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会待客记

2022-04-08 22:01张文欣
牡丹 2022年7期
关键词:待客笔会牡丹花

张文欣

待客,就是接待、招待客人,这是很普通的民间日常用语,似乎很少用作书面语言的,它却源自古老的典籍,如《墨子· 七患》:“民力尽於无用,财力虚於待客。”如《史记 ·孟尝君传》“孟尝君待客坐语”等。

当然,待客,总是和客人联系在一起的。

1982年,洛阳市人大常委会做出了举办“洛阳牡丹花会”的决定,1983年开始举办第一届牡丹花会,并以一个城市的名义,向四海宾朋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缘于洛阳历史文化名城的魅力,缘于“洛阳牡丹甲天下”的名声,也缘于“洛阳牡丹花会”这个充满诗意的召唤,全国各地的文朋诗友纷纷在阳春四月,牡丹花开的时节来到洛阳。

洛阳人好客,洛阳搞文学的人也更好客。于是,待客,就成为牡丹花会期间洛阳文学人的一项重要任务。

我是1982年从豫西师范调到洛阳地区文联工作的,从1983年第一届牡丹花会开始,我就和“牡丹花会”结缘,以后几乎每一年牡丹花开时节,我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待客”的任务,直至退休之后,仍然余音不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在快乐着的同时,我却也真切地体味了“待客”过程中的种种滋味。

1983年4月,洛阳地区文联举办了《洛神》作品颁奖会和牡丹笔会,来宾中有时任中国作协书记处常务书记的葛洛、河南省文联主席于黑丁,以及著名作家、诗人吉学沛、朱可、青勃、塞风(李根红)、王恩宇,获奖作者吴若增、曹彭龄(曹靖华之子)等。除了会议和采风,印象较深的是在葛洛住处开的一个座谈会。葛洛曾任《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是著名的编辑家,他主要谈编辑工作的重要和甘苦,语重心长,令人感动。还记得,《洛阳日报》催要活动消息的稿子,晚上7点多才通知我,要求9点以前送到报社,第二天见报。

1984年牡丹花会期间,河南省作协在洛阳召开农村题材作品研讨会,洛阳地区文联是会议的承办方。南丁、张有德、郑克西、段荃法、张一弓、叶文玲、田中禾等省内著名作家全部与会,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钟山》《芳草》《广州文艺》等杂志社都派人参会。后来河南文学界对这次座谈会评价很高,认为对河南作家创作理念、创作方法的转变和提升,催生优秀作品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张一弓、叶文玲和田中禾后来陆续推出了在全国产生影响的中短篇小说作品。我作为会务人员,参与了这次座谈会的全过程,由于会议事务繁杂紧张,常常忙到深夜,最突出的感觉就是累,会议结束,我这个从不会在白天睡觉的人,竟在当天下午一口气睡了5个小时!

1986年河南省行政区划调整,地市合并,我开始到洛阳市文联上班,随即参加市整党扶贫工作组到嵩县工作。第二年春,县里工作尚未结束,就通知我参加市文联召开的牡丹花会文学活动的筹备会,并“加封”我为文学活动接待办公室主任,成员有梅艺辛、杨丙彦、韩国平等人。这一年牡丹花会期间的文学活动主要有郑、汴、洛三市笔会,从4月3日开始至20日结束,历时半个多月,第一阶段在栾川县举办,第二阶段在洛阳市区进行。郑州有刘思、黎婴、寇云峰等人,开封有王基、黄浦生、赵国栋等人。三市笔会是个创举,改变了那种走马观花式的采风参观模式,而是在互相交流的基础上,扎扎实实地搞创作,出作品。这种形式颇有成效,也很受作者欢迎。从洛阳牡丹花会肇始的三市笔会,以后轮流坐庄,每年一届,相继在开封和郑州举办。后来许昌和新乡也陆续加入,成了五市笔会,成为20世纪80年代河南文学界的一道风景。

笔会进行期间,《山西文学》编辑部主任禹晓元和毕星星来访,由于接待经费紧张,我在家中设便宴招待他们。后来还有《北京文学》《莽原》来的朋友,省文联《散文选刊》也在洛阳举行了颁奖会,尽管日程极为紧张,但我还是努力尽了自己的地主之谊。

三市笔会结束,第二天就开始接待参加豫沪作家笔会的上海作家,这个队伍阵容庞大,其中有王西彦、钱谷融、黄裳这些文坛宿老,也有陈村、朱大可等新生代的小说家和评论家,还有巴金的弟弟李济生等人,省作协的郑克西副主席和杨晓杰陪同。除了参观访问,还安排了一次和洛阳作者的座谈会。

1987年的文学接待活动至4月25日结束,我此时的感觉已是“疲累不堪”!后来还有一件事印象深刻:花会过后不久的一次文联工作会议上,领导宣布:由于经费紧张,今年凡是花钱的活动都不再搞!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年的牡丹花会,四面八方文学界的朋友仍是络绎不绝来到洛阳。我记得后来曾接待过的朋友有《小说选刊》原主编冯立三、《当代》副主编汪兆骞、外文版《中国文学》的野莽等。我们也依然是忙碌着,紧张着,也快乐着和感慨着。而文学活动也逐渐扩大了边界,有些热心的企业和个人也介入其中。

