型产业的赶超行为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效应可能并不相同。事实上,戴翔和张二震(2011)[41]的研究早就发现中等技术层面的赶超对中国经济增长和出口产生正效应,并且远大于其他技术层面的赶超。考虑到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内涵,行业知识密度的差异必然会产生异质性的贸易动能培育效应。当前,国际经贸形势日渐复杂,各种新技术、新经济层出不穷,在全球(服务)价值链视角下,简单将生产性服务贸易与传统加工贸易区分开来,认为出口生产性服务就是提高了一国(地区)的国际分工位置远远不够。特别是对于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业而言,如果仅注重其规模扩张,或者满足于相关产业的EXPY提升,则很有可能被锁定在全球服务价值链的低端环节,影响新形势下贸易新动能的培育。

七、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104个国家(地区)2005—2018年的跨国面板数据,通过理论与实证检验了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与经济增长速率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验证了生产性服务EXPY的创新驱动机制,同时考虑服务产品的差异性技术内涵,将生产性服务业按照知识密度划分,探讨其作用于经济增长的不同效应。研究发现:第一,生产性服务EXPY提升会通过市场竞争、干中学、反向技术溢出以及连锁拉动等机制影响经济增长,并且相较于传统贸易增长机制,上述路径被赋予了更强的技术创新属性;第二,提升生产性服务EXPY的确能够促进经济增长速度提高,并且主要通过技术创新机制实现,符合贸易新动能的内涵;第三,高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业EXPY提升对经济增长产生正向影响,而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业EXPY提升对经济增长具有负面影响,生产性服务业内部的结构升级对于培育贸易新动能同样重要。

得到启示如下:首先,重视贸易质量提升,促进生产性服务EXPY提高。简单区分生产性服务贸易与传统加工贸易,认为出口生产性服务就是提高了一国(地区)的国际分工位置远远不够,要实现由贸易规模扩张向贸易质量提升的转变。中国应有意识积累前沿生产技术,主动提升高端产品的生产能力,提升生产性服务EXPY,培育产业自身国际竞争优势,在国际贸易和全球(服务)价值链中占据有利位置。其次,优化生产性服务贸易结构,承接更多高知识密度服务外包。中国曾凭借低廉劳动力成本和大规模经济体量等优势参与国际分工,逐步提高了生产性服务EXPY。然而,低知识密度生产性服务EXPY的提升反而会使贸易发展陷入比较优势陷阱。因此,要突破传统静态比较优势的束缚,重视生产性服务业内部结构升级,在高知识密度行业投入更多的生产要素,积极培养高素质人才,努力提升产业国际分工层次。最后,营造优越的外部条件,助力生产性服务贸易转型升级。生产性服务业是塑造贸易新动能的主要阵地,中国应该加快推进制度型开放,构建与国际通行规则相衔接的制度体系,为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发展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与此同时,在加强与贸易伙伴交流与合作的基础上,促进优势产业的融合互补和有序竞争,巩固中国在全球(服务)价值链的原有节点位置,并努力实现价值链的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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