1994年牡丹花会期间,文学笔会就由市作家协会和洛阳石化工程公司联合举办,前一年我的报告文学《灿烂人生》产生了影响,我在这个公司说话似乎也有了一些影响。接待的食宿行主要由公司負责,我负责邀请、陪同和组织报告会。我的几个邀请电话,使时任全国作协书记处书记、《诗刊》主编的杨子敏老师放弃了赴海南的一个重要诗歌活动,转而他又动员邀请了老作家雷加和《人民文学》主编程树榛等人来洛。说实在话,那次的接待并没有令人多么满意,让我一直心怀愧疚。特别是雷加老,这个战争年代就参加革命,写工业题材的老前辈,50年代曾来到洛阳拖拉机厂体验生活,并发表了几篇报告文学,他专门带来了作品的复印件,很想寻访当年他写过的主人公。尽管我做了安排和努力,但终究没能收获圆满的结果。其中可能与我太忙、顾此失彼有关。

这次花会期间,还有张一弓等人的签名售书活动,地址就在王城公园门口的作家书社。作家书社是市作家协会主办,李凖题写的牌子,当时在洛阳还是有一定影响。另一位签名售书的台湾武侠小说作家卧龙生,他原名牛鹤亭,原籍河南南阳。台湾作家一行有十多人,为首的是小说家呼啸(胡秀),牛和胡都是从大陆到台湾的原国民党老兵。陪同他们的还有《海峡》执行主编金沙水。他们首先和我取得联系,后来我又通知了市台办的负责人,期间还开了一次座谈会。

1995年春是第十三届牡丹花会,新上任的文联主席老兄,想要搞一次大活动。最初的计划是想请参加过洛阳解放战役的老战士作家艺术家前辈来洛阳聚会。其实这个想法最初是我提出的,这些年来,我陆续接待过的作家中的王愿坚、茹志鹃、邓友梅都是参加过洛阳解放战役的老战士,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个队伍中还有冯牧、白桦、丁峤等人,如果请他们来洛阳聚会,显然是一次很有意义很有影响的活动。

这年的三月,我专程赴北京。洛阳老乡阎连科极为热情,基本上全程陪同。当时正值两会期间,我们去香山饭店见了正在开政协会的邓友梅,但他因故不能赴洛。后来我又先后和丁峤(原文化部副部长)、陆柱国(八一电影厂原副厂长)通了电话,他们表示也不能参加。冯牧住院,更无希望,原拟的计划看来不能实施了。但和主席联系后,他不想放弃,执意要搞一次文学笔会,让我在北京继续邀请人。借助杨子敏老师和阎连科的大力帮助,总算请到了几个人,连同河南本地的作家,笔会的规模基本确定。

4月13日笔会正式报到,定名为新生牡丹笔会,由洛阳新生集团提供经费赞助,北京来的杨子敏、李凖、阎连科是洛阳老乡,另有周明、阎纲。原邀请的还有刘震云、毕淑敏,后来因故都不能来了。毕淑敏还给我写了一封表示歉意的信。河南的有南丁、李佩甫,还有来自杭州的叶文玲。文玲身份特殊,是我老师叶鹏先生的妹妹,她曾是河南省文联的专业作家,后调回家乡,任浙江省作协主席。第二天在市委会议室安排了隆重的见面会,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参加,市委书记和作家代表杨子敏、阎连科、叶文玲都讲了话。从北大毕业的市委书记在讲话中还特别提到自己也有一个作家梦,使在座的作家们感到亲切,似乎也更印证了文学强大的诱惑和魅力,连市委书记也不放过。

笔会18日结束,历时5天,其中安排了许多参观、游览内容,还有文学报告会和电视台、报社的采访等等,也算是当时很有影响的一次活动。但花会开幕式那天有个插曲给这次活动留下了阴影。那天我和文联副主席张德良负责陪同,但只给了两张主席台上的观礼票,并指定是杨子敏和周明的,其余只是可以进入会场的出席证。这引起了作家们的不满,我也觉得此举欠妥,大约经办此事的领导和人员考虑的只是级别,而没有考虑到作家们巨大的文化影响力,这实际上是对文化、对作家的不尊重。正在此时,电影演员刘晓庆来了,她不仅可以上主席台,还有一大帮人前呼后拥。她认出了几个作家,连忙跑过来打招呼,连称老师。这一幕使作家们受到更大的刺激,立即表示不参加开幕式了,要走。我心里也有气,但作为东道主,还是想了个圆场的办法,提议去附近的西苑公园游览。在开幕式巨大的声响中,我陪同南丁、阎纲、叶文玲等作家们在西苑公园中散步赏花、吹牛聊天,也算别有意味。

笔会结束后紧接着是阎连科的签名售书活动,前几天连科编剧的电视剧《乡里故事》刚刚在央视播出,百花文艺出版社又推出了他的短篇小说集《乡里故事》和长篇小说《最后一名女知青》,自然风头正劲,家乡的读者就格外热情,作家书社门前排起了长队。和连科见见面,吃顿饭也成为好多人的愿望,于是我又须为此事协调安排,有一次,为了照顾各方的愿望,竟一顿饭吃了三个地方。

后来在花会期间来洛阳签名售书的还有莫言,那是在1999年,我陪莫言了几天,他在白马寺虔诚礼佛的情景令我印象很深。当时的宣传部部长李兴太听从了我的建议,到售书现场席殊书屋看望了莫言。我记得张一弓在作家书社签名售书时,当时的宣传部部长王国平也到现场看望过张一弓。宣传部领导们在花会期间是极为忙碌的,但都听从我的建议,拨冗去看望作家,这是对作家的尊重,也显示了洛阳的文化品位,这令我深为感动也深感欣慰。

牡丹花会期间的文学文化活动,有的在计划之中,有很多却也是临时遭遇,纵横交错,虽忙得焦头烂额,却也能逼出一些“成果”来。

1998年牡丹花会期间,原计划只有省作协主席田中禾来洛,期间也安排了参观考察和文学报告会。后来全国文联党组书记高占祥来洛并提出到文联机关看望,他是著名的文化官员,又是文联系统的最高领导,因此那天的见面会我事先就做了认真记录的准备。他很高兴,讲话也热情洋溢、妙语连珠。那天陪同来的还有宣传部领导,洛阳日报的社长总编王子厚,带的还有记者。但子厚总编却非要我赶写一篇特写,还希望第二天能见报,我只好连夜加班写了一篇散文《哲言睿语如春风——高占祥洛阳之行撷片》。此前不久,《洛阳日报》刚发过我一篇几乎占一个版面的散文《洛阳缘》,是纪念洛阳解放50周年的,老朋友副刊部主任李黄飞也是急急如律令,让我连夜赶写出来的。这一年我还频频“触电”,先是中央电视台和洛阳有线电视台合作,拍中学生节目“第二起跑线”的“牡丹专辑”,决定让我写脚本,于是有了和央视编导张艳秋和主持人贺斌的几天合作。当然,我也不失时机地在脚本中洛阳外国语学校和洛阳第二师范两个团队的抢答环节,加上了我担任主编的《牡丹》文学杂志,算是为刊物在中央电视台作了一次免费广告。牡丹花会期间“牡丹专辑”在国色牡丹园拍摄,刘典立市长亲临拍摄现场,他的讲话稿也是我匆匆赶写出来的。艳秋编导对我们的合作很满意,后来还保持了很长时间的联系。几乎在同时,江苏电视台来洛阳,想拍关于龙门的电视散文,但没有合适的文本,经人联系到我,我只好找出多年前写的一篇旧文《游龙门记》,连夜修改,交给他们。他们觉得挺好,因为还要介绍作者,带着摄影器材,来到办公室找到我,让我对着镜头讲了几句话。当时不少电视台都有文学欣赏、电视散文这类节目,我当时有几篇散文被洛阳有线电视台和河南电视台制作成电视散文播出,还有的获了奖,但在外省电视台播出的,唯有江苏电视台这一篇。

我担任文联主席之后,工作更为忙乱,但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期间的“待客”的任务依然很重,有的是领导,有的是同行,有的是朋友,皆须热情接待。好在有时候我可以安排人去陪同了,另外有的作家还可以享受特殊的待遇。比如散文大家王充闾先生,他在2005牡丹花会期间年来洛阳,他当时任辽宁作协主席,但他当过辽宁省委宣传部部长、省人大副主任,副部级,由市接待办安排,我只用陪同就行了,并趁机向他约稿,后来果然寄来了写牡丹的稿子。

到今年春天,洛阳牡丹花会已是第40届了。

在这40年中,洛阳的牡丹蓬勃成长着,城市也在蓬勃成长着。牡丹花会已升格为文化部和河南省政府主办的牡丹文化节,内容和形式愈加丰富多彩,毋庸置疑的是,文化在其中的比重越来越大,文化作为软实力的作用也成为上上下下的共识。

回忆近四十年来牡丹花会期间的“待客”的经历,感慨颇多,我想那么多文学界文化界朋友们的来访,他们不仅带来了友谊和祝福,也带来了许多珍贵的信息和建议,使我们开阔了眼界也拓宽了思路。他们的报告演说,文章题词,还有许多言行举动,一粒粒,一片片,播下的都是文学的种子,文化的种子。这些种子在洛阳逐渐生根发芽,已融入蓬勃生长的城市之中。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今有更多熱情好客的文学界文化界的年轻人承担了在牡丹花会期间“待客”的任务,我虽年老体衰,不经常参加活动了,但仍然从心底分享着他们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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